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私奔

极度悲痛之后,奕王把张清重新安葬好,给阿健和活着的村民留下许多银两,便踏上返京的路。

“有什么事便去京中找我!到锦绣阁找钱鸿泰,他会联络到我!”奕王叮嘱阿健,阿健虽不太情愿,不想跟他有瓜葛,但还是点了点头。

“别忘了替小清报仇!”阿健也叮嘱奕王。

“我会的!”奕王郑重承诺。

主仆返程,一路上,奕王沉默悲痛,宛若死人……他感到,虽富贵已极,却内心无比悲凉,像一无所有。

邺京,东华门城门口,两个乞丐模样的人一瘸一拐地拄着棍棒藏头露尾地进了城,其中一个乞丐高子高大,左手有六根手指,他对身边身型中等的乞丐说:“殿下,我们终于回来了!”

瑞王见终于进了京,喜极而泣:“总算死里逃生,不知朝中局势如何?”

顾勇的人马已先期到达,回军营安置,不久,收到六指的信件,得知他们安全,放心。

六指:“殿下,顾勇说朝廷收到凯旋的消息,但不知我们生死,要不要先回宫复命?”

“眼下武王已摄政,应低调行事,先回府商议!”

“是!”

瑞王带六指先回了贤王府。

自顾勇负伤回京,将遇刺一事告知贤王,贤王便料定是武王所为,不抱希望,甚至着手准备后事,不料,突然见二人平安归来,喜极而泣。

“父王~!”瑞王穿着乞丐装站在贤王面前。

“瑾儿,你没事,太好了!”贤王一颗悬着的心总算放下。

“看来,二皇子的死真是王兄所为!”贤王道。

瑞王为武王做摄政王,掌控局势,气恼不已:“父王,朝中无人阻止武王摄政?”

贤王点头:“有贵妃娘娘作保,谁敢反对!”

“武王不仅坐享了对北狄的战果,还差点害我身亡,我恨不能立刻将他——!”瑞王咬牙切齿,贤王阻止他吐出心声。

贤王:“瑾儿,眼下情势,只可暗敌,不可明争,稍有暴露,便会大祸临身!”

继而又道:“眼下六部大部分已归附武王,皇上病重,唯张海儒和萧家算为忠正,我们要联合张相和萧将军,共同对付王兄,明白吗?”

“可是我已悔婚张璐,张相定是记恨我贤王府,该如何再结交?”瑞王为难。

“当日张海儒仅为中书侍郎,卢伯庸势大,不想他一朝为相,当日退掉你与张璐的婚事是父王的错!”贤王带有歉意地看着瑞王。

“事已至此,若我再向张相求娶璐小姐,也定然不会答应,还会怪孩儿是势力小人!”

“眼下,也不是没有路可以走……”贤王道,吩咐瑞王:“去把玉儿叫进来!”

瑞王迟疑不肯动:“父王您的意思是?”

少倾,瑜王出现在书房,贤王和瑞王议事很少叫他,此时,显然是有很重要的事,他揣度,站在父兄面前。

“父王,王兄,唤我何事?”

“你可愿意娶张璐为妃?”贤王问瑜王。

“什么?!”瑜王和瑞王同时惊愕贤王的决定。

“父王当真?”瑞王问,不愿相信,他在心底仍存有娶张璐的念头。

“瑾儿,我知道你对张璐余情未消,但卢尚书这边,我们万不可得罪,你只能放弃张璐!”

瑞王退却:“是,父王!”

贤王看看瑜王:“玉儿,你意下如何?”

瑜王很是为难,她一心只在张珺身上,对张璐如果有感觉,也只是厌烦。为难道:“父王,孩儿………”

“成大事者有舍有得,联姻也只是个名分,日后你还是能娶,你想娶的女子。”

“既然此事关乎到全府性命,那孩儿从命……!”瑜王心觉此生若得不到张珺,娶谁都一样,只得先顾全大局,听从父命。

此言一出,瑞王大惊,他搞不懂二弟的心思,究竟是看上了自己心爱的女子,还是对大位萌生野心,一旦与张相联姻,在朝中地位更为稳固,对瑜王心生芥蒂。

贤王见瑜王如此懂事,宽慰地点点头。

“十日之后,便是萧云峰与张珺的大婚之日,我先去探探张相的口风,你便于当日向张相求亲。婚礼人员众多,量他也不敢当众驳了我的面!”

