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结婚誓言

俞纾冉已经想不起来她是如何又一次回到陈彦身边的,总之那次陈彦好像没怎么耗费精力去挽回,更没有类似“回忆相册和手写情书”那样的事情再发生。

重新在一起的两个人,并没有能够真正地重新开始。他们还像以前一样,白天疏离,夜晚在固定的时间亲近。俞纾冉的欲望几乎都是在陈彦的撩拨中被点燃的,而陈彦的欲望则来自他作为男性本身。俞纾冉有时会想如果他不是那个与她携手走过七年,共同构建家庭的男人,她甚至都不愿意与他睡在同一张床上。她把跟他睡觉当作他们共同生活的一部分,这与她内心深处的欲望毫无关联。如果说从灵魂深处喷涌而出的欲望,才能让一个女人身心都得到彻底满足的话,那么俞纾冉从来都没有得到过满足。她明白一个浅显的道理:一个女人和一个男人在一起过日子,就免不了一起睡觉。她谈不上反感,也谈不上渴望。性只是生活的一部分。

就这样,日子在平静中流淌着,俞纾冉脑海中的那些幻想越来越遥远了,她相信终有一天现实生活会将它们吞噬的连渣儿都不剩。比起虚无缥缈的浪漫爱情,脚踏实地生活更让她有安全感。那时,她以为一蔬一饭、相互陪伴就是爱情与生活的本质,她不应该奢望更多。她对自己内心的关照完全取决于书架上越摆越多的书,可是令她苦恼的是书读的越多,快乐离她就越远,朦朦胧胧中她感受到内心有种情愫始终在压抑着,身体有种渴望也在压抑着。她有时用愤怒表达这些不可描述之物,有时又用理性将它们压制在合理的程度。可是她不知道,一个人靠愤怒和理性是无法抑制内心的,这些东西迟早会像定时炸弹一样在生活失控后彻底爆发,将自己和生活炸得粉碎。因为她终究是那个不服输、不甘心的俞纾冉,她不可能一直顺从思想中那些根深蒂固的观念,她迟早会冲破思想深处禁锢自我的藩篱。她永远不可能成为陈彦那样除了物质以外,对生活极易感到满足的人。那时候,她并没有完全看清自己,以至于她紧紧握着手中那点可怜的现实,走不出来又陷不进去。从某种意义上说,她对陈彦的了解都比对自己的了解多。一个人要真正看清自己,可能一辈子都不够用。那些浑浑沌沌过完一生的人是幸运的,可是这个世界上总有那么一些人,他们内心深处总在渴求着一种更神圣、更高尚、更贴近自我意志的东西,他们在抵达之前,注定会历经磨难——现实世界的和内在精神的,这是他们的宿命,也是他们最难能可贵之处。

二零一三年圣诞节那天俞纾冉与陈彦结婚了。因为订婚宴的前车之鉴,两个人谁都不想重蹈覆辙,只想把结婚这件事聚焦在他们两个人身上。他们谁也不希望因为彼此在法律意义上的结合而牵扯出更多的麻烦,波及到更多的复杂关系中去。于是,两人商量一致决定结婚只领证,然后再来一次蜜月旅行。

他们领证的地方在俞纾冉的户口所在地——西安。这一次,他们对双方父母都只是言简意赅地告知领证时间和地点,其他计划一概没有吐露,免得节外生枝。对于俞纾冉父母这边要求的购置婚房,她自然还是似是而非的敷衍了事,因为他们攒的钱还不够在西安买一套房子的首付。至于陈彦对他父母这边如何交代的,俞纾冉连问都懒得问。她决定只按自己的心意履行自己的婚约。事实上,订婚宴经耗尽了她的所有热情与期待。对于结婚,她心里想的只是能够尽快完成它,然后来一次小小的旅行。旅行对她的意义更大,她已经在一地鸡毛的生活里疲惫挣扎太久了,她需要短暂的放空和休憩。陈彦是她生活中的伴侣,也是她旅行中的伙伴,仅此而已。她厌倦了将结婚这件事标榜为“一生只有一次的人生大事”,而过分矫饰其盛大恢弘的场面和温馨浪漫的氛围。那是属于别人的婚礼,与她无关。她只想平稳的结婚,不必周旋、无需迎合,更不用强颜欢笑来彰显自己的素养礼仪。她只想安安静静的不打扰任何人,也不被任何人打扰。

