第3章 洗礼宴

南境的春天来得比往年早。

庭院里的玫瑰刚冒出嫩芽，伊格妮丝就已经能精准地控制火焰，让它在指尖跳跃却不伤到花瓣。

艾莉丝站在窗边，看着女儿在花园里练习，火苗在她掌心忽大忽小，像一只听话的宠物。

“进步很快。”一个声音从身后传来。

艾莉丝回头，看到薇露恩站在客厅里，银灰色的斗篷上沾着几片花瓣，似乎刚从外面进来。

“微露恩大人。”艾莉丝微微行礼，“您来得正好，伊格妮丝最近对火焰的掌控稳定多了。”

薇露恩走到窗前，目光落在花园里的女孩身上。

二十岁的伊格妮丝比同龄人稍高一点，栗色的卷发在阳光下泛着金棕色的光泽，脸颊因为专注而微微泛红。

“嗯，跟上次差点烧了厨房比是好多了。”薇露恩简短评价着。

艾莉丝笑了：“那次是因为她第一次尝试用火焰煮汤。”

薇露恩没有再接话，只是从斗篷里取出一本薄册子：“这是基础火焰魔法的进阶练习，让她试试。”

艾莉丝接过册子，指尖轻轻抚过封面：“您每隔几个月就来一次，却从不和她说话。”

“没必要。”薇露恩淡淡道，“我只是确保她不会失控。”

艾莉丝看了她一眼，没再多问。

花园里，伊格妮丝突然抬头，似乎察觉到有人在看她。薇露恩立刻后退一步，身影消失在窗边的阴影里。

“母亲？”伊格妮丝跑过来，额头还带着薄汗，“刚才是不是有人来了？”

艾莉丝把册子递给她：“微露恩大人送你的。“

伊格妮丝眼睛一亮：“那她人呢？”

“走了。”

“又走了啊……”伊格妮丝有些失落，但很快又翻起册子，“这次的内容比上次难多了！”

艾莉丝摸了摸她的头发：“慢慢来。”

伊格妮丝的二十岁洗礼宴定在春分日。

月歌家的仆人们从清晨就开始忙碌，庭院里摆满了长桌，铺着绣有家徽的白色桌布。新鲜的浆果和蜂蜜蛋糕堆成小山，孩子们在花架下追逐打闹，笑声和花香混在一起。

“再往左一点！”伊格妮丝指挥着仆人挂灯笼，“不对，太高了——对，就这样！”

她今天穿了件浅金色的长裙，发间别着几朵小蔷薇，看起来比平时更加活泼。艾莉丝站在台阶上看着她，嘴角不自觉地上扬。

“夫人。”老管家走过来，压低声音，“黑棘家族的人到了。”

艾莉丝的笑容淡了几分：“让他们从侧门进来，别惊动客人。”

管家点头离开，艾莉丝整理了一下裙摆，走向偏厅。三位身穿墨绿色长袍的人已经等在那里，那是南境黑棘分支来的三位代表。

为首的是一位白发老者，灰绿色的眼睛像极了某个人。

“尤利西斯长老。”艾莉丝行礼，“感谢您远道而来。”

老者微微颔首：“月歌夫人，我们带来了家族的祝福。”

他从随从手中接过一个精致的木盒，里面是一枚银质胸针，造型如同缠绕的荆棘。

“按照传统，黑棘家的孩子二十岁时都会得到家族的信物。”

艾莉丝接过盒子，指尖轻轻摩挲着边缘：“伊格妮丝会很高兴的。”

尤利西斯看着她：“她的父亲……”

“在北方行商。”艾莉丝平静地打断他，“您知道的。”

老者沉默片刻，最终只是点了点头：“宴会要开始了，我们就不多留了。”

艾莉丝送他们离开，回到庭院时，发现伊格妮丝正被一群孩子围着表演火焰戏法。她指尖的火苗变成小鸟、花朵，最后甚至变成一条小龙，引得孩子们惊呼连连。

“母亲！”伊格妮丝看到她，兴奋地跑过来，“您看，我已经能控制形态了！”

艾莉丝笑着替她擦掉鼻尖的汗珠：“很棒，但别太累了，待会儿还有客人要见。”

伊格妮丝点头，突然注意到母亲手中的盒子：“这是什么？”

“黑棘家送你的礼物。”

伊格妮丝打开盒子，银质胸针在阳光下闪闪发光。她刚要拿起来，胸针突然变得滚烫，吓得她差点松手。

“小心！”艾莉丝迅速接过盒子，“看来它不太适合你。”

