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若雨果然跑到万氏那里撺掇,说二赖子现在很风光,被许多人视为大英雄,是许多大人物的座上宾,又如此年轻,又有一张招人待见的脸,肯定会有许多女人喜欢他,会来纠缠他,到时二赖子一花心,就会抛弃她和琪妹妹,让她们白白等待这些年。
莫若雨心里当然知道二赖子不是那样的人,自己纠缠他这么久,甚至不顾女孩子家的羞涩当面挑逗他他都无动于衷,要不是万氏和姚梦琪的劝说,二赖子这才答应抗战胜利后再考虑这件事,否则,二赖子只怕连这点希望都不会给她。
凭着女孩儿的敏感,莫若雨知道这是二赖子的搪塞之词,自己还是单相思。
这也怪不得莫若雨对二赖子生出情愫来,二赖子那么优秀,不但生得玉树临风、英气俊朗,还能文能武,又还救过她的性命,试问,天下从哪寻找这么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现在虽然莫若雨已经入了党,虽然她也读了不少革命书籍,懂得了不少革命道理,在曹子建、二赖子的帮助下思想觉悟也有不少提高,但女人一旦爱上一个心仪的男人,是不会轻易放弃那份感情的。
这就是莫若雨为什么老黏着二赖子的缘故。
只是莫若雨对自己没信心,因为二赖子虽然也很关心呵护她,但在爱侣的情感这方面,她却感受不到二赖子对她有多爱。
这让她暗暗担心,要是有朝一日二赖子变卦,那她就真的只能出走了。
她总不能死皮赖脸地赖在二赖子身边吧?
但结了婚就不一样,结了婚就等于公开昭示了她是二赖子的妻子,二赖子不接受也得接受,要是过个一年两载,再给他生个一男半女,那二赖子想赖也赖不掉了。
万氏耳根子软,经莫若雨这么一撺掇,也觉得是个问题,莫若雨情根深种,而二赖子却不冷不热,到时候二赖子真的悔婚,岂不枉费了人家姑娘的一番美意?
最主要的,还是万氏心心念念想抱孙子,她看到屋场里许多跟二赖子年纪差不多的后生子都娶妻生子了,心里就暗暗着急。
但万氏知道,二赖子虽然孝顺,但在这件事上却态度坚决,二赖子以打小鬼子为由,自己说服不了二赖子。
她来到闾有福的书房说道:“有福啊,你个书呆子就知道看书写字,怎么就没心没肺呢?”
闾有福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莫名其妙地看着万氏说道:“你没头没脑的,我怎么没心没肺了?”
万氏说:“你若有心,就该催促赖子赶快完婚。”
闾有福说:“祥康不是要打小鬼子吗?”
万氏说:“打小鬼子打小鬼子,你知道要打到哪一年去?要是再过十年小鬼子还没打跑,难道赖子就十年不结婚?”
闾有福说:“这有什么办法,他现在是在干大事,是在打小鬼子,我们总不能拉他的后腿吧。”
万氏说:“我不是不懂事理的人,打小鬼子当然是大事,但正因为他是在打小鬼子,才应该趁早结婚。”
闾有福说:“这是什么道理?”
万氏嗔道:“你呀,真是读书读呆了,打小鬼子是要打仗的,打仗那枪子又不长眼睛,要是他日赖子有个好歹,你闾家就会断了香火。”
闾有福皱了皱眉头,说道:“你莫说这些不吉利的话,祥康现在不是好好的吗?”
万氏流起眼泪来,呜咽着说:“每当我看到屋场里的那些伢子活蹦乱跳地出去,回来却是一具尸体,我就为赖子和梦琪、若雨担心得不得了,生怕他们出事,担心得我时常整晚整晚睡不着觉。”
听万氏这么一说,闾有福也不禁沉吟起来。
闾有福虽说非常支持二赖子打鬼子,也万事不拘泥,但传统的封建思想也是有的,这时候“不孝有三无后为大”的传统思想就在他脑海里翻腾,他觉得万氏说得有道理,不能因为打小鬼子连后代都不要了。
闾有福说:“那依你如何办?”
万氏见闾有福松口了,心中一喜,说道:“明天就是除夕了,今年是来不及了,我看就定在正月,让他们结了婚再走。”
闾有福说:“好吧,你去把他们叫来。”
万氏回到东厢房,莫若雨还待在东厢房里听信,莫若雨就像火烧屁股一样在屋子里转来转去。
她一见万氏回来了,赶紧问:“妈,爹爹答应了吗?”