领结婚证的时间定在圣诞节。回西安前夕,两人做了简单的准备。其实就是各自买了身新衣服,买了个新的旅行箱。由于时间和预算有限,他们没有拍婚纱照也没有买婚戒,俞纾冉戴在手上的戒指还是陈彦在求婚时买的那枚红宝石戒指。他们的蜜月旅行目的地是苏州。这是俞纾冉在杭州、南京、苏州、上饶这些江南城市里选定的,陈彦对此毫无异议,他从来对旅行都不甚感兴趣。

平安夜当天,他们踏上了从BJ回西安的列车。那是他们阔别七年后第一次回西安,两人心里都充满了说不出的兴奋与激动。这一次,火车时长也从十五个小时提速到了十一个小时,他们的车票也从硬座升到了硬卧。七年,时间之箭穿越陈旧滞后的过去指向辉煌的城市与美好的生活,一切看上去都在上升、都在变得更好、唯独俞纾冉的内心却在一路下沉。物质与精神、肉体与灵魂它们在残酷的生活面前错综复杂地纠缠在一起难分伯仲,唯有痛苦长存。曾经信仰爱情的她,现在信仰起了生活;曾经信仰梦想的她,现在信仰起了现实。

在暖烘烘的卧铺车厢里,陈彦很快就舒舒服服地睡着了。对于睡眠这件事,他总能够轻松驾驭,无论何时何地他都能够安然入睡。而且,他睡觉的神态看上去也总是怡然自得。他的这种快速入眠的超能力,曾不止一次在他们吵架闹别扭的时候惹恼他的未婚妻。

俞纾冉睡眠不好,在火车上更是无法入睡。她独坐在窗前,目光平静地看着窗外不断后退的风景陷入了沉思。七年,也许曾经那座熟悉的城市已经变了模样,也许她已经找不到曾经走过的街道、住过的地方,甚至连她曾就读的大学听说也已经搬迁至大学城,她所熟悉的一切都不复存在了。她感慨万千地在过去与现在之间游弋着。曾经的俞纾冉已经不见了、曾经的爱情也不见了。她试图透过窗外不变的田野、山川、树木、天空找到曾经那个一腔热情、志向高远的女孩,可是她怎么也无法从内心深处感受到那个二十二岁女孩的灵魂。她就像是一个虚幻的梦,一段遥远的青春记忆,她已经在坚硬的生活面前变得面目全非了。她只能成为一个模糊不清的幻影而存在于她的内心深处。没有一扇门可以通往过去,没有一句话可以唤醒一个沉睡已久的人。她再也回不去了!

此刻,坐在窗前的是一个三十岁的成熟女人。她拥有二十几岁时的身材和脸蛋儿,却不再有二十几岁的眼神和灵魂。她是一个对生活强作欢颜的女人。只要生活没有天崩地裂的骤变,她就非常擅长掩饰内心的落寞与破碎。她成熟了,七年的北漂生活,足以让她成长为一个成熟女性。如果她做不到,那倒真是她的错了。生活不允许一个两手空空的年轻人,肆意幻想、天真做梦,生活就应该脚踏实地、安分守己。在想象的浪潮与现实世界的碰撞中,眼前的一切都消失了,耳边只能听到火车呼啸而过的声音。

