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理宗冲魏关孙摇头,要魏关孙莫要说实话。
四郡主也朝魏关孙摇头,她不想让魏关孙说出实情。
魏峻很是不甘,但最终还是摇了摇头。
魏关孙眼睛闭上,心里天人交战,犹豫难决。
这是杀掉荣王,一劳永逸解决荣王的良机,若是错失了,下次这样的机会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有。
然而,慈宪夫人气息微弱,脸色蜡黄,再也经不起折腾了。
若是自己说出实情,固然可以杀掉荣王,报杀身之仇,然而慈宪夫人很可能一口气上不来,死在眼前。
一边是杀身仇人。
一边是有着抚养之恩的外婆,对自己宠溺有加。
一时间,魏关孙难以抉择。
一幕幕慈宪夫人怜爱自己的记忆不断翻涌出来。
魏关孙朝四郡主碗里吐口水,四郡主要揍他,慈宪夫人维护他,反过来喷四郡主,是她的不对。
魏关孙在魏峻的酒里撒了一把盐,咸得魏峻把酒水喷得老远,捋起袖子要打他。慈宪夫人数落魏峻,不准他打魏关孙。
深吸一口气,魏关孙眼神冷厉盯着荣王,然而又有一幕记忆涌将上来。
八年前,魏关孙大病了一场,昏迷了三天三夜,可把慈宪夫人给急坏了,衣不解带,寸步不离的守在床前。
三日后,魏关孙醒过来。
七十高龄的慈宪夫人已经精力憔悴,双眼通红,再也坚持不住了,当场昏过去。
夫孝,德之本也。
羊羔跪乳,乌鸦反哺,禽兽亦有孝心,尚知感恩,更何况人乎?
四郡主生而不养,是慈宪夫人一手把魏关孙养大的,这养育之恩天高,比海深。
若是真的气死了慈宪夫人,还配为人么?
错失了这次杀荣王的机会,还有下次,不差这一次。
外婆,只有一个,没了就没了。
魏关孙睁开眼,脸上满是笑容,冲慈宪夫人道:“外婆,您真的想多了。小舅舅对我是何等之好,他怎能加害于我呢?”
“嗯。”慈宪夫人欣然接受这解释:“我信关关!关关从来不骗外婆。”
魏关孙虽然调皮捣蛋,整蛊过父母宋理宗,却是对慈宪夫人言听计从,从来没有骗过她。不管他做了什么坏事,都会对慈宪夫人说。
是以,到目今,魏关孙没有对她说过一个字的假话。
这是魏关孙第一次对慈宪夫人说瞎话。
这是善意的欺骗。
呼。
宋理宗长长的吐出一口气,悬着的心放下了,给了魏关孙一个赞赏的眼神。
四郡主左手轻抚着胸口,她的心都快蹦出来了。
虽然她很想整死荣王,然而她也不能把慈宪夫人搭进去。
魏峻很不甘心,但是默认了。
荣王满脸喜色,他万万没有想到,他还能死里逃生。
慈宪夫人在魏关孙的搀扶下,站起来,满脸欣慰:“关关,那你怎么会在鬼门关走一遭?”
宋理宗赶了来,四郡主夫妇二人悲伤欲绝,已经说明魏关孙出事了,在鬼门关走了一遭。
宋理宗刚刚放下的心又悬着了,盯着魏关孙。
四郡主心弦紧绷。
魏峻脸皮一抖。
荣王紧张得双手绞在一起,手背发青。
魏关孙撒谎:“外婆,都怨我。一时兴起,在瑶池圃里玩起了憋气,一个没注意,给憋过头了,一口气没缓过来,小舅舅误以为我人没了,把我送回府里。爹娘以为是小舅舅下的毒手,悲伤欲绝,要找小舅舅拼命。”
这解释不错,有理有据。
宋理宗放心了。
四郡主紧绷的心神放松了。
魏峻平复下来。
荣王真想高歌一曲。
然而,慈宪夫人有些疑惑:“关关,你好在西湖戏水,没少憋气,从未有过如此之事。”
宋理宗他们的心弦又绷紧了。
魏关孙感慨:“外婆,马有失蹄,人有失手,这都怨我,太要强了,憋狠了。”
“关关,你以后再也莫做这等事了,太危险了。”慈宪夫人满脸惊惶,双手紧紧抓着魏关孙的手,叮嘱道。
“外婆,您请放心。吃一堑长一智,我在鬼门关走了一遭,再也不会重蹈覆辙了。”魏关孙笑道。
“如此甚好。”慈宪夫人满意了,转过身,盯着荣王,喝道:“老幺,你切莫以为此事与你无关。你罪大恶极,罪责难逃。”
“……”荣王懵逼了,完全不能理解:“娘,这与我有甚干系?”