万氏笑道:“瞧你这伢子急的,你爹爹答应了,你去把赖子和梦琪叫到你爹爹的书房里,我们一起商量商量。”
莫若雨喜出望外,风风火火四处寻找,最后在老郎中的诊所里找到了,跟二赖子一说,二赖子只得往闾有福的书房来。
路上二赖子黑着脸不理莫若雨,莫若雨心里揣着小兔,生怕二赖子生她的气,挽着二赖子的手撒娇道:“赖子哥,好赖子哥,你这个样子人家心里害怕。”
二赖子虎着脸说道:“你怕我生气,你怕我生气还敢生事?”
莫若雨心虚地说:“我没有生事。”
二赖子将她甩开,兀自一个人走在头里。
莫若雨一顿脚,骂道:“臭赖子就知道欺负我,我告诉爹爹打你的屁股!”
二赖子走进书房,见万氏也在,心里就明白了,口里叫了一声“爹爹妈妈”,心里却在想着如何应付。
姚梦琪和莫若雨也进来了,两人都像两只小猫一样依偎着万氏,万氏慈爱地抚着她们的头,对二赖子说:“你爹爹叫你们来,就是跟你们商量一下你们的婚姻大事。”
二赖子一急,叫道:“不是早就商量好了吗?妈妈,这事不商量了,等打跑了小鬼子再说。”
万氏道:“崽吔,打小鬼子也不能不结婚呀!”
二赖子犟道:“这事没得商量。”
万氏心里一酸,撩起衣襟擦眼泪,说道:“崽吔,你在外面打小鬼子,耶娘在屋里一天到晚为你担惊受怕,你怎么就不能为耶娘想一想?”
这时闾有福说道:“婚姻大事,古来父母做主,本来我是不准备跟你们商量的,找你们来商量,是看你现在在干大事,怕你有军情大事耽误不得,好选个妥当的日子,这样就两不耽误。”
二赖子一急,也顾不得忤逆不忤逆,大声说道:“爹爹,今天怎么也说起这话来,难道你当初教训孩儿的话都不做数了?”
闾有福一愣,说道:“我说了什么话?”
二赖子说:“还在我小的时候,您就教训我说三闾大夫是我们毛栗屋场的祖先,他为了国家和民族甘愿舍弃自己的生命,是我们毛栗屋场族人的骄傲,要我以三闾大夫为榜样,继承他的遗志,爱国爱民,做一个忠贞不二的好人。如今我正是按照您的教训做的,三闾大夫为了国家可以不要自己的生命,我为了国家,难道就不能暂时不结婚?”
闾有福一时噎住了,想不到二赖子连小时候自己教训他的话都记得,而且还拿来反驳自己。
万氏道:“崽吔,虽然打小鬼子是大事,但你们都到了成家的年龄,你成了家,就去了我们一块心病,你生下个一男半女,我们也就安心了。”
二赖子道:“国难当头,国将不国,何以家为!”
闾有福说:“祥康,岳武穆是不是忠臣?”
二赖子道:“当然是忠臣。”
闾有福说:“可岳武穆就做到了忠孝两全,他不但带领岳家军打金兵,也娶妻生子。”
二赖子道:“您说的虽然有道理,我也不是不结婚,但我现在真的没时间结婚。”
闾有福说:“你怎么没时间?”
二赖子说:“我现在正在训练新兵,这是打小鬼子的头等大事,而且现在千头万绪,万事还才开头,一摊子事都等我去处理,我要是现在结了婚,到时肯定会分去我很多的精力,肯定会耽误新兵训练,而且小鬼子随时随地都会打过来,到那时如果用这些还没训练好的新兵去打仗,这不等于是让他们送死吗?”
这么一说,闾有福顿时沉吟起来。
莫若雨见自己好容易说服了万氏,也眼看自己的愿望要实现了,可这个臭赖子就是不松口,心里一急,叫道:“妈!”
万氏看了看莫若雨,也只是微微叹气。
好一会,闾有福问姚梦琪和莫若雨:“梦琪、若雨,你们能等吗,要是不能等,就莫耽误了你们。”
姚梦琪立刻说:“我能等,就是再等十年二十年我也能等,我非哥哥不嫁。”
闾有福看向莫若雨:“你呢?”
一见自己好容易烧起来的一把火熄灭了,莫若雨实在不甘心,可又无可奈何,也只好说:“好吧,我也等。”
二赖子道:“你千万不要勉强,莫耽误了你的大好青春。”
莫若雨顿时火起,骂道:“你个臭赖子就知道欺负我,我恨死你了!”
