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4章 信徒,柴薪,迅速逃离

亚德里安的皮靴刚踏上黑色火山砂滩,十二柄镶嵌鲨鱼齿的长矛就抵住了他的喉结。

持矛者们的白麻长袍被海风掀起下摆,露出小腿上由荧光海藻汁刺青的波浪纹路。

为首的祭司摘下章鱼皮面具,露出与英格兰农夫无异的圆脸,只是眼白泛着贝类珍珠层般的虹彩。

“风暴之子,汝等既穿越女神之试炼,便应归于吾众!”

祭司的拉丁语带着奇怪的威尼斯口音,手中青铜三叉戟轻轻点地。

砂滩突然蠕动起来,无数透明虾蟹从地下涌出,瞬间将船员们的武器裹成琥珀色的茧。

亚德里安注意到这些甲壳生物正在分泌类似珊瑚虫的固化粘液。

“我们只为补给而来。”

他故意用诺曼法语回应,拇指悄悄顶开佩剑护手的暗格。

祭司却突然切换成流畅的伦敦腔英语:“格雷家的七头蛇在海底爬行时,可不会提前告知航向。”

这句话让亚德里安后背沁出冷汗。

对方为什么会知晓他烧毁家族纹章船的秘密?

穿过由巨型珊瑚构筑的拱门时,巴塞洛缪碰了碰亚德里安的肘部。

道路两侧竖立着数百具铁处女刑具,表面覆盖的藤壶显示它们已在潮间带浸泡多年。

每个铁处女微微张开的门缝里,都能看见风干的尸骸穿着不同时代的航海服,从维京人的毛皮甲到西班牙征服者的胸甲一应俱全。

“这些是不愿皈依者的归宿。”

祭司用三叉戟敲击某具渗出海水的铁处女,里面立刻传出溺水者般的呻吟。

亚德里安认出那是葡萄牙探险队常用的镣铐形制,锁扣上还残留着1597年的日期刻痕,比当前年代晚了两个世纪。

祭坛区是整块黑曜石雕凿而成的座头鲸骨架,鲸骨关节处嵌着仍在搏动的海怪心脏。

十二名圣女跪在鲸肋骨间吟唱,她们的头发是活的海蛇群,发梢的小蛇正用毒牙将发光浮游生物钉成歌词文字。

当亚德里安踏进祭坛范围的瞬间,所有海蛇头发齐刷刷转向他,用上百双竖瞳锁住他的动作。

“来!这是女神的恩赐!”

祭司捧出鹦鹉螺壳制成的圣杯,里面翻涌着与贝类海怪相同的荧蓝血液。

“饮下风暴精华,汝将永沐女神荣光!”

液体中突然浮现出亚德里安母亲受火刑的倒影,火舌在螺壳内扭曲成邀请的手势。

亚德里安后退半步,靴跟碰到某种金属物体。

他余光瞥见沙地里半埋着法国王室的金百合纹章盾牌,正是先前七头蛇海怪身上嵌着的那块。

盾牌背面用新近刻上的字迹写着:“所有荣耀终将归于深渊。”

“或者你们也可以选择成为灯塔的薪柴!”

祭司弹指,两名圣女头发上的海蛇突然喷射毒液。

荧光液体在空中凝结成海市蜃楼:亚德里安被铁处女封存的尸体正在某艘幽灵船上操舵,眼窝里长出藤壶,永世引导新祭品驶向岛屿。

巴塞洛缪突然抽出暗藏的鲨鱼骨匕首刺向祭司,却被对方袍袖中窜出的电鳗海怪缠住手腕。

电流爆闪中,大副的胡须燃起青火,但祭司反而发出痛呼。

亚德里安趁机将荧蓝血液泼向圣女们的海蛇头发。

发间群蛇在沾染同源液体后集体反噬,咬住圣女们的脖颈注入麻痹毒素。

“你……怎会知晓……”

祭司跪倒在地,三叉戟被亚德里安夺过。

“虽然只是个猜测,”

后者将戟尖抵住祭司喉头。

“但你们用来固化武器的透明虾蟹,和困住我船的珊瑚虫分泌的粘液可是一模一样啊!”

