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洞外的雨声渐渐密集起来，水滴从岩缝中渗出，在凹凸不平的地面上汇成细小的溪流。朱竹清被一阵钝痛惊醒，发现自己的伤口又开始渗血。她咬着牙坐起身，看到叶离正站在洞口，背影在雨幕中显得格外孤绝。
“醒了？“叶离头也不回地问道，声音混在雨声中显得模糊不清。
朱竹清点点头，随即意识到他看不见，便轻声道：“雨很大。“
叶离转身走回洞内，从魂导器中取出一套干净的绷带扔给她：“自己换。“
借着洞外偶尔闪过的闪电光亮，朱竹清解开染血的绷带。伤口比昨天好了些，但幽冥散的毒素仍未完全清除，边缘呈现不健康的紫黑色。她咬着牙将药粉撒在伤口上，冷汗顺着额头滑落。
“忍着点。“叶离不知何时已经蹲在她面前，手中多了一把小巧的银刀。刀尖在黑暗中泛着冷光，“毒素必须清理干净。“
不等朱竹清回应，银刀已经精准地划开伤口边缘的腐肉。她浑身一颤，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却硬是没发出一声痛呼。叶离的动作很快，刀尖每一次落下都恰到好处，既切除了所有受感染的部位，又避开了主要血管。
“呼吸。“叶离命令道，手上动作不停。
朱竹清这才发现自己一直屏着气。她深深吸了一口气，闻到混合着血腥味的草药香。叶离的侧脸在闪电的照耀下忽明忽暗，那双总是冷漠的眼睛此刻竟带着几分专注。
“为什么帮我？“她再次问出这个问题，声音因为疼痛而有些发抖。
叶离没有立即回答，而是取出一根银针，在伤口周围快速刺了几下。奇异的是，随着他的动作，疼痛感明显减轻了。
“你让我想起一个人。“他最终说道，收起银针和刀具。
“谁？“
“我自己。“
朱竹清愣住了。她看着叶离走向洞口的背影，突然觉得这个神秘少年身上似乎背负着比她想象中更沉重的东西。
雨势渐小，天色也开始泛白。叶离站在洞口，感受着潮湿的空气拂过面颊。他说的是实话——朱竹清的倔强确实像极了前世的自己。那个在杀手训练营中，即使被打断肋骨也要爬起来继续训练的孤儿。
“准备出发。“他头也不回地说道，“今天要穿过一片沼泽，跟紧我。“
朱竹清默默包扎好伤口，换上了叶离给她的另一套衣服。这次尺寸合适多了，显然是特意准备的。她活动了一下身体，发现疼痛减轻了不少，动作也灵活了许多。
晨光中，两人一前一后穿行在雨后的森林里。叶离的步伐很奇特，每一步都精确地踩在最稳固的位置，几乎没有发出任何声响。朱竹清努力模仿着他的动作，却还是时不时踩断一根树枝或踢到一块石头。
“注意脚下。“叶离突然停下，指着前方看似普通的草地，“那是沼泽的陷阱。“
朱竹清仔细看去，才发现那片草地下方隐约泛着不自然的黑色。如果不是叶离提醒，她肯定会一脚踩进去。
“跟在我后面，每一步都踩我的脚印。“
接下来的路程变得异常艰难。沼泽中弥漫着腐臭的雾气，能见度不足十米。叶离像是有某种特殊感应般，总能避开最危险的区域。朱竹清全神贯注地跟着他的脚步，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
“停。“叶离突然抬手示意。
前方雾气中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接着是液体搅动的咕嘟声。朱竹清屏住呼吸，看到一条足有水桶粗的墨绿色蟒蛇从沼泽中探出头来，黄色的竖瞳冷冷地注视着他们。
“千年沼泽森蚺。“叶离低声道，“别动，别对视。“
森蚺吐着信子缓缓靠近，腥臭的气息扑面而来。朱竹清感到一阵眩晕，意识到这生物的气息中带着麻痹神经的毒素。她的双腿开始发软，视线也变得模糊起来。
就在森蚺距离他们不足三米时，叶离突然动了。噬魂魔剑出鞘的瞬间，一道血色剑气横扫而出，精准地斩向森蚺的七寸。巨蟒发出嘶哑的吼叫，粗壮的尾巴猛地扫来。
叶离一把揽住朱竹清的腰，带着她腾空跃起，躲过这致命一击。在空中，他又是两剑斩出，剑气呈十字形劈在森蚺的头部。腥臭的血液喷涌而出，巨蟒疯狂扭动着坠入沼泽，激起大片泥浆。
“闭气！“叶离低喝一声，带着朱竹清快速穿过这片区域。
直到跑出数百米，确认离开森蚺的领地后，他才停下脚步。朱竹清剧烈地咳嗽着，脸色苍白如纸。
“毒气入体了。“叶离皱眉，从魂导器中取出一个小瓶子，“喝下去。“
