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尸魈初诞
- 从城寨孤儿到国际大佬
- 活着真的很累
- 7365字
- 2025-07-08 10:47:13
黑暗。凝固的黑暗。
时间像被冻结的沥青。只有心跳在凝固的黑暗中沉重地敲击,每一次搏动都牵扯着断裂的神经。
“扑通……扑通……”
背脊死死抵着顶门的粗糙木棍,每一次凶狠的撞门,都让那劣质木材发出濒临解体的痛苦呻吟。木刺狠狠扎进肩胛皮肉里,留下密密麻麻火辣辣的刺痛。撞击的力量顺着脊柱锤进五脏六腑,连带着牙根都在跟着震颤。棚顶的积灰簌簌落下,混着脸上尚未凝固、变得粘稠冰冷的血污,糊得他几乎睁不开眼,视野里只剩下门板在剧烈震颤中炸开的、如同恶毒蛛网般的扭曲木纹。
世界仿佛缩小了。缩进这弥漫着浓烈血腥、腐肉和旧日恶臭的棺材里。只剩下自己濒临崩溃的喘息、血液黏稠滴落在地的啪嗒声,以及门外洪水猛兽般、带着暴戾杀意的疯狂撞击和歇斯底里的叫骂!
“开门啊!死仔!信唔信斩死你全家?!”
“撞开佢!撞开佢!”
“冚家铲!”
木板不堪重负的破裂声!一根锋锐的木茬刺穿门板,险险掠过他汗湿粘腻的脖颈皮肤!尖锐的风刺得皮肤一激灵!
要碎了!顶不住了!
绝望像冰冷的海水漫过头顶。
就在精神这根紧绷的弦即将彻底绷断的前一瞬——就在那具冰冷死硬的尸体被他亲手塞入两张带血港币、他如同被电击般无意识嘶吼出那怪异音节之后——时间仿佛真的凝滞了一刹那。
那是一种无法用物理描述的奇异错位感。如同急速冲刺的身体猛然撞上一层冰冷无形的胶质壁垒。感官被强行剥离了一瞬。视线里,尸体胸口那张被塞入纸币的血洞深处,似乎有极其微弱、如同烧尽的纸灰烬在风中回旋般的光晕一闪而逝,快得令人生疑是否是视网膜在高压下的幻象。唯有心脏深处,那股如同被冰锥穿刺过的悸动感陡然放大、变得无比清晰!仿佛在虚无中拨动了某根深藏的弦!
下一刻!
呼啦——
一股冰冷刺骨、混杂着浓烈尸臭的风猛然在密闭的窝棚内平地炸开!那具僵硬的尸体如同被一只无形巨手提拉操控的、关节嘎吱作响的朽木傀儡,没有任何预兆地腾地弹起!巨大的力量带起破空锐响,腐血和体腔深处未凝固的冰冷液体在黑暗中甩出一道乌亮的弧线!
它几乎是在弹起的瞬间就完成了扑杀的动作!其启动速度之快、动作之狂猛,完全超越了人类骨骼和肌肉所能承受的极限,更遑论一具死尸!如同失控坠落的千斤巨锤,带着一股毁灭性的、纯粹为撕裂而生的暴虐冲击力,轰然砸向那扇在剧烈撞击下已布满裂痕、呻吟告饶的腐朽木门!
砰——!!!
惊天动地的巨响撕裂了城寨的死寂!
不是撞击。是爆炸性的解体!
就在那具尸体重重“砸”上门板的瞬间,脆弱的门板如同被投入熔炉的劣质白纸,毫无抵抗地、如同慢镜头碎裂般炸开!木屑、断裂的木框碎片、生锈的铁钉如同被引爆的弹片,向门外激射!裹挟着更浓烈的、被狂暴力量搅起的陈腐血污恶臭的浊浪!
门外狰狞的撞门动作,连同暴戾的嘶吼和木门不堪重负的呻吟,在这一声撕裂耳膜的巨响中被彻底掐断!