“是,孩儿遵命!”

商量完联姻之事,瑞王和瑜王前后脚走出贤王书房,瑞王试探瑜王:“想不到,玉儿如此大义,竟然肯答应这桩婚事?”

瑜王为免王兄误会,解释:“玉儿实属无奈,王兄可还对璐小姐留有旧情,可是在怪玉儿?”

“哪里,肥水不流外人田,璐小姐虽是庶女,却难得聪慧大气,能嫁于王弟我很心慰!”瑞王口是心非。

“王兄不怪便好,王兄自北狄归来,死里逃生,支撑王府属实不易。玉儿大了,也该当为父兄分担些!”瑜王向瑞王表露无夺嫡之意,瑞王放心,笑着拍拍他的肩膀,心下却犹如生了一根刺。

瑜王有事离开。

六指前来打探情形,听出门道:“殿下,朝中情形如何?”

瑞王拉下脸来:“很是不妙~!眼下父王为拉拢张相,欲让玉儿与张璐联姻。”

“什么?!”六指瞪大眼睛:“这不是错配鸳鸯!”

瑞王叹了一口气:“对了,岳父那边进展如何?”

“传信已安抚了灾民,正准备回京!”

“派些人手,前去接应,确保岳父安然抵达!”

“是!”六指刚转身,却见顾勇急色匆匆地走进府:“殿下不好了!”

瑞王紧张上前:“何事?”

“我今日进宫交虎符,听闻陵州来人报,卢尚书归途遭遇不测,已经没了!”

瑞王震惊:“什么?!怎么会这样?”

“卢尚书赈灾完之后,于返京途中,马车损毁,不小心,坠渠身亡!”

瑞王主仆一听,便猜测是武王所为,害自己未成,竟把岳父害了。

“武王~!”瑞王怒不可遏。此时,听见卢妃哭哭啼啼的声音,掩面飞泪地跑来跪下:“殿下,父亲没了,定是为奸人所害,你要为他报仇啊!”趴在瑞王腿上哭。

瑞王搀扶起卢玉芬:“夫人放心,我定不会叫岳父白死!”

“先扶王妃回去!”瑞王命令六指。

“王妃,王爷刚回来,你先让他静一静!”卢氏不敢再哭闹,安静下来,撇开六指,自行回房。

瑞王吩咐六指:“要搬倒武王要设法找出他的罪证,你去查一查二皇子生前的宫人,看看还有没有活着的!”

“是!”六指前去调查。

翌日永安宫,太和殿早朝,刘贵妃垂帘于皇位之侧,武王堂而皇之地坐在御阶上的一把椅子上,府视群臣。

他昨日便知瑞王安然回京,责怪刘固办事不力,此刻,假装毫不知情。

而阶下的瑞王,则握紧拳头,愤恨不已。

“摄政王!”礼部尚书李祭年站出来,为瑞王邀功:“瑞王征伐北狄凯旋,当有嘉奖!臣等恳请擢升瑞王为瑞亲王!”

紧接着,户部属官站出来附议:“臣附议!”

武王看了看史尚书,史慕廉识领会出列反驳:“李尚书,此次瑞王出征,陛下的旨意是只可威胁,不可动武!但瑞王却刻意逞强,不但斩杀东胡使臣,还在乌吉可汗提出求和的前提下强行作战,损兵八百,还将乌吉可汗逼死,致使北狄对我国埋下恨意,加剧隐患,我看,此次,不降罪已是宽仁!”

“你—!”

李祭年说不过他,武王暗暗得意:“细究起来,我方损失也不少,眼下钱粮吃紧,瑞王以后行事要慎重!”

瑞王心中很是不忿,只得垂首应道:“是~!”

“诸位还有本奏?”武王发话,顺便看了看阶下心不在焉的奕王,奕王挂着红肿的黑眼圈,眼神出神,不知心思又在何处,便悻悻而言:“无事,散朝!”