万氏含笑道:“既然恨他,那就莫理他,另外找个更好的,气死他。”
莫若雨睨了二赖子一眼,低下头对万氏说:“妈,可我又舍不得他。”
万氏笑道:“那就行了,等他诸事顺畅了,那就由不得他,我一定为你们做主,遂了你们的心愿。”
莫若雨一口亲在万氏的脸上,笑道:“你真是我的好妈妈。”
万氏道:“你们也累了一天,吃了饭,早点休息吧,明天还要早起吃年饭。”
吃过饭二赖子还是觉得莫若雨这件事很挠头,觉得这事这么拖下去也不是事,就跟曹子建一说,曹子建说:“你也不要担心,我听了你和莫若雨的事之后分析了一下,我觉得莫若雨虽然很喜欢你,但也存了报恩的心理,这就有工作可做,我先稳住他,待时机到了就将她调走,当她懂得的革命道理越来越多,知道三妻四妾是封建糟粕,知道革命队伍不允许一夫二妻,她就会自觉打消这个念头的。”
二赖子道:“这事你得放在心上。”
曹子建说:“现在要过年了,先不提这事,等过完年回长沙后我跟她谈,我会稳住她的。”
二赖子问:“你有什么办法稳住她?”
曹子建说:“因为要打小鬼子,我们共产党的部队对军官结婚有要求,必须符合“二五八团”的要求,即年龄二十五周岁以上,党龄(或军龄)八年以上,职务团职以上。”
二赖子高兴地说:“这还真是个好办法。”
去除了一块心病,二赖子高高兴兴跟弟兄们在一起吹牛皮。
屋场里的人听说二赖子和卫国队受了嘉奖,都跑来要看他们的奖章。
二赖子和队员们都掏出奖章给屋场里的人看。
大家你传我我传你,都啧啧称赞他们了不起,说屋场里这么多人得了奖,成了英雄,为屋场争了光。
二赖子说:“这是我们屋场的村风好,也是你们做耶娘的教育得好。”
老人们却说,主要是伢子们争气,也是你带的好。
这一晚大家聊到很晚才散。
二赖子感觉只睡了一会儿,就被“劈劈叭叭”的鞭炮炸醒,就知道要吃年饭了。
虽然今年留了一部分队员在长沙,但二赖子家过年仍然是最热闹的。
年三十吃过年饭,二赖子考虑到初一就要回长沙,二赖子没有陪父母守岁,准备提前给各家各户拜年。
他带着姚梦琪和莫若雨首先去了昌德大嗲家。
三人给昌德大爹敬了个礼,二赖子笑道:“大嗲,过年好,赖子给您拜年了。”
昌德大嗲乐呵呵地说:“拜年岂敢,快请坐。”
又吩咐文伢子:“快摆盘子,陪你祥康兄弟喝杯酒。”
二赖子对昌德大嗲说:“大嗲您莫忙,我明天就要回长沙了,所以提前给您老人家拜个早年。”
昌德大嗲说:“怎么这么急,过年了,也不多住几天?”
二赖子说:“长沙一摊子事,我放不下心。”
昌德大嗲说:“难为你了,忙了屋场里的事还要忙军队上的事。”
二赖子说:“这都是应该的,只是以后我回屋场的时间少了,屋场里的事少不得要让您老操心。”
昌德大嗲说:“屋场里有你爷爷和大爷在,其实也不用我操心。”
二赖子见文伢子摆了一桌子的盘子,都是炒货和点心,还烫了一壶酒,就对文伢子说:“你也莫忙,你坐下我跟你说件事。”
文伢子坐下问:“赖子哥,什么事?”
二赖子说:“我现在分不出身管屋场的事,但屋场里的安全也得有人管着,我看你现在也锻炼出来了,你处事稳妥,就留下来带着三中队守护屋场,这样,万一小鬼子打来了,也能保得屋场的周全。”
文伢子不愿意,说道:“赖子哥,我愿意跟着你打小鬼子。”文伢子也穿了一身尉官服,文伢子是觉得穿军装威风神气,舍不得脱下军装。
二赖子笑道:“留在家里也一样能打小鬼子呀!”
文伢子说:“不,我愿意跟着你,我喜欢在军队里。”
二赖子说:“这样吧,你暂时留在家里,等过段时间,我另外派人接替你,你看如何?”