他们抵达西安的时候已近晚上十一点,两人匆匆来到事先预定好的酒店。那个平安夜,他们在旅途劳顿带来的极度困倦中沉沉睡去。

第二天,他们早早地便来到了民政局,排在他们前面领结婚证的还有几对新人。他们在工作人员的指引下拍照、提交户口本及身份证复印件,并填写《申请结婚登记声明书》。正当他们以为可以就此领证的时候,坐在他们对面的颁证员郑重其事地说:“请二位面对国旗和国徽,一起宣读《结婚誓言》。”

“啊?还要读这个?怪难为情的,我们不读了可以吗?”陈彦笑着说。

“不可以!这是流程!你两必须一起读,读完就可以领证了!小伙子不要着急啊!这铁定是你媳妇儿了!哈哈”颁证员笑着说。

“好吧。哈哈。”陈彦笑着说。他们拿过颁证员手中的《结婚誓言》,面露羞涩地一起读了起来:“我们自愿结为夫妻,从今天起我们将共同肩负起婚姻赋予我们的责任和义务,上孝父母,下教子女,互敬互爱,互信互勉,互谅互让,相濡以沫,钟爱一生!今后,无论顺境还是逆境,无论富有还是贫穷,无论健康还是疾病,无论青春还是年老,我们都风雨同舟,患难与共,同甘共苦,成为终生的伴侣!我们一定坚守今天的誓言!”

“好了,给——你们的结婚证。恭喜啊!新婚快乐!”颁证员笑眯眯地递上红色封面的证书。他们接过证书道谢后,便走出了办公室。年轻夫妇来到走廊后,迫不及待地打开这个封面上写着“中华人民共和国结婚证”的红色小本,印入眼帘的是他们笑容灿烂的合影。

“哎呀,我的头有点儿歪呢!拍照的工作人员也没提醒我一下。”俞纾冉咕哝到。

“挺好的,头歪着是为了靠近我一点点么!别看头歪不歪了,看脸!脸多好看!你今天最漂亮!”陈彦说着便将他手中的结婚证递给她。他说:“装你包里,咱们现在去吃饭吧。好好庆祝一下!从今儿开始我们也是已婚人士了!哈哈”陈彦说着将一只手臂搭在了她的肩上。

“去哪儿吃呢?我们连喜糖都忘了买了!”俞纾冉说。

“对对对,怎么把喜糖这么大的事忘记了。一会儿去买!你想去哪儿吃?”陈彦说。

“要不还是在我的学校附近吃吧,那里可是我呆了四年的地方,感情最深了,我想顺便看看那里变成什么样了。刚刚过来的时候,我看西安好多地方变的我都快不认识了。还是长安路最亲切。要不我们先在网上查查,订好了再去。我想把杨悦和于慧叫过来,我已经好多年没见她们了,挺想她们的。你看你想约你的同学的话也可以一块叫来,人多热闹。你觉得怎么样?”俞纾冉眉飞色舞地说。

“可以啊!反正我们也不办婚礼,就把朋友叫来热闹热闹挺好。”陈彦说。

“嗯,那我一会儿给杨悦她们打电话。她们听说我昨晚回来,都迫不及待要见我呢!”俞纾冉说。

“哈哈,咱两想到一块儿去了。我也跟贾斌说了咱昨天回来。那我们现在先找个咖啡馆坐坐吧,先把饭店订好。”陈彦提议。

“嗯,好。我也有点累了,先喝点东西。”俞纾冉说。

他们在钟楼附近的星巴克坐了大约两个小时。期间,陈彦去了趟超市买糖果。俞纾冉则在网上挑选着合适的饭店。

“这几家都在长安路上,档次也差不多。你看这家,我比较中意这家,就在小寨附近。我电话咨询过了他们有大包间,而且还可以喝茶聊天呢。还有这几家,都还不错,你都看看。你想去哪一家?”俞纾冉凑到陈彦面前,一边滑动着手机屏幕,一边仔细介绍着每一家饭店的情况。