短暂的、诡异的死寂。
陈洛军被这近在咫尺的恐怖冲击波狠狠掀翻!巨大的力量如同攻城锤撞在胸口,喉头瞬间涌上一股腥甜!后背重重砸在冰冷的墙壁上,墙上悬挂的铁钩链条一阵疯癫乱舞,叮当哐啷碰撞刺耳!眼前金星狂舞,耳朵里灌满了高频而致命的蜂鸣,整个世界在他眩晕的视野中剧烈震颤模糊!
一口滚烫的甜腥终于压不住,猛地喷了出来!
噗!
灼热的血雾溅在身前那片狼藉肮脏的地面,混入那滩尚未干涸、来自被他劈死的瘦竹竿的深红血泊。视线昏暗模糊,耳中持续着尖锐的、仿佛要刺穿脑髓的嗡鸣,他只能看见,在那扇已经彻底消失、只留下一个巨大空洞的“门框”位置——
飞扬的、被尸风冲击得如同灰色雪霰的尘埃里,僵硬地嵌着几道模糊扭曲的人影。
一个身影被那股狂暴的力量迎面正撞!胸口深深地、如同被攻城锥凿穿般凹陷下去!整个人如同断线的破败风筝,倒着向后激射出去!狠狠砸在对面堆满肮脏空桶油罐的杂物堆里,发出沉闷的撞击与金属扭曲破碎的撕裂声!身影只来得及发出一声变调的、被瞬间打断的短促呜咽,便彻底没了声息,只有凹陷的胸腔以一个诡异的角度塌陷在废铁堆里。
另一个身影,是站得稍靠后、正对着门洞方向的阿崩!他甚至没看清发生了什么,只觉一股裹挟着浓烈腥风恶臭的、冰冷坚硬的巨力如同飓风过境,猛地扫过他的下半身!那感觉像是被一辆高速行驶的泥头车拦腰撞中!一股无法抗拒的力量将他拦腰掀起!身体失控地被那股力量撕扯着朝巷道的另一侧墙壁砸飞!
“唔——!!!”
阿崩的身体在极度惊恐中本能地扭曲,口中爆发出撕心裂肺、无法辨识的音节!身体不受控制地撞在布满黑色油污和霉菌的粗糙墙皮上,撞碎了大片潮湿松脱的污块,然后如同一滩烂泥般,顺着墙壁滑落下来,瘫在地上一动不动。下半身明显呈现出一种诡异的反折姿态。
烟尘弥漫翻滚,如同肮脏的浊浪在那门洞和巷道中翻涌。巷口远处传来几声惊惶到变调的嘶喊,但那喊声戛然而止,如同被一把无形剪刀剪断,迅速被更深沉的黑暗吞没。整条巷道瞬间陷入了死寂般的停滞,只有尘埃还在缓缓沉降。
唯有那站立在破败门洞位置的核心。
它站在残破的门框前,脚下踩着碎裂的木板和锈钉组成的废墟。门外巷子微弱的、被污水反射的黏腻光线下,勾勒出一个高大、僵硬、却蕴含着恐怖破坏力的人形轮廓。
冷硬。
一种非人的、纯粹的物理形态的坚硬质感。皮肤不再是尸体的灰败松弛,反而呈现出一种近乎金属质地的深灰近黑,表面布满了如同干涸河谷裂缝般的粗粝纹路。关节异常的粗大,如同在骨骼外额外焊接了粗糙厚重的金属块,将肢体强行束缚成一个充满爆发与破坏的刚硬角度。身上那件早已被撕裂、沾满陈血的廉价汗衫如同破布般挂着,暴露出的躯体肌肉轮廓不再是人类的起伏,更像是钢铁厂未精加工的巨大毛坯棱角,在昏光下透着冷酷的硬光。头颅的线条更加突兀,后脑勺甚至有一个不自然的棱角凹陷,那是生前致命伤留下的痕迹,此刻却像一顶生铁铸造的残酷头冠。
冰冷到毫无活物气息的能量场以它为中心弥散开来,瞬间压倒冲淡了弥漫在窝棚与巷道里的血腥味,如同寒流冻结了空气。陈洛军甚至觉得呼吸都困难起来,吸入肺里的空气仿佛带着冰碴,刺痛每一寸肺泡。
它静静地站在门口。没有呼吸起伏。没有动作。那浑浊的眼珠似乎蒙着一层死白的翳,凝固地朝向巷口深处——那里只剩下死寂。刚才那几个追兵的身影彻底消失了,只留下墙角瘫着生死不知的阿崩,和被嵌入废弃铁堆胸骨塌陷的刀疤脸。
它的姿态,像一尊刚刚完成杀戮、在废墟中凝立的邪神祭坛守护雕像。一种纯粹为守御某个“基点”(那个门洞)而存在的意志凝固在它僵硬的身躯里,将汹涌的毁灭力量死死锁在非人的钢铁外壳之下。
绝对的死寂再次降临。
只有巷子深处隐约传来几声被惊动的猫的尖锐嘶叫,转瞬又被黑暗吞噬。
陈洛军倚靠在冰冷的墙壁上,手指抠进身后砖石粗糙的缝隙,支撑着摇摇欲坠的身体。血从咬破的嘴唇和鼻腔滴落,混着额头流淌下的冷汗。眼前的世界在旋转,耳鸣尖锐。胸口被撞击和恐惧双重撕扯,每一次呼吸都像吸入滚烫的碎玻璃,疼得眼前一阵阵发黑。
赢了?
