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金菊傲霜绽沁芳

城西陋巷的灯火彻夜未熄,如同苏青青心底那簇不肯熄灭的火焰。当第十套承载着“故事”的衣裙——那件倾注了薛大娘心血的“秋思·金菊傲霜”在破晓微光中完成最后一针,薛大娘力竭倒下,苏青青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

“沈姑娘,换衣!梳妆!我们…去沁芳园!”苏青青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将虚弱的薛大娘托付给周嬷嬷照料,目光灼灼地钉在换上那身鹅黄底、金菊绣衣裙的沈月容身上。

晨曦微露,一辆租来的青篷马车载着忐忑又坚毅的沈月容,在周嬷嬷的陪伴下,驶向城外的沁芳园。苏青青裹着旧袄,站在深秋寒风中,遥望马车消失在官道尽头。母亲的遗物、薛大娘的性命、自己的全部赌注,都押在了这一袭“金菊傲霜”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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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沁芳园内,已是另一番天地。**

秋光潋滟,名菊争奇斗艳。丝竹管弦,袅袅婷婷。京城最顶级的贵妇名媛们云集于此,衣香鬓影,环佩叮当。空气里弥漫着名贵脂粉、菊花冷香与权力交织的微妙气息。长公主端坐主位,气度雍容,目光淡淡扫过满园芳华。

沈月容的到来,起初并未引起太多注意。她跟在周嬷嬷身后,低着头,努力压下心中的惶恐。然而,当她穿过一道爬满紫藤的月洞门,步入主宴区那片被精心布置的菊圃时,秋日的阳光恰好穿过疏离的枝叶,斑驳地洒落在她的衣裙上。

刹那间!

那件“秋思·金菊傲霜”活了!

鹅黄的底色温暖柔和,如同秋阳本身。裙摆处,薛大娘耗尽心血绣制的金菊骤然绽放!金线勾勒的花瓣在阳光下折射出璀璨却不刺目的光芒,赭石色丝线绣出的花蕊饱满立体,墨绿的枝叶仿佛带着晨露的生机,针法繁复多变,叠绣、盘金、打籽…将秋菊迎风傲立、凌霜不凋的风骨展现得淋漓尽致!整件衣裙没有繁复的堆砌,唯有那一片傲然怒放的金菊,成为了绝对的主角,在满园名品菊花和锦衣华服中,竟奇异地脱颖而出,散发出一种**沉静而孤高的华彩**!

“咦?”一位正与长公主低声交谈的郡王妃首先被吸引了目光,她保养得宜的脸上露出一丝讶异,视线牢牢锁在沈月容的裙摆上,“那菊花的绣工…好生特别!竟有几分‘薛神针’当年的风骨?”

长公主闻言,也抬起了凤眸。她的目光精准地落在沈月容身上,带着上位者特有的审视,但很快,那审视中便掺入了一丝纯粹的欣赏。“确实不凡。这纹样立意也好,‘金菊傲霜’,应时应景。是哪家的姑娘?这身衣裙…是哪家铺子的新作?”长公主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遍了附近几桌。

这一句问话,如同在平静的湖面投入巨石!

瞬间,无数道目光齐刷刷地聚焦在沈月容身上!探究、好奇、惊艳、羡慕、嫉妒…各种情绪交织。沈月容只觉得头皮发麻,手脚冰凉,几乎要晕厥过去。

“回…回长公主殿下,”周嬷嬷强压着激动,按照苏青青事先的“剧本”,拉着沈月容上前一步,深深福礼,“这位是已故沈文山先生之女,沈月容。今日代父前来,向李夫人问安。小姐身上所着,乃是京城‘锦绣阁’新出的节气限定款,名曰‘秋思·金菊傲霜’。我家小姐说,沈先生生前常言,李夫人最爱秋菊气节,故特选了此款前来拜见。”

周嬷嬷这番话,可谓字字珠玑!