“我看都不错,你最想去哪家就订哪家吧!”陈彦说。

“那我就订这家了。”俞纾冉微微直了直身子说。

“嗯,好。”陈彦说。

之后,两人便兴高采烈地联系起了各自的同学。他两看上去都有些激动,但这份激动的心情里对老友相见的期待,似乎比结婚这件事本身更多一些。

不知怎的,俞纾冉心中隐隐约约有种感觉,好像这场婚姻本身并不真实,近乎梦幻和过家家的游戏。没有双方父母见证,没有热闹非凡的场面,没有温馨浪漫的氛围、没有交换戒指的庄重、也没有深情告白的誓言,这与她曾无数次想象过的结婚场面大相径庭。平素注重仪式感的她,却在结婚这件事情上随便的有点不可思议。但她又能如何呢!订婚那天的所有经历就像一根刺一样,牢牢扎在她的心上,令她心有余悸。她知道只要她嫁的人还是陈彦,那么她的婚姻就只能以这的方式开启。可以说她的结婚程序不会比人们去车辆管理所领一张驾照,或者去出入境大厅领取一本护照更为复杂。很快,她就从对自己的婚姻真实性的隐忧中解脱出来了,她把手放进包里摸了摸刚刚领到的红色小本,内心不悲不喜,再无波澜。一切已成定局,故事早就被无形中的命运之手写好了。她只是个偶尔顾影自怜,大多时候麻木不仁的演员而已。但她还是希冀着接下来的人生,能够充满希望和幸福。可她根本不知道,一个人靠想象和希望是不会幸福的。她需要有一颗勇敢的心,敢于接受命运中的一切不确定性,并且永远抗争、永远践行,她才有可能幸福。

吃饭时间,约在下午两点。杨悦和于慧早早就到了,三个女人一见面就互相飞奔过去紧紧地拥抱在一起。她们在大学时是无话不谈的闺中密友和学习伙伴。毕业之后,她们各奔东西却从未切断联系——从最初的电话、短信、QQ到后来的微信——她们都生活在彼此的世界里。七年里,她们对各自在职场、生活和感情中的经历无不知晓。

杨悦大学毕业后,头几年在深圳发展,后又回西安定居。她现在已经是一名业绩骄人的地产销售了,自己还在西安购置了房子。不过,她依旧孑然一身,她总说没几个男人配得上她,其实她一直追寻的是纯粹的爱情。

于慧毕业之后一直在西安一家少儿英语培训机构做老师,生活过的四平八稳。三年前,她与大学时期就相恋的男友结婚了。那时候俞纾冉因为堕胎静养未能参加她的婚礼而耿耿于怀了很久。她们三个当中,俞纾冉是在上学时期学习成绩最优秀的那一个,也是唯一一个大学时光感情一片空白的女生。毕业之后,她遇到陈彦并且迅速和他坠入爱河。当时,杨悦与于慧都曾竭力反对。她们觉得陈彦相貌平平、各方面条件都很一般,完全配不上她们三个当中最出色的女孩。

事实上,大学中的优等生并不算真正意义上的出色。俞纾冉只是在她们两个忙着谈恋爱的时候,一头扎进书本里才换来优异的成绩,而这成绩在她走出校门的那一刻起几乎毫无用处。杨悦和于慧在大学时身体力行的爱情课程,她一节没都上过。她对爱情一无所知。她身上缺少的是杨悦的洒脱和于慧的成熟淡然,她注定要被暗流涌动的生活裹挟着随波逐流,痛苦挣扎直至溺亡,然后才能够重生。这是后来发生的事。也许杨悦和于慧已经在她盲目的投入恋情和顺从生活后看出了端倪,所以她们自始至终都对陈彦怀有某种莫可名状的敌意。