朱竹清接过瓶子，里面的液体呈现出诡异的紫色。她毫不犹豫地一饮而尽，顿时感到一股灼热从喉咙烧到胃部，随后扩散到四肢百骸。痛苦来得快去得也快，几秒钟后，眩晕感和麻痹感都消失了。
“谢谢。“她喘息着说道。
叶离收起空瓶，目光扫过她的脸庞：“你的反应太慢了。在魂兽面前，犹豫就意味着死亡。“
朱竹清抿了抿嘴唇：“我会改进。“
正午时分，他们终于穿过了沼泽地带，来到一片相对干燥的丘陵区域。叶离选了一棵高大的橡树作为临时休息点。朱竹清靠在树干上，这才发现自己的衣服已经被汗水和泥浆浸透，紧紧贴在身上。
“吃点东西。“叶离递给她一块干粮和几个野果，“休息半小时继续赶路。“
朱竹清小口啃着干粮，目光不自觉地落在叶离身上。他正闭目养神，长剑横放在膝上。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落，在他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这一刻的他看起来几乎像个普通的少年，如果不是那身挥之不去的杀气的话。
“看什么？“叶离突然开口，眼睛仍然闭着。
朱竹清慌忙移开视线：“没什么。“
“想问什么就问。“
朱竹清犹豫了一下：“你去落日森林做什么？“
“找一样东西。“
“什么东西？“
叶离睁开眼睛，血色的瞳孔在阳光下显得格外妖异：“能让我变强的东西。“
朱竹清没有再追问。她隐约感觉到，叶离的目标绝非普通魂师追求的那么简单。他身上有种近乎偏执的执念，仿佛在追赶什么，又像是在逃避什么。
休息结束后，他们继续向东北方向前进。地势逐渐升高，树木也变得稀疏起来。傍晚时分，叶离突然停下脚步，示意朱竹清躲在一块巨石后面。
“有人。“他低声道。
朱竹清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远处山坡上确实有几个晃动的人影。他们穿着统一的制服，胸前别着武魂殿的徽章。
“巡逻队。“叶离的声音冷了几分，“绕过去。“
就在他们准备悄悄离开时，朱竹清不小心踩到了一截枯枝。清脆的断裂声在寂静的山林中格外刺耳。
“谁在那里？“一个魂师立刻警觉地看向这边。
叶离的眼神瞬间变得危险起来。他按住朱竹清的肩膀：“待在这里别动。“说完，他的身影如同鬼魅般消失在原地。
接下来的几分钟里，朱竹清只听到几声闷响和短促的惨叫，然后一切归于寂静。当叶离重新出现在她面前时，身上的杀气浓烈得几乎实质化。
“解决了，走。“
朱竹清跟着他快速穿过那片区域，眼角余光瞥见几具倒伏的尸体。每个人的死状都出奇地一致——咽喉处一道细如发丝的红线。她突然意识到，叶离杀这些人时甚至没有动用武魂。
夜幕降临时，他们在一处隐蔽的山坳里扎营。叶离生了一堆很小的火，刚好够热些干粮却不至于暴露位置。朱竹清坐在火堆旁，看着跳动的火焰映照在叶离的脸上。
“今天那些武魂殿的人...“
“他们发现了一些不该发现的痕迹。“叶离打断她，“必须死。“
朱竹清不再说话。她开始明白，叶离的世界与她所知的完全不同。在这里，杀戮不是最后的选择，而是最直接有效的解决方案。
夜深了，火堆渐渐熄灭。朱竹清靠在岩壁上，听着远处隐约的狼嚎声。她本以为经历了这么多，自己会难以入睡，但出乎意料的是，疲惫很快战胜了一切。
半梦半醒间，她感觉到有人给她盖上了一件外套。熟悉的气息让她知道那是叶离。她想道谢，却已经沉入了梦乡。
叶离站在月光下，看着熟睡的少女。她的睡颜出奇地安宁，完全看不出白天的倔强与坚韧。他轻轻叹了口气，转身跃上附近最高的一块岩石，开始每晚必修的冥想。
噬魂魔剑在月光下泛着淡淡的红光，仿佛在呼吸一般。叶离能感觉到，随着杀戮的增加，这把剑正在发生某种微妙的变化。而更令他警惕的是，剑的变化似乎也在影响着他自己。
远处的山峦在月光下勾勒出起伏的剪影。叶离知道，明天他们就能到达落日森林的边缘。在那里，等待着他的将是改变命运的关键之物——冰火两仪眼中的仙草与魂骨。
夜风拂过他的发梢，带来远方不知名野花的香气。叶离闭上眼睛，感受着体内流动的魂力。十岁的身体里，已经蕴含着足以匹敌魂宗的实力。但这还远远不够，他要的，是足以颠覆这个世界规则的力量。
（第五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