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真相大白

昏暗的屋内,那道模糊的人影如鬼魅般动作极快,还没等裴砚看清他那隐藏在黑暗中的面容,那人便已一把抓起桌上的一个小包裹,身影如轻烟一晃,朝着内屋深处蹿去,眨眼间消失在愈发浓稠如墨的黑暗里,只留下一道若有若无的残影。

“追!”沈疏桐压低声音,急切地低喝一声,伸手便要推门而入。

那门把在她手下微微颤动,发出轻微的“嘎吱”声。

裴砚却眼疾手快地一把拉住了她,他的目光如鹰隼般锐利,迅速扫过那道洞开的内屋门扉,以及空荡荡、弥漫着一股冷清气息的堂屋。

堂屋的地面在微弱烛光下,隐约可见一些杂乱的脚印痕迹。

摇曳的烛火在静谧的空气中不安地跳动着,发出“噼啪”的声响,昏黄的光影映照着散落在地上的几点灰烬,仿佛在诉说着刚刚发生的一切。

空气中,一丝若有若无、带着刺鼻气味的纸张烧焦味,如幽灵般在鼻尖萦绕。

“来不及了,”裴砚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一丝凝重,那声音仿佛从牙缝中挤出来,“此人对这里极为熟悉,我们进去只会打草惊蛇。而且,孙书吏和先前那黑衣人刚走,这屋内又有人,事情恐怕比我们想的更复杂。”

沈疏桐黛眉紧蹙,眉心拧成一个结,她轻轻咬着嘴唇,眼神中满是不甘,却也明白裴砚的意思。

这小院此刻如同一个深不可测的漩涡中心,四周弥漫着一股神秘而危险的气息。

他们对院内的情况一无所知,贸然闯入,就像飞蛾扑火,风险太大。

裴砚缓缓将门重新掩上,只留下一丝几乎看不见的缝隙,那门在合上的瞬间,发出一声沉闷的“哐当”声。

他轻轻蹲下身子,膝盖触碰到地面时发出细微的声响,目光在门框与地面之间仔细搜寻着,希望能发现些许蛛丝马迹。

片刻后,他的目光停留在门槛内侧,那里,一点暗红色的泥渍几乎与木头的颜色融为一体,若不是他观察入微,极易忽略。

那泥渍在微弱光线下,散发着一种异样的色泽。

他伸出手指,轻轻捻起一点泥渍,指尖传来泥土的粗糙触感,然后凑到鼻尖,一股带着潮湿和腐朽气息的泥土味扑鼻而来。

“是城西护国寺后山的红泥。”裴砚低声道。

沈疏桐心中一动,”

裴砚点了点头,站起身,面色沉静,眼神却透着一丝冷峻:“看来,我们刚才看到的孙书吏离开,或许只是个幌子,又或者,他去而复返,所为之事,绝不简单。而最后这个在屋里的人,更像是在为他处理手尾。”

他回想起方才孙书吏与那神秘黑衣人先后离开的情景,再联系到屋内这去向不明的第三人,以及那淡淡的焦糊味,一个念头在他心中逐渐清晰——孙书吏,绝不仅仅是大理寺一个普通的书吏那么简单。

“张寺正对你青眼有加,屡次委以重任,”沈疏桐清冷的声音带着一丝探究,那声音在寂静的空气中回荡,“而孙书吏,是大理寺的老人,对寺内诸事了如指掌。若张寺正想安插眼线在你身边,孙书吏无疑是合适的人选。”

裴砚眸光微沉,

他不是没有想过这个可能。

张寺正此人,看似圆滑世故,脸上总是挂着虚伪的笑容,实则心思深沉,犹如一潭深不见底的湖水,难以揣度。

他表面上对自己屡屡提携,甚至不惜顶住陈大人的压力,让自己主审“枯井女尸案”,这份“恩情”背后,是否也藏着不为人知的算计?

“若真如你所说,孙书吏是张寺正的人,那他此刻的鬼祟行径,便更值得深究。”裴砚沉吟道,声音中带着一丝坚定,“我们不能再这样被动地跟着他的影子走了,必须想办法主动出击,弄清楚他到底在搞什么名堂。”

直接跟踪的风险太大,孙书吏身为大理寺书吏,必然具备一定的反侦察能力。

而且,裴砚和沈疏桐的身份,一旦暴露,恐怕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甚至打草惊蛇。

“我需要一个眼睛,一个能替我们盯着孙书吏,又不会引起他怀疑的眼睛。”裴砚目光微动,似乎想到了什么,眼神中透露出一丝期待。

沈疏桐何等聪慧,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你是说……那些市井间的帮闲小子?”