三个老友拥抱之后,便坐在包间一角的沙发上热火朝天的聊起她们的近况来。陈彦则来到走廊外面跟同学打起了电话。

“纾冉,我真没想到你最终还是妥协了。”杨悦目光温柔地看着俞纾冉说。

“杨悦说什么呢!都过去了,别提了!今天是纾冉大喜的日子!”于慧目光凌厉地瞪了眼杨悦说。

“好好好,不提了,都过去了。我们纾冉一定会幸福的,很幸福那种。”杨悦说着靠在俞纾冉肩上,俞纾冉低下头望着她嘴角扬起浅浅的笑容。

“那当然,善良的女孩都会幸福的。”于慧说着把杨悦从俞纾冉身上推开,故作高深地看着杨悦说:“谁像你呀,一点都不知道什么叫珍惜。咱三现在可就剩你了,还不抓紧!”

“哎呀,今天主题不是我,不说我了,啊——,乖——”杨悦笑着说。

“哎呀,杨悦你就没个正经时候。”于慧说。

“我要是能够像杨悦这样洒脱就好了!”俞纾冉说。

“她呀,很多时候也是故作坚强,我还不知道个她。上次失恋还跟我这儿哭呢!”于慧说。

“我那叫真性情,我不很快就好了吗!没什么能打到姑奶奶我的!”杨悦一脸神气地说。说完她看着俞纾冉问:“纾冉,说真的,你跟陈彦结婚真的便宜这小子了!来让我看看你的婚戒!”杨悦说着一把拽过俞纾冉的左手。

“我们没买婚戒”俞纾冉有些难为情地说。

“什么?没有婚戒?纾冉,你是不是傻?没车,没房,连个婚戒都没有吗?这个陈彦太过分了!”于慧气恼地说。

“这个陈彦真的是绝了!订婚那样的,结婚啥也没。纾冉,他是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了?你怎么这么傻啊!”杨悦激动地说,脸颊因为激动而泛红。

“对呀,纾冉,你怎么能这么傻呢?”于慧也补充说。

“哎呀,你们别说了。以后再买也一样。”俞纾冉皱着眉说。

“纾冉,你真的是太单纯、太理想化了。有些东西现在没有,将来也不一定会有。对付男人不能太顺着,你越是顺着他,他越不知道珍惜。明天就让他给你补上。现在都不用心,将来就更不好说了。我是过来人,我知道。婚姻就是爱情绝缘地,一结婚就剩下的只有柴米油盐过日子了。”于慧语重心长地说。

“什么明天啊,今天就补上。旁边就是商场,让他今天就买给你。这个男人真的是得寸进尺,太过分了!气死我了!”杨悦说。

“哎呀,再说吧。我这不是戴着戒指呢么!”俞纾冉说。

“你这个戒指简直就像个玩具,跟婚戒没法比。虽说女人手上带着的几克拉的婚戒并不能代表你在这个男人心目中的重要程度。但陈彦一毛不拔可就是大问题了。我们不是在乎钻石几克拉,我们在乎的是男人爱的承诺。钻石恒久远,它代表的是爱。你明白吗,我的傻纾冉!”杨悦说。

“你们知道的我不在乎这些形式的。我觉得无论是婚戒还是婚礼,都不能保证婚姻的长久和幸福。比起婚戒,我更渴望蜜月旅行,哪怕只有短短的几天,我也觉得这个比较重要。”俞纾冉说。

“谁说不在乎形式我都信,就是你纾冉说不在乎,我不信!上学那会儿,每年圣诞节你都要给咱寝室买点圣诞小饰品装扮节日气氛。”于慧说。

“而且何止是圣诞小饰品,你还每年圣诞节都用录音机放圣诞歌呢!刚刚我在楼下听到圣诞歌时还在想呢,以前我们寝室圣诞节循环播放呢!”