不……不是赢。是怪物。他从腐烂的尸体堆里,亲手用两张浸满油污腥臭的、微不足道的、卑微求生的一元港币作引,从虚无的深渊边缘,撬开了一道门缝!那两张纸币此刻仿佛化成了烙印,灼烫地烙在他灵魂深处!
这……就是他付出的“钱”?换来的……就是这个?
胃囊深处那股麻木的饥饿感此刻如同沉底的冰山,猛烈上浮!带着尖锐冰碴的痉挛猛地攫住了空腔!他控制不住地弯下腰,剧烈地干呕起来!却只呕出酸涩的胆汁和口腔里凝固的血块。
呕……
他喘息着,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珠死死盯住门口那怪物僵硬冰冷的背影。恐惧如同冰冷的藤蔓,缠绕着他的脊柱向上攀爬。这东西现在守在那里,像一堵活着的墙。它……会怎样?它会一直守在那里?它会……
混乱的思绪被一声极其轻微、却又异常清晰地钻入耳朵的金属摩擦声打断!
嗤……
极其细微。仿佛冰冷的金属锉刀在极其缓慢、无比谨慎地刮过墙壁上的铁屑。
陈洛军全身的寒毛在那一瞬间如同通电般根根倒竖!血液仿佛从四肢百骸瞬间退潮,冻结在了心脏深处!
他猛地扭头!
心脏几乎要从喉咙里跳出来,撞击着早已肿胀发痛的喉管。
目光如同受惊的兔子,瞬间扫向他小窝棚里唯一相对还算干净的那面墙壁——靠近角落里操作台的、油污覆盖稍少的墙壁。
就在那面墙壁下方角落!那片覆盖着漆黑发霉污垢的灰暗墙面上!
一小片原本被阴影覆盖的区域!那里的阴影仿佛活了过来!如同被投入石子的粘稠墨池!暗影猛地往下一沉!那沉下去的暗影边缘,比周围的阴影更加纯粹、更加粘稠、更加……具备实体感!如同一个蜷缩盘踞的、刚刚被巨大声响惊吓到的扭曲影子!
影子沉下去的瞬间,那墙壁原本就布满污垢和水汽霉斑的墙皮表面,无声无息地向上炸裂出十几道极其细微、如同蛛网般蔓延开的、全新的、白色的裂痕!裂痕内部深邃,边缘如同最锋利的瓷器开片!
白色的裂纹!
比之前那道更白!更多!更深!如同在浓重油污和霉斑中硬生生凿出的伤痕!
一种无法用言语表达的、比死亡更加冰冷纯粹一万倍的存在感,像冰锥般狠狠刺穿了陈洛军的灵魂!
他甚至听到了极其微弱、却又清晰如同跗骨之蛆的——咀嚼声?不……更像……吞咽?某种东西在黑暗中悄然进食……某种东西因为刚才那剧烈的冲击……受到了某种层面的……滋养?!