裴砚嘴角勾起一抹浅笑:“正是。大理寺附近,总有那么几个机灵的小家伙,为了几个铜板,什么消息都能打探到。”

次日,裴砚趁着人群喧闹的时候,寻了个空隙,小心翼翼地避开旁人耳目,来到离大理寺不远的一处僻静巷口。

巷口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腐臭味,墙壁上爬满了青苔。

在这里,他找到了一个名叫“小六子”的少年。

这小六子不过十二三岁年纪,生得瘦小,身上的衣服破破烂烂,在微风中瑟瑟发抖。

但一双眼睛却滴溜溜乱转,透着一股与年龄不符的机灵劲儿,眼神中闪烁着狡黠的光芒。

裴砚也没多废话,几句场面话,再塞过去一小锭碎银,那碎银在阳光的照射下,发出微弱的光泽。

小六子顿时眉开眼笑,一口一个“裴大人”叫得亲热,声音清脆响亮。

“裴大人有什么事尽管吩咐,小的一定给您办得妥妥帖帖!”

“也不算什么大事,”裴砚故作轻松地说道,脸上挂着温和的笑容,“就是大理寺的孙书吏,你知道吧?我瞧着他人挺好,想跟他多亲近亲近,只是不知他平日里都有些什么喜好,常去哪些地方。你帮我留意着些,若有什么特别的,及时告诉我,少不了你的好处。”

小六子一听是这等“小事”,当即拍着胸脯应承下来,胸脯拍得“砰砰”作响。

对于他们这些终日在街头巷尾打转的孩子来说,盯梢这种事,简直是家常便饭。

接下来的几日,裴砚依旧如常处理大理寺的公务。

大理寺内,人来人往,脚步声、交谈声交织在一起。

他与沈疏桐也只是在案情讨论时交换些心照不宣的眼神,那眼神中传递着彼此的默契和担忧。

终于,在第四日傍晚,小六子趁着街上人杂,像个小耗子似的悄悄凑到裴砚身边,压低声音道:“裴大人,有发现了!”那声音带着一丝兴奋和紧张。

裴砚心头一凛,面上却不动声色,引着小六子到了一处僻静角落。

角落弥漫着一股潮湿的气息,墙壁上的石灰有些剥落。

“孙书吏这几日下值后,都不直接回家,”小六子压低了声音,神秘兮兮地说道,声音中透着一丝神秘,“他总会先去城南的‘晚香茶楼’坐上半个时辰,但从不喝茶,只是东张西望。然后,他会从茶楼后门出去,七拐八绕,进一个特别偏僻的小院子。小的跟进去过一次,那院子看着都快塌了,里面也没什么人,不知道他去那里做什么。”小六子补充道,“有好几次,我还看到他行色匆匆地走过福顺小巷,像是急着去那院子似的,还提着个小包袱,遮遮掩掩的。”

城南偏僻小院?

裴砚心中一动,这与他那晚的发现隐隐吻合,

“做得好。”裴砚又取出一块碎银递给小六子,那碎银在手中沉甸甸的。

“继续盯着,有什么异动,随时报我。”

打发走小六子,裴砚立刻找到了沈疏桐,将情况和盘托出。

“看来,那个小院,就是孙书吏真正的秘密据点。”沈疏桐语气肯定,眼神中透着一丝坚定。

“今晚,我们便去会一会这个秘密据点。”裴砚

夜色如墨般浓稠,寒鸦发出凄厉的悲啼声,在夜空中回荡,让人毛骨悚然。

裴砚与沈疏桐换上一身不起眼的夜行衣,那夜行衣在黑暗中仿佛融入了夜色。

他们悄无声息地潜行在寂静的街巷中,脚下的石板路偶尔发出轻微的“咯吱”声。

依照小六子提供的路线,他们很快便找到了那处位于城南偏僻角落的小院。

院墙低矮,土石剥落,散落在墙根下,发出细微的滚落声。

一扇破旧的木门虚掩着,在夜风中轻轻晃动,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发出“吱呀”的声响。

