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5章 甲壳,岛屿?巨型岛蟹

第三天黎明,储水桶见底的敲击声惊醒了所有人。

亚德里安将最后半杯淡水泼在加塔兰地图上,干涸的飞鳗血迹遇水膨胀,显露出隐藏的淡水漩涡标记。

就在当前坐标西偏南17海里处。

巴塞洛缪调整帆索的手在听到这个方位时骤然收紧,粗麻绳在他掌心勒出血痕。

正午的太阳被蒙上乳白色晕轮。

当帆船驶入标记海域时,亚德里安嗅到了夹杂着硫磺味的潮湿气息。

六名水手用铅锤线探测海底,回报的水深数据与海图完全不符。

“三百英寻下不是珊瑚礁,”测深员擦拭着铅锤上粘到的荧光绿泥浆,“更像是,某种……活物的甲壳?”

亚德里安刚要下令撒网取样,平静的海面突然凹陷出直径百码的漩涡。

整艘船像被无形之手拧转的软木塞般打横,备用小艇的缆绳应声崩断。

他在颠簸中撞向舵轮,额头触及黄铜舵盘的瞬间,看见克雷格布满血丝的眼球里映出海底升起的巨大阴影。

那轮廓既像贝类海怪放大的外壳,又似他们摧毁的珊瑚围墙的终极形态。

“收帆!左满舵!”

亚德里安的吼声被某种低频震动波扭曲成怪异的颤音。

所有青铜炮自行滑向船体右侧,固定炮位的铁钉在木板上犁出焦黑的痕迹。

巴塞洛缪试图抓住主桅支索,却发现自己的手掌正穿透绳索。

不!是整条船正在变得透明!

瞭望台少年突然发出不似人声的尖叫。

亚德里安顺着他的手指望去,看见自己的双腿正逐渐雾化,黑色火山岛的轮廓在血肉中若隐若现。

他拔出佩剑刺穿甲板,剑刃传来的实木触感与视觉上的虚化产生令人晕眩的错乱感。

当船艏七头蛇木雕的瞳孔迸发荧蓝光芒时,幻象如退潮般骤然消散。

海面依旧平静如镜,仿佛刚才的危机不过是集体癔症。

“船长!东北方发现陆地!”

测深员的欢呼带着哭腔。亚德里安抹去鼻血,望远镜镜头里浮现出多佛尔白崖的轮廓。

但当他对照星象仪时,发现北极星的位置偏差了整整七度——这座“多佛尔”的灯塔没有燃烧烽火,崖顶反而盘踞着某种节肢动物的巨大甲壳。

钢青色巨钳劈开海面的刹那,亚德里安嗅到了甲壳缝隙间喷出的腐臭蒸汽。

这座“岛屿”的真相终于显露。

直径超过两百码的活体巨蟹正从海底隆起,十二对步足掀起山丘般的浪涌。

他抓住被震飞的舵轮,指节因过度用力而泛白:“左满舵躲开!链弹装填!”

巴塞洛缪的弯刀砍断缠在绞盘上的缆绳,右舷两门火炮射出旋转的铁链弹。

金属风暴扫过巨蟹的左螯关节,溅起无数青黑色甲壳碎片,却只在巨型螯钳表面留下浅坑。

老舵手克雷格突然发出惨叫,众人向前看去,却是震波掀翻了二十四磅炮,铸铁炮管碾碎了他的右腿胫骨。

“收主帆!用侧风滑行!”

亚德里安踹开卡死的舵链,帆船以近乎侧翻的角度从巨蟹第三对步足间穿过。

螯钳擦过船艉楼的瞬间,柚木护栏像脆饼干般碎裂,纷飞的木刺在瞭望台少年脸上划出十字血痕。

他瞥见巨蟹背甲上密布的藤壶礁石,那些伪装成岛屿植被的钙质突起此刻正簌簌脱落。

巨蟹突然下潜引发的涡流将船体吸向海底。

亚德里安扯下领巾塞住渗血的耳孔,声带撕裂般吼叫:“抛锚钩住背甲!”

四支带倒刺的船锚划着弧线扎入巨蟹背部的珊瑚礁,缆绳绷直的吱嘎声让人牙酸。

整艘船像攀附鲸尸的鮣鱼般被巨兽拖向深海。

“砍断锚索!”

木匠乔纳森的斧头却被大副拦住。

亚德里安盯着迅速逼近的巨蟹口器,那由数千枚旋转齿盘构成的进食器,正将途经的鱼群绞成肉沫。

“想活命的,就跟我上背甲!”

他率先跃上绷紧的锚链,鲨鱼皮靴底在湿滑的铁链上擦出火星。

十二名水手跟着他爬上巨蟹背甲时,巨螯正在下方闭合。

亚德里安听见船体解体的闷响,七头蛇船艏像的残骸在螯钳间迸裂。

他拔出插在珊瑚礁里的法国纹章盾牌,挡开从天而降的藤壶炮弹,那些钙质外壳在巨蟹运动时竟如投石机弹药般激射。

“去背甲中央的火山口!”

亚德里安发现巨蟹的神经节在伪装的火山坑内跳动。

他们踩着湿滑的背甲沟壑狂奔,身后步足掀起的浪墙已将残船彻底吞没。

测深员不慎滑入甲壳缝隙,转瞬被分泌的消化黏液融成白骨。

火山口边缘,亚德里安用断剑撬开覆盖神经节的钙化层。

粉红色的肉质突触在空气中剧烈抽搐,喷出带有麻痹效果的神经毒素。

巴塞洛缪用浸透海怪血液的披风捂住口鼻,抡起铁锤砸向暴露的神经束。

巨蟹发出次声波嚎叫,整片背甲如地震般倾斜,三名水手坠入沸腾的消化池。

当第六根神经束被破坏时,巨蟹突然陷入僵直。

亚德里安趁机将剩余荧蓝血液倒入神经节,腐蚀性的液体让巨兽陷入癫狂。

它开始以违背生物结构的姿势翻转背甲,试图将蝼蚁们甩入大海。

亚德里安把匕首插进甲壳缝隙固定身体,看见西南方浮现出真正的多佛尔白崖,而且距离不足三海里。

“还能动弹的,潮汐方向改变时跳海!”

他扯下测深员尸体上的浮力袋绑在腰间。

巨蟹在剧痛中疯狂冲向海岸,背甲割开的海浪在身后留下沸腾的白沫。

当灯塔的火光刺破晨雾时,亚德里安纵身跃入冰冷的海水,巴塞洛缪的弯刀在最后一刻斩断了缠住他脚踝的珊瑚触须。

他们被涨潮推上沙滩时,巨蟹正被浅滩困住身形。

这个钢铁般的生物学家终于迎来致命弱点——退潮暴露了它无法在陆地呼吸的鳃裂。

亚德里安吐出咸涩的海水,看着晨曦为垂死的巨兽镀上金边。

七头蛇船虽殁,但家族密匣正在灯塔阴影中等待,而这场惨胜教会他最重要的真理:

真正的权力不在纹章之下,而在驾驭灾厄的掌舵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