“退朝~!”高德昭高喊,众臣散去。

众臣走出太和殿,武王提醒奕王:“琦儿,你不要觉得父王已经摄政就开始松懈,大权迟早要落到你的身上!”

“父王!”奕王也提醒他:“父王只是暂代朝政,权力迟早归属皇上,我劝父王不要越矩!”

武王冷笑一声,小声道:“父王做这一切还不是为了你,你真是冥顽不灵!”

奕王:“多谢父王!但是孩儿现在自有主张,孩儿劝父王不要忘了人臣本份,否则,迟早会招来祸患!”

“哼!普天之下,有谁敢动本王!你如此胆小谨慎,真是枉为本王的儿子!”武王怒斥,坐进轿中,奕王淡然一笑。

柳香君自那夜奕王闹完九霄楼后,便对自己心生厌恶,奕王的少年真情让她动容,唤起了她从良的想法,不知自己还能否回头?当年,有一人对她伤害犹深,又怕重蹈覆辙。她开始找各种借口拒客,甚至,连武王来了,也避而不见。

王妈妈怕得罪几位大员,私下训斥她。

“我说香君啊!这几日是怎么了,怡心院百十号人还指着你吃饭呢,不能出去露个脸?”

“对不起,妈妈,我最近有点累,想休息一段时日,不想见客……”

“连我都不见吗?”

正说着,武王威严肃穆地掀帘走进,王妈妈惊骇,忙迎上前:“哎呦,我的王爷,您怎么突然驾临?不让人通报一声,您看这一点准备都没有?”

武王见柳香君憔悴的模样:“怎么,身子不适?”

“哪有,好着呢!”王妈妈对香君使个眼色,让她殷勤照应。

香君迫于威势,上前挎住武王柔笑道:“王爷来哪能不适?您稍坐,我先去沐浴……”说罢,去里间命人准备浴汤。

王妈妈舔笑着给武王倒了一杯茶,关门出去:“王爷慢用~!”

奕王自张清死后,心中空落落的,晚上,出来逛街散步,不知不觉又走到怡心院门口,孙羽惊讶:“殿下~!”

奕王抬头看到三楼柳香君的窗户,灯火通明,有人影在晃动,心中纠结,既思念她,又不厌恶见她,不知她此刻,正在被谁蹂躏。

孙羽为免奕王伤心,走过来提醒:“殿下不是不想见那个人了吗?”

奕王不语,腿脚却不听使唤地走了进去。

张珺自在锦绣阁遇见奕王,得知他是武王之子,便决心断情:“他是仇人的儿子,我不能再想他,我和他已经不可能了!”悔恨当初轻易动情,对不起爹娘,但又被割舍感情的痛楚折磨。

“小姐在想什么?”青竹端着一杯茶走进房间,见她在难过。

“没什么……”张珺收敛情态,问:“今日锦绣阁那个人当真是奕王,武王之子陈俊琦?”

一听“奕王”二字,青竹又来了兴致:“是啊!小姐甚少出府,没见过奕王,怎样?他是不是仙姿曼妙,乃天底下个顶个的美人?”

“也没那么夸张,只是比一般男子美那么一些!”

“只是一些吗?是许多好不好!甚至比最美的女子还要美!”青竹辩驳。

张珺:“可是奕王不是全京城最花心的人吗,你们为何还迷恋他?”

“他那样的人,就算花心也是被迫的,他不追姑娘,也会被姑娘追着跑!不管怎样,他在我心中都是最好的!”青竹又犯花痴眼神迷离,张珺感到不可理喻。

张珺心想:“陈俊琦,怪不得你不去找我,原来,你是个大众情郎,我对你而言,只是朵路撷野花罢了,随手即可丢弃!今日还做出那番紧张在意之态,真是假的很!今日那般,也怕是因未得手,不甘心罢了!”她愈想,愈悔恨自己痴情错付。

“小姐,在想什么呢?”青竹见她神思恍惚。

张珺回过神来:“没什么……”她稳定情绪,遮掩过去。为报父母之仇,丞相之恩,她下定决心断情,嫁给萧云峰。

奕王走进怡心院,径直上楼去香君卧房,王妈妈从楼上远远看见他,大惊。

“哎呀,不好了!”想着武王还在房内,父子相撞可如何是好?