墙皮碎片飘起的尘埃微微向上浮动的轨迹都仿佛静止了一瞬。
那沉下去的阴影轮廓似乎凝滞了片刻,像是在黑暗中抬起了某种无形的冰冷面孔,越过那具冰冷的钢铁尸傀的轮廓,“注视”向窝棚深处靠在墙上满脸惊骇的陈洛军。
时间如同冻结了一万年的冰河。
那凝视只持续了不到半秒。
随即,那片扭曲下沉的阴影轮廓边缘极其轻微地波动了一下,如同一个无声的冷笑。紧接着,整个阴影区域如同投入水里的墨块,以惊人的速度在墙皮上晕开、溶解、塌陷下去!最终,只剩下那十几道突兀狰狞的新生白色裂痕,如同丑陋的伤疤,牢牢地刻在角落的墙面上。
那股恐怖的存在感如同退潮般迅速消弭。
危机……似乎暂时解除了?还是更加深重?
陈洛军的身体像被抽掉了所有的骨头,沿着冰冷的墙壁滑坐到更冰冷的地面上。瘫软。牙齿在止不住地打颤,每一次撞击都发出清脆的“嘚嘚”声,在死寂的窝棚里格外刺耳。
他蜷缩在散发着恶臭和血腥的墙角,脸埋在膝盖间,肩膀无法控制地剧烈耸动。没有眼泪,只有深不见底的后怕和劫后余生带来的巨大虚脱感在体内疯狂撕扯。
钱没了。窝棚没了。城寨已经不可能再待下去。
他亲手创造了一个怪物守护在门口。更亲手喂养了一个盘踞在墙壁阴影里的……更恐怖的东西。
前路是什么?
喉咙被恐惧和呕吐感堵住,火辣辣地疼。空瘪的胃袋痉挛了一下,接着是更深沉、更锐利的绞痛,如同一柄磨钝了的刀子在那里缓慢地搅动。这痛楚如此清晰、如此真实,像一块尖锐的石头,垫在冰冷绝望的冰海深处,硌得他无法忽视。
门外,那尊被他用区区两块钱召唤出的、冰冷矗立如同地狱镇门的钢铁尸傀,忽然极其轻微地、僵硬地转动了一下头颅。
它的动作生涩卡顿,像是废弃工厂里严重缺少润滑的生锈齿轮在强行咬合。颈骨摩擦发出细微又令人牙酸的“嘎吱”声。
那颗线条嶙峋、如同劣质生铁浇铸的头颅,僵硬地侧转了一个极其微小的角度。浑浊的、覆盖着一层如同劣质树脂般死白硬膜的眼球,缓缓地、无声地转向了窝棚内蜷缩在角落里的身影——陈洛军的方向。
没有眼神。没有焦点。只有一片浑浊的、深不见底的死寂白色。
一股难以言喻的冰冷联系,仿佛一根无形的、带着倒刺的钢丝,倏然在这怪物与他之间绷紧!
陈洛军猛地打了个寒噤,后背发麻,瞬间僵在原地!
被“锁”住了!
一种前所未有的、源自灵魂深处的冰冷悸动感——远比之前强烈、清晰、如同契约烙印般的连接——如同实质的能量通道在他与那钢铁尸傀之间被轰然架通!
他能“感觉”到它!能感觉到那钢铁外壳下深埋的、死寂凝固的冰冷核心!感觉到那核心中唯一涌动的、如同生铁熔炉般原始的躁动与……饥饿!一种需要不断“进食”来维持冰冷驱壳运转的、纯粹的暴虐本能!
“契……契约?”
陈洛军用尽全身力气,才将这嘶哑颤抖的低吼从剧痛的喉咙里挤压出来,如同砂纸摩擦枯骨。
那钢铁尸傀的喉咙深处,骤然发出一阵压抑不住的低沉轰鸣。声带早已腐烂,这声音更像生锈齿轮在巨大扭矩下互相碾磨挤压发出的、濒临崩溃的金属呻吟!
“嘎……吱……吼……”
这恐怖的声音在寂静如墓穴的巷子里缓缓蔓延。它那死寂眼窝里凝固的白膜剧烈地波动了一下,死死“锁定”住蜷缩在角落里的陈洛军。同时,它那钢铁铸成般的、布满裂痕纹理的右手猛然抬起,以完全违反关节结构的、如同被巨力拧转的扳手般,极其僵硬却又极其凶残地抓向了自己腹部的方向!
