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槐荫誓

树洞外的机械轰鸣声越来越近，胡聪的指尖深深掐进槐树腐朽的木质里。叶青瘫坐在树根交错处，后腰抵着块凸起的树瘤，血水顺着青衫下摆晕开，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蓝。

“往左...第三道年轮...“他说话时喉结滚动，颈侧新添的伤口又渗出血珠。胡聪摸到树壁凹陷处时，指腹触到湿润的苔藓——那下面藏着一道极深的刀痕，刻痕里塞着张泛黄的糖纸。

洞外突然传来金属剐蹭声，五具披着村民皮囊的机械傀儡正在逼近。最前面那具顶着王婶的脸，嘴角却裂到耳根：“聪丫头，出来吃糖呀...“沙哑的电子音裹着麦芽糖的甜腻。

胡聪的白发如毒蛇出洞，却在触及“王婶“颈动脉时陡然僵住——那张皮下传来孩童的啼哭，是真正的村民魂魄被囚禁在机械核心的哀鸣。

“别听...“叶青突然握住她颤抖的手腕，掌心的茧子蹭过她突突跳动的血管，“看树壁的刻痕...“他说话时睫毛低垂，在苍白的脸上投下阴影，像极了当年教她认星图时的模样。

胡聪的指甲抠进树壁青苔，借着月光看清密密麻麻的刻字。十四岁生辰那夜的划痕最深：【聪聪说月亮像麦芽糖饼，明日要去县城给她买】；最新的那道还带着松香：【往生殿在槐根下埋了...】

“砰！“

整棵古槐突然剧烈震颤，树洞口的藤蔓被激光刃劈开。江离的机械臂卡在裂缝处，妖族太子改装过的声带发出刺耳笑声：“师兄师妹躲猫猫呢？“他的电子眼突然弹出显微镜头，聚焦在胡聪攥着的糖纸上：“这不是当年我送你的定情信物么？“

叶青突然暴起，染血的袖中滑出半截焦黑的槐树枝。树枝刺入机械臂关节的刹那，暗格弹出一枚生锈的铜钱——正是七岁那年江离骗走糖罐时用的那枚。

“还给我！“胡聪的白发绞住江离的脖颈，却在收紧时听见孩童的哭声。妖族太子胸腔的显示屏亮起画面：三百个村民的魂魄正在电子牢笼里挣扎，最前排的孩童啃着半块发霉的麦芽糖。

叶青的手突然覆上她的眼睛，掌心的药草香混着血腥：“别看...“他的拇指无意识地摩挲她突突跳动的太阳穴，这个安抚的动作让胡聪想起十二岁被山妖追赶时，少年也是这样蒙着她的眼背她过河。

机械傀儡突然集体自爆，气浪掀翻了半截树洞。玄机子的机械佛身踏着星轨降临，道袍下伸出改良过的触手，每条都缠着个药灵体残魂：“好徒儿，该交作业了。“他屈指轻弹，全息投影中浮现叶青第一次刻轮回契的画面——十四岁的少年剜骨为笔，在暴雨中刻到晕厥，手里还攥着半块没送出去的麦芽糖。

胡聪的瞳孔突然分裂成双重漩涡，右眼漆黑如墨，左眼金芒暴涨。她的白发无风自动，发梢卷起满地槐花凝成冰刃：“你们怎么敢...“每个字都带着冰碴落地的脆响。

叶青突然剧烈咳嗽，呕出的金血在空中凝成星图：“屏息！“他染血的手掌拍向地面，槐树根突然暴长，缠住玄机子的机械佛身。老道道袍撕裂的瞬间，胡聪看见他胸口镶着枚褪色的长命锁——锁片上歪歪扭扭刻着“芸娘“，正是她母亲的名讳。

“原来是你...“胡聪的冰刃停在玄机子眉心三寸，霜纹顺着佛身纹路蔓延，“当年暴雨夜把我扔在槐树下的...“

机械佛眼突然迸裂，玄机子残存的左眼流出血泪：“芸娘难产那夜，往生殿说能用秘法...“他的机械手指突然插入自己太阳穴，扯出段滋滋作响的记忆芯片：“接住！去救...“

江离的合金尾突然贯穿玄机子胸膛，妖族太子癫狂大笑：“老东西终于疯了！“他抢过芯片的刹那，整片槐树林突然开满蓝尾鸢。叶青倚着树根轻笑，腕间血痕拼成最后的星纹：“聪聪，看脚下。“

月光照亮满地落花，胡聪这才发现每片花瓣都映着段记忆。十六岁那夜她高烧不退，叶青冒雨跪求玄机子收徒，换来的药方需要仙帝骨作引。画面中的少年毫不犹豫剜出肋骨，却对煎药的林雪儿说：“就说是山妖送的。“

“傻子...“胡聪的眼泪砸在花瓣上，溅起的星屑凝成叶青虚影。少年温柔拭去她眼角冰碴，指尖的温度与当年分毫不差：“该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