忙转身去香君处查看,此时,武王已云雨尽兴,穿戴好,走出房门。

“王爷~!”王妈妈笑嘻嘻地挎住他。

“怎么了?”武王诧异。

“今日新进了上好的雨前龙井,我带您去尝尝!”挎着他往后头茶歇室走。

“本王还有事,改日吧!”

“择日不如撞日,耽误不了多少功夫!”武王身体劳累,正好放松一下,便跟她走了进去。

此时,奕王从前头楼梯口上来,径直朝香君房间走来。

香君正在收拾床褥,见奕王悄无声息走到身后,吓了一大跳。只见他神情憔悴,面容凄苦,像遭受了一场巨大的打击,才几日不见,便已消瘦的像换了个人。许是因为自己,香君自责懊悔又涌上心头。

“殿下不是恶心我吗?怎么还来?我这样的人,只怕脏了殿下!”香君漠视他,想让他断情。

奕王低头不语,见她铺床叠被,知她又刚刚行事完,不知是怨恨她还是因为张清的事,怒上心来,反手“啪!”给了她一巴掌,愤恨道:“柳香君,为什么?你为什么一定要作践自己?!”说着,脸上豆大的泪珠便滚了下来。

香君急了:“殿下贵为皇侄,怎知民女疾苦?”走到他跟前逼问:“你到底要怎样才肯放过我?明知我脏我恶心,还往前凑!你这是在折磨我,还是在折磨你自己!”

“你能不能不干了?我养你!你不是想要钱吗?本王有的是钱!”说罢甩出一打银票扔在桌上,怒目圆瞪。

柳香君苦笑,抹抹一把鼻涕一把泪。

奕王:“王妈妈花多少银两买的你,这些够不够?够不够?!”

柳香君纵然痛苦难耐,却也无法挽回清白,一切都回不去了,冷静地开始一件件脱衣服,“够!殿下,今日我们就一次了结!”

“住手!”奕王吼她,抓住她的手止住。

孙羽在门外盯守,听见奕王又在发狂,为难要不要进去阻止。

少顷,突见王妈妈挎着武王舔笑着地出了茶歇室,往这边走来,迅速背过脸去,转向朝房门方向,以免被认出。

武王未认出他,却无意间听见里面的怒嚎声。

“谁在里面?”警觉地问王妈妈。

“呃——是一品居的谢员外,王爷,您累了,我扶您下楼!”王妈妈看到孙羽,惊骇地挡住武王的视线遮掩。

武王身困体乏,没有听出奕王的声音,随王妈妈下楼,回了府。

孙羽心里暗暗为奕王悲哀:“殿下啊,你看上谁不好,为何偏偏是她?”

香君还在脱衣服,眼看就要脱去肚兜,奕王突然上前一把抱住她,紧得她喘不过气来。

香君知道奕王的心思,便不再挣扎,也抱紧他,自己也哭起来:“殿下为何不早些年,那时,一切还来得及……”

奕王知道她的苦楚与无奈,爱抚着她的头,将她抱上床,两人合衣睡去,一宿无话。

孙羽见奕王歇下,便找了间客房休息。

这夜,很平静,香君看着躺在她身侧之人,容颜清秀,灵魂干净,又念及自己配不上他,唯伤心流泪……

王妈妈见奕王留宿,很是为难,怕今后要搅在他们父子之间,不知该不该把奕王和香君的事告诉武王。

夜间,奕王在床上醒来,香君想要宽衣服侍他,被他拒绝,他尊重她,并未把她当娼妓,他想让她受人尊重和爱。

“你可知我为何而来?”黑夜里,他眼中闪着泪花:“因为你现在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柳香君感动,这些男子,除了离开的贺文轩,唯有奕王,把自己当人。

“明天,离开这好不好?”奕王恳求她。

“去哪?”香君问他。

“我自有安排,总之,离开这,摆脱这一切……”

香君知道,这个少年,是自己生命里唯一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