吱嘎——
覆盖着如同龟裂铁板皮肤的腹部被抓得火星四溅!那动作带着一股自残般的疯狂和强烈的指向性!它……在指示陈洛军……要食物?!要新的……“代价”?!
陈洛军的视线几乎被它那自残的爪指吸引过去,眼瞳因极端惊骇而收缩到针尖大小!顺着它的爪指方向,他看到了巷子对面墙角下瘫着的阿崩!那个下半身反折、发出痛苦微弱呻吟的身影!
不行!
必须……离开这里!现在!立刻!马上!
求生的本能如同电流瞬间贯通麻痹的肢体!陈洛军不知道从哪里爆发出的力气,猛地挣扎着站起!腰腿因撞击和虚弱而剧痛抽搐!但他全然不顾!目光在窝棚内那血腥狼藉的地面上疯狂扫射——被他抛弃的麻袋、沾血的柴刀刀尖……角落水桶里浮着的那颗头……
一个疯狂的念头如同黑暗中的闪电划过脑海!
他强忍着肋骨断裂般的剧痛,猛地扑向墙角那个散发着浓烈恶臭、水液黑红、漂浮着阿荣那颗残破头颅的水桶!桶内液体冰冷粘稠!浓烈的腐臭几乎让他再次呕吐!他毫不犹豫地将手插进那腥腻冰冷的水中!
桶内水花四溅!那颗稀烂狰狞的头颅被他的手粗暴地捞了起来!
冰冷滑腻的触感如同握着一块刚从冻僵尸体上切下的腐肉!湿漉漉的头发粘着粘稠的组织液,滴着污黑的水滴!
就在那颗冰凉的头颅离开粘稠黑水的瞬间!
门口那尊钢铁尸傀抓向自己腹部的动作猛地凝滞了一瞬!它那浑浊的眼窝里凝固的白膜泛起剧烈的涟漪!头颅以一种极其微小的角度极其诡异地偏向陈洛军所在的方向!一股强烈的、几乎化为实质的、混杂着贪婪与渴望的冰冷意念如同精神风暴般,隔着短短的距离轰然冲击在陈洛军紧绷的神经上!
它……锁定了这颗头?!
就是现在!!
陈洛军的心脏几乎被那股冰冷贪婪的意念冻结!但他没有半分迟疑!几乎是同时,他另一只手猛地抓起旁边地上那把他丢弃的、沾满红白脑浆和污血的柴刀!用尽全身最后残余的力量,将这颗冰冷的、滴着污水的头颅高高举过头顶!朝着巷口!朝着巷道更深、更黑暗的、远离窝棚的方向!
使尽所有力气!不顾一切地狠狠掷了出去!
“呜——”
头颅在空中旋转,划出一道阴森诡异的抛物线!湿漉漉的头发甩出粘腻的水珠!浓烈的腐臭气味瞬间在夜风中扩散开来!
就在头颅被掷出窝棚门洞的瞬间!那一直死死锁定陈洛军、僵硬矗立如同地狱之门的钢铁尸傀!它那深陷的眼窝里凝固的白色浑浊陡然扭曲!整个僵硬的身体如同被一根无形的巨力硬弓猝然拉开弓弦!
嗡!
空气发出被瞬间压爆的低鸣!
下一秒!
轰!!!
它脚下的碎石路面瞬间龟裂下陷!水泥碎块如同子弹般向四周激射!那高大僵硬的钢铁身躯如同脱膛的炮弹,裹挟着排山倒海的、冰冷的尸腥风暴,朝着那头颅飞出的方向狂猛地扑了过去!
速度之快!只在昏暗的光线下留下了一道模糊扭曲的、拖拽着腥风的残影!所过之处,墙角的垃圾、废弃的木箱被撞得粉碎四散!
转瞬之间!它已如同一只扑向猎物的秃鹫!出现在巷口深处那颗头颅刚刚落下的黑暗角落!
浓烈到化不开的腥臭被高速冲击的气流拖得如同一条恶龙,席卷了小半个巷道!
