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旅馆

挂在门楣的褪色橡木招牌在寒风中摇摆,上面印刻“灰岩旅馆”四个大字。

马车停稳没一会儿。

一位矮瘦的侍应生快速迎了出来。

侧边,结霜的车门被打开。

侍应生跪伏在了门前半个身的位置,像是用后背当作是下车的垫子。

随之配合他动作的是“兔唇”桑德斯那恭敬卑微的声音:“老爷们,已经到了,可以下车了。”

瞧着他俩的动作,车里的两人不约而同皱了皱眉头。

相视一眼后,费莱先越过侍应生的后背跳下马车,然后再搀扶爱尔兰下车。

绒靴踩在积雪地上的声音就像是从喉咙传出的“啧”声,不过换来的也只有桑德斯搓搓手掌的动作。

侍应生倒是机敏,背上没有触感就立马起身去搬行李。将行李全部搬下后,他又牵着马车离开,不知道去了什么地方。

这间小旅馆看上去并没有马厩。

“老爷们,请进。”

桑德斯提着四个行李箱,头一摆,在前头领着两人跨过门槛进了旅馆里面。

许是设计的原因,灰岩旅馆里的环境要比外面灰暗得多。

大厅四溢浊闷尘腐的热气,同样充盈在其中的还有围在大厅一侧的旅客们低沉的讨论声。

不过在几人进来的一瞬,热气和声音被屋外寒风一同被吹散。

在柜台口,桑德斯停了下来。

将结霜毡帽掷在柜台处,他身子向着可通往一楼深处的廊道探头。

不过几声呼唤,一位肥胖的妇女裹着厚重油渍的棉衣围裙从阴影中赶出。

女人吼叫道:“嚷嚷什么,嚷嚷什么,一回来就不让人消停会儿吗!”

“是前头说的那两位客人到了。”

桑德斯瓮声瓮气的。

虽然是一样的怯懦,但这次不同于面对费莱他们时藏起的畏惧,更多是对彪悍妻子的谦让。

如此贴合诸多文学作品中旅馆经营夫妻形象的一对夫妇让费莱感到一阵莫名。

他不得不在内心感慨:“艺术果然是来自于生活”。

而,桑德斯的妻子,听到是费莱前来,忙换了一副面孔。

“哎呀,是两位贵客到了啊!”妇人那登时从阴郁变幻成欢喜的脸嚷叫着,手接过丈夫拎着的东西,“请跟我这边来。”

小旅馆是由两座矮楼拼接在一起的。

外面看上去不太大,不过内藏的空间还是远超想象。

妇人带着费莱两人,径直往一楼廊道里面走去,在尽头拐弯再直走,到来位置居中的厢房。

“贵客们,这就是您们的住所了。”

妇人笑意盈盈的说道,从怀里拿出两处挂着门房号的钥匙交付与费莱两人。

“您二位要是什么不满意的尽管可以和我或者是我的丈夫提。您们居住期间,本店提供三餐餐饮还有向导服务。要是什么时候您俩待腻了,想离开了,我们也负责送离。”

“呃,谢谢。”

费莱回应道,接过钥匙。

他瞟了眼上面对应的门牌号,将右侧的房间钥匙给予爱尔兰。

见两人没有异议,妇人也就转身离开了。

而在她离开的第一时间,眼尖的爱尔兰就立马说道:“我要左边那个。”

费莱抬头:“怎么,年龄上来了就连这个也要讲究了?”

爱尔兰拍了拍未痊愈的腿,理所当然:“左边的离门口近一些,老子少走几步路。”

“呵。”

费莱冷笑一声,手倒是很诚实的换过了两人的木牌。

钥匙插入锁孔,向右一拧,门房“咔哒”一声打开。

陈设入眼。

房间是一室一卫的结构,是那种精致的单间,看上去精心布置了许久。

唯一不足的是环境中有种浓烈的香水味,大抵是驱散某些曾存在于房间里的尘灰后的多此一举。

这也让费莱放下行李的第一时间就跑去开窗通风。

实话来说,他真的很不习惯香水。

过分浓郁的气味就会变成一股难以言明的臭味,但现在的人们总热衷于在社交时借助它表达些友善。

通风过后,费莱开始布置房间。

他将行李箱中的衣服等放到了衣橱里,书籍摆上桌,携带的杂物则整齐摆放在角落。

最后是装有武器的箱子,这被放置床底。

明显,他已经做好了久居的打算了。

做完这些,费莱在床上躺了一小会儿。

而在这间隙里,一道钟声响起。

那钟声悠扬,透过窗,清晰回荡在房间内。

钟声响起后,费莱翻看怀表,确定是正午准点的报时。

然后,他再贴近窗门以确定钟声位置。

直到第四声后,他才看见了视野极远处的一座老旧的石筑钟塔楼,最顶上还插着象征教派的旗帜。

由于离得远,费莱也没看清旗帜上的标志。

不过想来也没有几个教派可以选择,毕竟新英格兰地区近来允许存在的教派也不多。

一般锈山人信仰的是福音派新教。

钟声过后,优先考虑到肚子的问题,费莱出门敲响了隔壁的房间门。

“小子,怎么了,大中午的就要外出行动了?”

爱尔兰口齿不清的说道,他手里啃了大半的面包格外抓眼。

“我是想说去吃午饭去。“费莱说道,注意到他手里的东西后,“现在看来,你应该是不需要了。”

费莱说着,准备离开。

不过他离开前又停下问了一句:“你刚刚是没听到她说有三餐提供吗?”

“呃,”爱尔兰略显尴尬,“我刚刚在想事情。”

“想什么?”

“在想刚进门碰见的那群旅客。”

“怎么了,觉得有问题?”

爱尔兰皱眉说道:“只是觉得深山小镇里出现一群看上去不像是矿工亲属的旅客有些怪。”

费莱“哦”了一声,然后离开去了外头,也不知道他究竟有没有将此放在心上。

出了外面,柜台并不见桑德斯夫妇二人,刚刚聚在门口的旅客们也离开了。

倒是刚刚那位牵马的小侍应生在柜台坐着。

“呃,你好。”

费莱走上前去,先向对方打了声招呼。

见到是刚刚马车上的贵客,小侍应生忙正了正已经开线的领结,开口回道:“贵客好,您需要什么服务?是向导吗?还是吃午饭?”

或是对方那略显贫瘠的身材,以及一头乱糟糟的短发,加之先前跪伏的动作让费莱产生误判。

以至于听到略清秀稚嫩的声音让费莱愣神片刻。

小女孩侍应生局促道:“您好,贵客,是我说错了什么吗?”

“没,没有。”费莱摇了摇头,“嗯,我需要吃午饭。”

“这样吗?”

侍应生从柜台处起身,忙领着费莱向大厅另一侧去。

在走过了一条长廊道。

让费莱断然没有想到的地方出现了。

这个旅馆还有一个单独的餐厅。

现在这个吃午餐的时间点里,餐厅坐了将近十余个住客。

在他们好奇打量的眼光中,侍应生将费莱领到了餐厅单独的隔间。

“请您稍等。”

她说道,然后向外走去。

过了好一会儿,冒着热气的精致餐饭被呈上,乍一看倒是像是特意为费莱赶制的。

实在是饿了,费莱开始大口吃饭,也不顾候着的那位侍应生。

但没过多久,老板娘,也就是桑德斯夫人的尖锐嗓音穿透整个餐厅。

“夏洛特!夏洛特!”

“该死的,野狗养的小婊子,又跑到哪儿去了?!家门都不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