昌德大嗲这时插言说:“伢子,既然祥康让你留下你就留下,祥康有多少事要操心,你就让祥康劳神。”
见自己爷爷也这么说,文伢子万分不愿意地说:“好吧,但你到时一定要派人来接替我。”
见文伢子答应了,二赖子又对昌德大嗲说:“大嗲,政府给每个为国捐躯的英烈发了三百块的抚恤金,这钱我不能贪污,但又不能在过年的时候发给他们,我怕在这喜庆的日子里惹得他们伤心,因此,拜托您老过完年后发给他们,让他们无论如何得收下。”
昌德大嗲说:“他们不是不要吗,护村团还有许多需要用钱的地方,你就留着吧。”
二赖子说:“几次打仗我已经得了不少奖金,现在护村团也不缺钱,这笔钱一定要发给大家。”
昌德大嗲说:“好吧。”
二赖子站起身说:“大嗲,我们就多谢了,我们不能久坐,还要去拜年。”
昌德大嗲站起来说:“你过年都这么忙,我就不留你了,你们一齐有慢。”
二赖子去各家各户拜早年,他的时间有限,有的家里稍坐一会,有的家里站一站就出来了,尽管如此,拜了一上午也没拜完。
下午继续拜年。
都拜完了,最后才去大爷那。
给大爷拜过了年,二赖子对大爷说:“师父,本来是接您来养老的,可是国家值此这多事之秋,我不但不能在您身边行孝,还得让您为我们屋场的事操心,我心里很是过意不去,可是护村团还得操练,我爷爷虽然也行,但心肠太软,此事还非得您把握不可。”
大爷说:“我还不老,况且我现在也是屋场里的人,都是份内的事,你就放心吧。”
从大爷那出来,二赖子在厨房里找到五嗲,又将护村团的事跟五嗲一说,五嗲说:“伢子,爷爷这里你不用交代,你的事就是爷爷的事。”
二赖子望着五嗲,心里感激不已,爷爷勤劳善良,为自己家里操劳了一辈子,自己不但不能孝顺他,还得累他操心,实在是愧对爷爷。
但没有办法,国家多灾多难,也只有等打跑了小鬼子,才有可能在爷爷面前行孝。
再后来就一直陪在万氏身边。
初一一早,二赖子就和曹子建带着回家的队员在亲人们的殷殷目光中回长沙了。
新兵师休了两天假没操练,初二天还没亮,二赖子就集合部队训练。
三个月的训练已见成效,现在拉练的路程已经达到三十里,负重也达到三十斤,单兵素质已经提升到了一个高度,就是现在拉出去打小鬼子,也不弱于其他部队。
但这离二赖子的目标还很远。
二赖子是要打造一支精锐之师。
要打造精锐之师就得抓紧时间。
二赖子将大比武挑选出来的那一百个新兵编成一个连,二赖子站在队列前训话。
二赖子高声说道:“你们这一百个人将来就是我们新兵师的羊角卫国队,羊角是什么?‘羊角’可不是羊头上的角,而是鲲鹏展翅九万里,翻腾时掀起的一股强劲的飓风,这股飓风摧枯拉朽,横扫一切,因此你们将来也要是飓风,是小鬼子的克星,所以,我们首先要有不怕死的精神,有视死如归的英雄气概,其次是要有一身过硬的本领,要能够以一当十,这样,小鬼子才不敢在我们面前调皮,而我们却能打得他满地找牙!”
一百人听着二赖子的训话,鸦雀无声,可大家都心潮澎湃,血管里的热血也都在涌动,期望自己能成为一个以一当十的英雄。
二赖子望着这些新兵们,大喊一声:“你们愿不愿意当英雄?”
一百个人异口同声:“愿意!”
“你们怕不怕苦?”
“不怕!”一百个人的吼声声振寰宇,在岳麓山上空久久激荡。
把大家的劲头提起来了,接下来的训练尽管很累,但谁也不叫苦。
无论训练哪一个科目,二赖子都是首先做示范,大家看着二赖子那高强的武艺,敏捷的身手,神奇的枪法,都佩服极了。
二赖子说:“只要你们刻苦训练,你们也能达到我这个程度,甚至更好。”
训练这些人可比训练其他新兵劳神多了,二赖子又是一个霸道的人,稍不如意就叫他重复一百次两百次,直到自己满意为止。
二赖子不怕把他们练废,因为治疗一百人的伤药还是有。
这些新兵大多有点武功底子,加之二赖子训练严酷,进步都很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