院内漆黑一片,听不到丝毫声响,只有夜风吹过枯枝败叶发出的沙沙声,如鬼魅的低语,更添几分诡异。

两人对视一眼,眼神中传递着坚定和勇气,身形如狸猫般敏捷,悄无声息地翻过院墙,稳稳落在院内,落地时只发出极轻微的声响。

院中杂草丛生,在夜风中摇曳,发出“簌簌”的声音。

正对着堂屋的窗户透出一点微弱的油灯光亮,那光亮如鬼火般闪烁,像是黑夜中的一只鬼眼。

裴砚打了个手势,两人一左一右,借着夜色和杂物的掩护,缓缓向那亮着灯光的窗户靠近。

走到窗下,裴砚小心翼翼地探头,透过窗纸上一处微小的破洞向内望去。

屋内陈设简陋,一张破旧的木桌,两把椅子,在微弱灯光下,投下模糊的影子。

此刻,孙书吏正背对着窗户,与一个身披黑色斗篷、完全看不清面容的人相对而坐。

那人的身形颇为魁梧,即使坐着,也透出一股无形的压迫感,仿佛一座无形的大山。

“东西都带来了吗?”一个低沉沙哑的声音从那黑斗篷下传出,带着几分不耐,声音仿佛从地狱深处传来。

“带来了,带来了。”孙书吏的声音带着明显的谄媚与紧张,他从怀中取出一个油布包裹的小物件,小心翼翼地放在桌上,那动作如同捧着稀世珍宝,“这都是近几日大理寺和京兆府关于‘镇北王府密档’追查的所有卷宗记录,还有……还有裴砚那小子的一些动向。”

裴砚和沈疏桐在窗外听得心头剧震!镇北王府密档!裴砚的动向!

“张寺正那边,没有起疑吧?”黑斗篷问道。

孙书吏连忙道:“大人放心,张寺正那边,小的一直应付得很好。他似乎也乐于见到裴砚去查那些陈年旧案,大概是想借裴砚的手,去动一动那些他不好亲自去碰的硬骨头。他还以为小的帮他盯着裴砚,殊不知……”孙书吏嘿嘿一笑,声音中透着几分得意与阴狠,“我们‘北党’筹谋多年,岂是他一个小小的大理寺卿能够揣度的。”

北党!

裴砚只觉得一股寒意从心底升起,如同一盆冷水浇头,浑身的血液都仿佛凝固了。

他一直以为张寺正是在利用自己,却没想到这背后还牵扯到朝堂之上势力庞大的“北党”!

而孙书吏,竟是北党安插在大理寺的棋子,同时还在张寺正面前扮演着另一种角色!

那黑斗篷冷哼一声:“张寺正也不是省油的灯,他让裴砚查案,未必没有借刀杀人的意思。你最近给他的关于我们的消息,是不是也‘润色’过了?”

“大人明鉴!”孙书吏的声音有些发颤,带着一丝恐惧,“小的给张寺正的消息,自然是经过大人您授意的,都是些无关痛痒,甚至能误导他的假情报。他想利用裴砚来对付我们北党,却不知,裴砚的一举一动,也尽在我们的掌握之中。待时机成熟,这裴砚,连同他那所谓的‘听魂’异能,都将成为我们手中的利器!”

窗外的裴砚,只觉得浑身冰冷,每一个毛孔都仿佛被寒霜覆盖。

原来,他自以为隐秘的异能,竟也早已暴露在某些人的视线之中。

张寺正,北党,孙书吏……他就像一个被无数丝线操控的木偶,每一个动作,都可能在别人的算计之内。

他的内心开始挣扎,无数的思绪如乱麻般交织在一起,他不断思考着接下来该如何应对,自己又该如何摆脱这重重的算计。

沈疏桐的脸色也变得异常难看,她紧紧握住腰间的佩刀,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那刀柄在她手中微微颤动。

“很好。”黑斗篷似乎对孙书吏的回答还算满意,“继续盯着裴砚,还有大理寺的任何异动,尤其是关于二十年前‘悬镜司’的案子,若有新的线索,即刻上报。至于张寺正那边,继续与他虚与委蛇,让他以为一切尽在掌握。”

“是,是,小人明白!”

裴砚和沈疏桐交换了一个眼神,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深深的骇然与紧迫。

这个发现太过重大,他们必须立刻将情报告诉一个可以信任的人。

陈大人虽然对裴砚的能力有所怀疑,但在大是大非面前,裴砚相信他能做出正确的判断。

两人不再迟疑,悄然后退,准备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就在他们刚刚退到院墙边,正欲翻身而出之际,一阵急促而密集的马蹄声骤然从远处传来,由远及近,如闷雷般在夜空中滚动,方向,赫然正是这座偏僻的小院!

裴砚和沈疏桐脸色同时一变,心中暗道不好!

这深夜的马蹄声,来者不善!

是冲着孙书吏和那黑衣人来的?还是……他们已经暴露了?!

冰冷的夜风似乎也在此刻凝固,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烈的杀机,让人不寒而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