陈洛军喘息如同扯烂的风箱,扶着剧烈抽痛的胸口,连滚带爬地冲回窝棚最深处——那个被杂物遮挡、他藏匿被亵渎的阿荣尸体和其他污秽的角落!
他疯狂地将那个沉重、鼓胀、散发着多重恶臭的、装有阿荣尸体和“废料”的大麻袋拖了出来!袋身刮过地面,蹭掉早已凝固的污血块。他用肩膀猛地扛起这沉重恶臭的负担!骨头因不堪重压发出即将断裂的呻吟!
没有任何停顿!甚至没有回头看巷口深处传来的骨肉碎裂声和微弱到如同蚊蚋的、被彻底淹没的惨哼!
他扛着这沉甸甸的、如同背着一个小型腐化地狱的麻袋,如同一道被逼到悬崖边的受伤野狼,赤红着眼,朝着与巷口怪物相反的方向——窝棚后方那条被巨大垃圾山掩盖、污水横流的狭窄缝隙——踉跄着疯狂逃窜而去!鞋底踩踏在湿滑的垃圾和粘腻的腐物上,发出令人作呕的粘糊声。
冰冷的空气裹挟着刺鼻的恶臭狠狠灌进他的口鼻,却成了此刻唯一的动力。身体早已麻木,所有痛感都被求生的烈焰烧灼成了灰烬,只剩下疯狂迈动的双腿在支撑着这具被逼入绝境的躯壳,在黑暗粘稠的甬道里亡命疾奔。每一口吸入的空气都像是带着血腥味的刀片,撕扯着早已不堪重负的肺部。
垃圾山腐臭的阴影如同巨大的坟茔快速地从两旁掠过。身后深巷尽头传来的咀嚼和撕裂声渐渐被抛弃在遥远黑暗里。他的眼中只剩下前方扭曲狭缝出口透进来的一点点、如同劣质萤火虫般微弱的光点。
那是……城寨更深处的……另一处……
活下去。必须活下去。
他猛地冲出了那条狭窄污秽的垃圾甬道,跌撞着冲进另一条污水没踝的暗巷。
几乎就在他冲出来的瞬间!如同精准捕捉猎物的机关!
巷子深处几个模糊的人影如同闻到血腥味的豺狼般警觉地停下了脚步!几道凶狠的手电筒光柱几乎是同时亮起!惨白的光束如同几条嗜人的白蟒,猛地撕破了沉郁的黑暗,瞬间穿透弥漫的湿气尘埃,狠狠地打在他肩膀上扛着那个巨大、鼓胀、散发出浓烈异味的麻袋上!
其中一个光斑死死钉在了麻袋尾部被污水浸透的位置——那里,几点新鲜、尚未完全凝固的、反射着光亮的暗红色污渍正无声地向下浸润!
空气骤然凝固!
“做咩嗻!?”(“干什么的!”)一声带着浓厚江湖切口、隐含警惕和暴戾的粗嘎吼叫率先炸开!音波在狭窄巷壁间撞击回荡。
紧接着!几道被拉长的、扭曲变形的黑影在手电光束的投射下,如同择人而噬的妖魔之爪,随着那些人影急速逼近的脚步,狂暴地扑了过来!
被手电光刺得眼前瞬间空白的陈洛军,根本看不清来人的面孔。肩膀上的沉重麻袋早已压得他每一寸骨头都在悲鸣。疲惫到极点的心脏像是要炸开。肺里灌满了垃圾和腐肉发酵的腥臭,每一次急促喘息都像是在饮鸩止渴。
没有时间解释!也无法解释!这麻袋里装着的,本身就是一场无法言说的亵渎与灾难!
“吼——!”陈洛军喉咙里滚出野兽濒死般的嘶吼。这吼声没有退意,只有被逼到悬崖尽头、被生存欲望点燃的、压榨血肉榨出的最后凶性!顶着那刺目的光线,他强行偏开头,布满血丝的眼球死死锁定前方黑影的空隙,脚下猛地发力!身体如同一头负重伤的孤狼,不退反进!肩扛着那个散发着致命异味的庞大累赘,以完全不惜命的姿态,朝着光影交织处迎面冲去!脚步趔趄却带着一股同归于尽的狂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