慈宪夫人斥责:“关关在你府上出了事,人差点没了,这都是因为你没有看顾好关关,你罪责难逃,得罚你!狠狠的罚你!”
这还有没有天理?
荣王想死的心都有了,反正我怎么做总是错,是吧?
宋理宗眉毛一立,眼睛一瞪,喝道:“娘说得对,就得罚你。你还敢不服气?”
四郡主落井下石:“对!必须要罚!狠狠的罚!”
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必须朝死里收拾荣王。
魏峻乐见其成:“你一个大活人,看顾不好关关,你的罪过能小么?”
荣王算是明白过来了,宋理宗他们这是要趁机扒自己一层皮。扒皮虽然痛苦,总比死了强,荣王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认罚:“是是是。娘说得对,是我的过错,我认罚。”
魏关孙眼珠子一转:“我在西湖里戏水没事,在瑶池圃戏水,差点没人了,肯定风水有问题。”
慈宪夫人立时道:“填了。”
“填了?”荣王不干:“娘,您也知道,瑶池圃是我府里的脸面,我若填了,岂不是颜面无存?”
瑶池圃是荣王府的核心建筑,整个荣王府都是以此进行布局,因而是荣王府的脸面,名声在外。若是填了,荣王的脸往哪里搁?
宋理宗冷哼一声:“你敢违逆娘?”
“我……我……我……填。”荣王万分不情愿,只得认下。
大不了拖着,过段时间,慈宪夫人的气消了,此事就了结。
四郡主规定时间:“一个月内必须填掉。”
魏峻附和:“你休想拖延。”
“行行行,一个月内填掉。”荣王心头在滴血。
没了瑶池圃的荣王府还是荣王府么?
但是,小腿拧不过大腿,只得遵命。
慈宪夫人脸色憔悴,心神大耗,精力不济了,人很困乏,魏关孙搀扶着她:“外婆,进去歇息。”
“嗯。”慈宪夫人已经七十八岁的高龄了,的确是撑不住了,在魏关孙的搀扶下,朝寝殿行去。
噗嗵。
孙虎臣看着慈宪夫人的背影,脸色变幻,一咬牙,双膝一软,跪了下来,双手扶在地上,叩头,额头撞在坚硬的青石地面上:“夫人,小的孙虎臣,罪大恶极,还请夫人惩戒。”
“大胆。”宋理宗瞪着孙虎臣,脸色不善,杀气腾腾。
为了不让慈宪夫人伤心,不能杀荣王,还不能杀你这小小奴才?
四郡主和魏峻都是这样想的。
荣王非常惊讶,孙虎臣这是闹哪样。
慈宪夫人转过身来,看着孙虎臣:“你叫孙虎臣?是老幺的帖身护卫,是吧?你有何罪?”
“夫人还记得小的,小的受宠若惊,谢谢夫人。”孙虎臣非常恭敬:“魏公子溺水时,小的就在瑶池圃边巡逻,未能发现魏公子出事了,小的罪该万死。”
魏关孙明白了,孙虎臣这是在死中求活。
孙虎臣是溺死魏关孙的凶手,他必死无疑。
唯有慈宪夫人能救他。
慈宪夫人心善:“孙虎臣,此事非你之罪过,你起来吧。”
她的话,比圣旨还好用,她说了不责罚他,他就能活命了。
孙虎臣大喜过望,又重重叩了几个响头,千恩万谢,这才站起身来。
宋理宗盯着孙虎臣,真想下旨把他杀了。然而,要杀他的话,必然把事情抖出来,慈宪夫人很可能没了。
不急,有的是机会杀你。
四郡主和魏峻想要活剐了他,但是碍于慈宪夫人在这里,不能说出来。
只要魏关孙坚持,慈宪夫人也会支持他弄他孙虎臣,然而前任的情绪涌将上来,不让他下手,因为前任不想违逆慈宪夫人,哪怕一丝一毫。
在魏关孙心目中,孙虎臣整个人的份量不及慈宪夫人一根汗毛。孙虎臣小小护卫,随时可以捏死,不必急于一时,没必要违了慈宪夫人的意思。
但是,可以先收点利息,出口怨气。
魏关孙瞄着孙虎臣,很不怀好意:“外婆,孙虎臣罪过不小,我觉得应当打他一顿。”
慈宪夫人欣然同意:“对!死罪可免,活罪难饶,就该打一顿。”
魏关孙把慈宪夫人交给四郡主扶着,双手一握拳,爆发出炒豆般的骨节爆鸣声,兴奋的冲过去,大吼一声:“孙天坑,受死!”
孙虎臣一脸懵逼,两眼迷茫:“公子,天坑是什么?你为什么叫小的孙天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