他踢开祭坛边的暗格,露出正在操控虾蟹群的六角风琴状器官,瞧上去这控制装置正是用贝类海怪眼球制成的。

嘭~~!

火山突然轰鸣,岛屿开始震颤。

亚德里安拽着巴塞洛缪冲向海滩,身后黑曜石祭坛裂开巨缝,涌出沸腾的荧蓝岩浆。

祭司在狂笑中沉入地缝:“女神已苏醒!汝等终将成为新纪元的锚点!我!会等着你们回来的一天!”

帆船被巨浪推离海岸时,亚德里安看见火山口升起由雷电与水汽构成的女性巨像。

她的长发是亿万条正在增殖的飞鳗海怪,裙摆则由历代幽灵船的残骸拼凑而成。

当女神巨像俯身攫向帆船时,亚德里安将父亲遗留的青铜玺戒嵌入船舵。

七头蛇船艏像突然像活化成真正的海怪一般,喷出荧蓝吐息暂时逼退神影。

“北偏东37度!”

他嘶吼着调整航向,那里有加塔兰地图最后隐藏的逃生航路,用飞鳗血绘制的闪电符号直指暴风眼外的真实星空。

女神愤怒的咆哮化为飓风,但亚德里安知道,这场生死航程不过是揭开更大阴谋的序幕。

亚德里安的指尖抚过星象仪青铜表面的凹痕,黄铜齿轮咬合的轻响在无风的海面上格外清晰。

主桅瞭望台的少年将赤脚垂在缆绳间晃荡,结痂的耳朵在阳光下泛着粉红。

巴塞洛缪蹲在左舷炮位旁,用鲨鱼牙剔除甲板缝里干涸的珊瑚虫粘液,每刮下一块就随手抛向海面,激起银鳞鱼群的争抢。

“东南风转向了。”

老舵手克雷格舔了舔开裂的嘴唇,龟裂的指腹摩挲着星盘边缘的刻度。

亚德里安抬头望向纹丝不动的三角帆,帆布上剑鱼海怪留下的纪念被用鲸鱼皮补丁修补,像块丑陋的疮疤。

他转动罗盘盖上的校准轮,发现磁针正微微震颤,如同嗅到血腥的猎犬。

午后的烈日将甲板烤出松脂的清香。

木匠乔纳森带着三个少年水手修补船艏像,七头蛇木雕被飞鳗电火烧焦的鳞片正被小心刮除。

“用海豹油涂三层,”亚德里安经过时抛去装油脂的牛角罐,“日落前都要完成。”

少年们慌忙行礼,其中一人的麻布绷带下渗出荧蓝色液体,珊瑚虫粘液残留的灼伤还在阵痛。

厨房飘来烤鲣鱼的焦香。

厨子把最后半桶淡水倒进汤锅时,铁锅边缘凝结的盐霜簌簌落入沸水。

亚德里安注意到淡水存量表的刻度,羊皮卷上用赭石标记的补给日只剩最后三天。

他下意识摸了摸腰带暗袋里的青铜钥匙,多佛尔灯塔下的密匣记忆突然刺痛指尖。

夜幕降临时,瞭望台少年发出了十二天来第一次常规报告:“正北方向有海鸟群!”

亚德里安举起单筒望远镜,看见信天翁的羽翼掠过逐渐染紫的云层。

这本该是靠近陆地的吉兆,但那些鸟的飞行轨迹呈混乱的螺旋状,仿佛在躲避无形的气流。

“舵手注意!要变天了!”

巴塞洛缪将磨好的弯刀插回鞘中,刀柄缠着的章鱼皮在潮湿空气里膨胀发粘。

亚德里安翻开加塔兰地图的防水铜匣,羊皮纸上用剑鱼血标注的航路正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磷光。

当他用父亲遗留的威尼斯放大镜观察时,发现那些血迹构成的虚线好似是由无数微型海怪图腾首尾相连而成。

“这?!”

值夜的水手开始在船舷悬挂鲨鱼肝油灯。

暗红色的火光将他们的影子投在平静如镜的海面上,扭曲成张牙舞爪的怪物。

亚德里安倚着船艏像假寐时,听见克雷格在舵轮旁哼起古老的布列塔尼渔歌,歌词里“深渊的新娘”一词让他的眼皮突然抽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