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表过态的事，就也不必一再去问了。”
他的话被打断了，冥王口吻不咸不淡，又扫他一眼，温柔的笑笑：“还是说阿栩方才宴上还是没明白我的意思？”
如果说宴会时有余亭在，话不方便说的太明白，那此时冥王的态度已经是不能更明显了。
江栩深吸一口气，努力扯出一个笑：“明白。”
“那您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走了。”
他紧紧抿着唇，心底染上一片寒意，不再抱什么期待了。
“走什么？”
冥王口吻缓和了几分：“聊聊天吧，下了雨就直接睡在我这，无非是多住一间房的事。”
江栩闻言不禁蹙眉，所有人都知道，冥灵殿并非是谁都可住下的，除了冥王本人，可留宿的往往只有她的后宫侍君罢了。
那冥王邀请他住，是什么意思呢。
“殿下，不…”
话还未说完，就被冥王打断：“不是说了吗？私下我将你视为知己，不必拘谨。”
说完又问，“如何？今日就睡在这好了。”
江栩心里莫名滋生出一抹诡异。
沉默半晌，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一句话：“这样不好……”
“有什么不好？”
江栩想说他的身份不太合适，但又觉得这话像是在要什么身份似的。
“外面很多人在传…不太好的话。”这是他最终说出口的。
“那又怎样。”
冥王根本不在乎这些，她自顾自的喝了口酒，见江栩一直盯着自己，戏谑道，“你也要喝？”
江栩却意外的没接话，更没去拿那杯酒，那只玉镯垂坠在他手腕上，格外冰凉。
少年摩挲着左手小拇指的戒指，向来巧舌的他竟也有些哑然。过了片刻，不知哪来的勇气，他对冥王说，我毕竟不是你的那些男侍。
此言一出，冥王大概也没想到他会这样直白。那位殿下先是愣了愣，便嗤笑一声，满不在乎的自己将那杯酒一饮而尽了。
那带着些审视的目光在江栩身上停了两三秒，她弯起唇：“你也可以是。”
江栩默然，指节不知何时已经攥得发白，他杵在原地一言不发。
冥王冷哼一声，懒得管他，又把注意力放在书上，将江栩晾在一旁。
慢慢的，外面开始响起啪嗒啪嗒的雨声，淅淅沥沥的落在灰色地面上，就像一个个墨点，很快就打湿了整片地面，声音很治愈，空气里又增添了几分凉意。
江栩不知道自己此刻站在这里干什么，又有什么意义，甚至腿都有些麻了。冥王时不时翻页，外面的雨声更显得屋内静谧，实在磨人。
长久的沉默让他再次开口时已经有些哑。
他委婉的笑：“殿下，我是不是挡着您的光了。”
让我走。
冥王没抬头，也没第一时间表态。
屋内分明不算暗。
她这么想着，就偏不要江栩如意。冥王抬起头，颇和善的笑了：“这张椅子，是三百年前的几位工匠精心设计而出，一直都被认为是冥王专用的，但我倒觉得…既然都是椅子，那就没什么不同。如果挡光的话…要么你也坐过来。”
江栩表情如常，竟真的走到冥王身边。江栩看着冥王时，他下颌不动而眼瞳动，目光沉沉的落下去，而分毫情绪不显，因此每沉默多一秒，那居高临下的不敬之意就愈发浓重。
女子抬颌望着他，笑意里带着灼灼挑逗，像是知道他不敢坐下。
“殿下要让贤？”他蓦然露出笑意，用玩笑似的话语打破了短暂的僵局。江栩果真没有坐下，他做出的让步也在冥王意料之中。
“你是这样希望的？”冥王反问，明媚的瞧着他。
江栩摆手：“哎——我可不敢这么想。”
“家主也不想当么？”
江栩噗嗤一笑，无奈道：“殿下，您瞧您总怪我拘谨，但知己可不会冷不丁问我这个。”
冥王勾唇，煞有介事的点点头，她托着下巴，倒给江栩赔礼起来：“好吧，是我错了。那阿栩能不能跟我说说……你和知己都聊些什么？”
“大概，无话不谈？”
“那有没有背后说过本王坏话？”
江栩毫不犹豫的竖起左手三根手指：“我对殿下毫无怨言，坏话又从何说起。”
他露出尖牙轻笑起来，眼睛里盛着亮光。
冥王将他手拿下来，轻声道：“好了，不用发誓，我相信你。”
两双眼撞到一起，此时此刻，却像仅在欣赏对方的情态罢了。
江栩猜不出冥王对这回答是否还算合心如意，那段白玉似的手轻轻揉过他的唇边，江栩下意识的想躲，指节拂过脸庞，带着几分凉意，这才发现冥王脸上带着恶趣味的笑，仿佛逗弄宠物般。
他身体僵直了在原地。
下一秒那样恶趣味的笑容消失了，转而变成久久的出神凝望，那种沉浸目光很不一样，几乎都快要让江栩怀疑刚刚看到的坏表情只是他刹那间的幻觉罢了。江栩听到冥王赞许他，说他的眼睛很像江骁尘。
“…大家都这样讲。”
冥王垂下眸，似乎是很轻的叹了一声。她借着袖子牵起少年的手腕，指尖拂过那左手的尾戒，像是觉得可惜，可惜这样的美人怎么会是不婚主义：“真的不喜欢我吗？”
江栩被她触碰，下意识的缩了手。
撞进冥王冰冷审视的目光，他终于想起来补救。江栩表情很委屈，他故意在卖惨：“跟您在一起我会很没安全感的。毕竟您可是殿下诶。”
分明是很勉强的理由，可那张脸光是摆在那里，就愣是与别人不同，即便是为避嫌将手抽回都令人觉得格外别致，也让人生不起气来。
江栩的漂亮脸蛋使他即使是装模作样的表情都比别人多几分生动，纵使冥王看遍世间美人都忍不住想更专注的望着他，却是并无笑意：“你认为我还不够爱你吗？”
少年哑然，默了两秒才将目光投向冥王，这个回答讨巧极了：“按世事规律来说，您是神，神爱世人。”
冥王轻呵一声。大概是早猜到他会这样答，她口吻嘲讽的咕哝：“又在糊弄人了，模糊不清的坏东西。”
一旁的坏东西眼睛看着地板一声不吭，却很快被冥王逼着抬起头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