“哈哈,对呀,每年圣诞节寝室里都是这首歌。”于慧笑着说。

“陈年往事,你们还记得。”俞纾冉笑着说。

“当然记得啊,那时候咱们多开心啊!”杨悦说。三个人相视一笑,顿时沉浸在回忆中。

“上学的时光真好呀!”俞纾冉感慨到。

“是啊!人啊,只有走向社会了才知道上学的那些时光才最珍贵、最快乐。不过,今年我们又一起过圣诞节了,真好!”于慧说。

“好了,言归正传。”杨悦扭转话锋一本正经地望着俞纾冉说道:“纾冉,其实道理你都明白,不管怎样,我们都希望你幸福。如果你在婚戒和蜜月旅行之间只能选其一的话,那你就随心吧。其实我们也知道你认准的事,很难劝回来。刚才我们都有些激动了,你今天只需开心啊,开心就好!”

“嗯嗯,我明白你们都是为我着想的。有你们做我的后盾,我感觉心里踏实多了。”俞纾冉说。

“哎呀,哎呀,肉麻了啊!煽情了啊!”于慧笑着说。

“哈哈”三人都笑了起来。

“好了好了,开始送祝福环节,哈哈”杨悦说着转身从包里取出个首饰盒递给俞纾冉说道:“纾冉,新婚快乐!永远幸福!”

“这么贵重,谢谢富婆!”俞纾冉接过首饰盒说。

“你不是跟我们说过上次陈彦求婚过程吗,我们都知道你喜欢ENZE的首饰,所以我两商量好了,等你结婚的时候一个送你项链,一个送你手链,我们要把你牢牢套住。哈哈,于慧,快点的,把你的礼物拿出来,咱两可是一套呢!”

“好嘞,纾冉,新婚快乐,永远幸福!”于慧说着也把一个一模一样的天鹅绒首饰盒递给了她。

“谢谢你们的礼物,我太喜欢了!”俞纾冉说着接过礼物。

“喜欢就好,就知道你喜欢,哈哈。来赶紧带上吧。我两这辈子要牢牢套住你,哈哈!”杨悦说着把项链戴在俞纾冉的颈间,接着又把手链也戴在她手腕上。

“嗯,挺好看!跟你毛衣上的心形图案还挺搭。”于慧用信息的目光注视着她说。

“看吧,我就说么,红色好看吧。昨晚我两在商场看半天,她非得说你喜欢蓝色,我说结婚就得红红火火,就得来红色。看吧,咱们不约而同,多有默契。”杨悦话音未落,包间里进来一个戴着眼睛的男人。

“纾冉,来人了。”于慧说着示意了一下俞纾冉。

“噢,是陈彦同学,我们以前见过一次,我去招呼一下。”俞纾冉说着走过去招呼贾斌坐下,并且来到楼道找陈彦,她在楼梯拐角处找到了他。

“贾斌来了,你怎么跑这么远打电话?”俞纾冉说。

“你们几个女人叽叽喳喳的,我想有我在,你们聊天儿可能有顾忌,所以就出来了,不是想给你们独处时间么。我这就进去。”陈彦跟电话里的人催促了几句就挂了电话,与俞纾冉一起走进包间。

“你还有朋友过来?平时听你最常提起的就是贾斌了。”俞纾冉问。

“嗯,还有一个同学呢,大学时关系也挺好。她叫王萌,我以前跟你提起过的,你忘记了。大学那会儿,我们三个关系最好了。”陈彦说。

“哦,想起来了,我们刚认识那会儿你提起过她,我记得她是你学妹是吧?”俞纾冉说。

“嗯,就是她。”陈彦说。

他们回到包间以后,包间里形成了两波儿人:一波儿是坐在沙发上的女人,另一波儿是坐在餐桌旁的男人。女人们继续着先前的话题,男人们则一边抽烟一边叙旧。

大约十几分钟以后,包间里进来一位浓妆艳抹的女孩。她卷曲的头发散落着,橘色的呢大衣格外亮眼,整个人看上去时髦中带着几分俗气。她一进门,正坐在餐桌前聊天的两位男士就起身迎了上去。俞纾冉见状,也走了过去。陈彦笑着说:“王萌你终于到了,我们都等你半天了。”

贾斌也在一边附和道:“跟王萌吃饭,她没有一次不是姗姗来迟。这丫头没时间观念!哈哈!”