伊格妮丝皱眉：“为什么？”

“有些东西，不是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艾莉丝合上盒子，轻声说，“不过没关系，你父亲准备了更好的礼物。”

伊格妮丝眼睛一亮：“他在哪？”

艾莉丝摸了摸她的头发：“晚点你就知道了。”

在遥远的北境地区，莱恩站在荒原的悬崖边，脚下是万丈深渊。

夜风掀起他的斗篷，露出腰间悬挂的银质小瓶——瓶子里，暗绿色的液体缓缓旋转，偶尔闪过细碎的金光。

“还差最后一步。”他自言自语，拔开瓶塞，将指尖划破。鲜血滴入瓶中的瞬间，液体骤然沸腾，最终凝固成一条荆棘状的细链，链坠是一颗剔透的翠绿色宝石。

他轻轻晃了晃瓶子，满意地看到链子上的每一根“荆棘”都栩栩如生，仿佛随时会活过来刺穿敌人的喉咙。

“大人。”身后传来沙哑的声音，一个披着黑袍的瘦高男人单膝跪地，“协会召您回去，说是发现了天赋异常者。”

莱恩头也不回：“推掉。”

“可这次是月蚀大人亲自下的令——”

“我说，推掉。”莱恩的声音很轻，却让黑袍人瞬间噤声。

他收起银瓶，转身走向密林深处。月光照在他的背影上，斗篷下摆拖出长长的影子，像是一条蜿蜒的荆棘。

宴会持续到深夜。

当最后一位客人离开，艾莉丝独自站在门廊下，夜风带着花香拂过她的脸颊。她深吸一口气，突然发现大门前的石阶上放着一束黑玫瑰。

花朵新鲜得像是刚从枝头剪下，露珠在月光下闪烁。艾莉丝蹲下身，在花束中发现了一条荆棘状的项链。

花束下压着一张卡片，上面只有简单的几个字：

“百日快乐，我的小火焰。”

字迹锋利，最后一笔拖得很长，像是写字的人犹豫了很久才落笔。

落款是一个小小的“F”，被一朵金玫瑰覆盖。

艾莉丝的指尖轻轻抚过那个字母，眼眶微微发热。这是莱恩年轻时给她写信的签名方式，已经很多年没见过了。

艾莉丝把项链举到眼前，链子上的每一根刺都精致得吓人，却奇迹般地不会扎手。翠绿的宝石在月光下泛着柔和的光，像是夏日森林里的萤火。她突然笑了：“手艺倒没退步。”

“母亲？”

伊格妮丝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艾莉丝迅速抹了下眼角，转身微笑：“怎么还没睡？“

“我听到声音……”伊格妮丝的目光落在花束上，突然屏住呼吸，“这是……”

艾莉丝拿起项链，轻轻戴在女儿的脖子上：“你父亲送的。”

银链上的翡翠晶体触到皮肤的瞬间，伊格妮丝感到一阵温暖，像是被人轻轻拥抱。

“想必他从你出生那天就开始准备这个了。”艾莉丝轻声说，“每一颗晶体肯定都是他亲手炼制的。”

伊格妮丝低头看着胸前的吊坠，那是一个小小的玫瑰造型，花瓣层层叠叠，仿佛下一秒就会绽放。

“他为什么不来？”她的声音有些哽咽。

艾莉丝将她搂入怀中：“因为他有必须做的事情。”

夜风拂过庭院，玫瑰丛沙沙作响，像是在回应她们的话语。远处传来夜莺的啼叫，一声，两声，然后归于寂静。

伊格妮丝握紧项链，突然冲向花园：“父亲！”

她的呼唤在夜色中回荡，却没有人应答。只有风中的花香，温柔地包裹着她。

艾莉丝站在门廊下，看着女儿的背影，轻声说：“他在听。”

黑棘城堡的露台上，莱恩站在月光下，手中握着一枚银币。

那是当年艾莉丝给他的定情信物，正面刻着月桂花，背面是交错的黑棘。

“生日快乐，我的小火焰。”他对着南方轻声说，声音很快消散在风雪中。

“大人。”侍卫在身后低声报告，“月蚀大人派人来催了。”

莱恩收回目光：“告诉他们，我马上过去。”

侍卫犹豫了一下：“使者说……如果您再拖延，月蚀大人会亲自来问。”

莱恩嘴角微微上扬：“那就让她来。”

他最后看了一眼南方的夜空，转身走入城堡的阴影中。黑袍拂过石阶，像一片永不凋零的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