“对不起,对不起,我迟到了。一会儿我自罚三杯,跟嫂子道歉。这位就是传说中的嫂子吧?”王萌一脸笑意地看了眼俞纾冉,又望向陈彦,似乎在等待他的回答。俞纾冉微笑着看着眼前这个女孩,她脸上有种天然的热情好像在极短的时间内就可以跟陌生人打成一片。

“纾冉,这就是王萌。”陈彦说。

“嫂子好”王萌说。

“你好,来这边坐,陈彦你点菜吧。”俞纾冉招呼王萌落座后,又回到自己的阵营中将她的好友也招呼到餐桌前。

当六个人都整整齐齐坐回餐桌前时,大家都互相寒暄问候,这对新婚夫妇则偶尔充当起插科打诨的角色,但在这张餐桌上聊天的主体依旧分成了两个阵营——陈彦组和俞纾冉组。

少顷,各类菜品陆续端上了餐桌。陈彦首先举杯向大家表达谢意,众人一同举杯祝福这对新人新婚快乐,白头偕老。就这样在其乐融融的氛围中,大家一边吃饭一边热情洋溢地聊天,最后觥筹交错的气氛愈加浓烈,有的人有点微醺了,开始畅所欲言起来。

“陈彦,今天纾冉父母不在场,我和于慧就代表她娘家人了,我先说两句——”杨悦说这顿了一下,笑盈盈地看了一眼她的朋友,然后又把脸转向陈彦说道:“我们纾冉可是天底下难得的好姑娘,才貌双全。今天,她就正式是你的人了,你今后可要好好待她。你要是对她不好,我和于慧可都不饶不了你!女孩子的眼睛是用来笑的,不是用来哭的。好好对她!来,新郎官儿,我敬你一杯!”她说着举杯示意陈彦。

陈彦满脸堆笑地说道:“哈哈,谨遵教诲,放心吧,杨悦、于慧,我不会给你们这个机会的。”两人相视一笑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接着,大家在推杯换盏中又开始感慨岁月流逝与生活不易,以及关于他们接下来的蜜月旅行计划。俞纾冉怀着无限憧憬跟大家详细介绍了他们的旅行攻略,大家你一言我一语聊的不亦乐乎。最后,饭桌上的谈话内容又回到起初的两个尔阵营中的不同主题中去了。

那个圣诞节,俞纾冉倍内心激荡着快乐与感动。时光荏苒,同学情谊却从未改变,这大概是俞纾冉在结婚这天最欣慰和温暖的记忆。

分别时,杨悦和于慧依依不舍地与她告别,临走时还不忘叮嘱她爱惜自己,好好生活。在三个人的拥抱中,俞纾冉哭了,泪水里充满了对往昔的眷恋,同时也夹杂着某种难以言说的苦楚。她的内心里还藏着许多话想要与她们倾诉,可是她发现自己已经无从讲起。她的挚友们只能从她日常联系的只言片语中,捕捉到她生活的碎片,而她生活的全貌她们已经无从知晓。她的感受、她的渴望、她的痛苦终究无法通过一个下午、一个夜晚,甚至几天几夜可以清晰无误的描述和呈现于她们面前。她不得不承认,她终将是孤独的,这是无法改变的事实。也许,她们每个人都是如此。她们都渴望吐露内心,却再也找不到通往各自内心的入口。生活滚滚向前,即使真挚纯粹的友情也会被距离切断,最终成为一根各自心中牵挂的丝线,但庆幸的是她们的这根线还没有断裂,仍然能够在她们各自的生活中给予某种力量和勇气。这大概就是友情吧。就像杨悦曾经说的,她们的友情就像范玮琪歌中唱的——

第一次见面看你不太顺眼

谁知道后来关系那么密切

我们一个像夏天一个像秋天

却总能把冬天变成了春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