***抬出沈文山:**点明沈月容身份,虽家道中落,但父辈曾有清名,非无名之辈,也解释了为何能出现在此(代父问安)。

***强调“锦绣阁”与“节气限定款”:**清晰无比地亮出品牌和产品系列!

***“李夫人最爱秋菊气节”:**精准定位,奉上高帽,将品牌、产品与目标客户(李夫人)的品味直接关联!瞬间抬升格调!

被点名的李夫人(翰林学士遗孀)先是一愣,随即脸上露出追忆和受用的神色。她仔细看向沈月容的衣裙,越看越是喜欢:“沈先生…唉,斯人已逝。难为月容这孩子还记得。这身‘金菊傲霜’…确实雅致脱俗,气韵不凡!锦绣阁?倒是好心思,好手艺!”她毫不吝啬地给予了肯定。

长公主微微颔首,目光再次扫过那栩栩如生的金菊刺绣,眼底赞赏更浓:“‘节气限定款’?倒是个新鲜说法。这‘金菊傲霜’,名副其实。月容丫头,抬起头来,让本宫瞧瞧。”

沈月容依言抬头,清秀的眉眼带着书卷气和一丝怯生生的倔强,配上那身孤高清绝的“金菊傲霜”,竟形成一种独特而动人的气质。

“好,好一个‘秋思·金菊傲霜’。”长公主赞道,她转向身边的管事嬷嬷,“记下这‘锦绣阁’,改日让尚服局的人也去看看,这节气纹样,倒有些意思。”

**长公主的金口玉言,如同给“锦绣阁”盖上了最高级别的认证印章!**

轰!

整个赏花宴瞬间被点燃了!

“锦绣阁?是原来苏家那个绸缎庄吗?竟有这等巧思?”

“节气限定款?听着就雅致!这‘金菊傲霜’太应景了!”

“薛神针的手艺?难怪!我说这绣工怎如此了得!”

“李夫人,您可知这锦绣阁在何处?赶明儿我也去瞧瞧!”

“月容妹妹,你这身衣裳真真是绝了!可否告知是在锦绣阁哪处定制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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贵女名媛们蜂拥而至,将沈月容和周嬷嬷团团围住。方才还无人问津的角落,瞬间成了宴会的焦点中心!沈月容身上的“金菊傲霜”成为了最耀眼的活招牌,每一个细节都被反复打量、询问。周嬷嬷忙不迭地回答着关于店铺位置、其他款式、薛神针(苏青青授意可适度提及以抬身价)的问题,脸都笑僵了。

而那些早一步关注到沈月容、身上也穿着锦绣阁“节气限定款”(青团纹、月兔纹、并蒂莲纹等)的几位中低阶官员家小姐,此刻也惊喜地发现自己成了“潮流先驱”,被众人羡慕地询问着身上衣裙的来历和穿着感受,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对“锦绣阁”的好感度直线飙升!

**圈层传播效应,在这一刻被引爆到极致!**顶流长公主的认可(潜在宫廷订单可能),名媛李夫人的背书,薛神针手艺的加持,“节气限定款”的新颖概念,“金菊傲霜”本身的惊艳…所有元素叠加,让“锦绣阁”这个名字,如同投入顶级社交圈的深水炸弹,掀起了滔天巨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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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流汹涌与“掺假”毒箭

沁芳园的华美盛宴落幕,余波却如同飓风般席卷了整个京城。

**锦绣阁的门槛,几乎被踏破。**

昔日门可罗雀的破败铺面,如今车水马龙。衣着光鲜的丫鬟仆妇手持各府帖子,挤在小小的铺子里,争相抢购那传说中的“节气限定款”。库房里那些原本被视作“垃圾”的积压布料,在苏青青赋予的“故事”和薛大娘神乎其技的再创作下,身价倍增!

“君子蓝·竹节高升”被渴望功名的书生和其家眷抢购一空!

“紫气东来·平步青云”成了官员富商们的最爱!

“春意盎然·万象更新”被大家族订去做开春新衣!

而那引爆潮流的“秋思·金菊傲霜”更是有价无市,订单排到了一个月后!

张伯和仅剩的两个伙计忙得脚不沾地,脸上却洋溢着久违的、发自内心的红光。算盘珠子拨得噼啪作响,清脆的声音是世间最美妙的乐章。五十两的“汇通号”死债?不仅还清了,账面上还第一次有了盈余!苏正德最好的药也续上了,咳嗽声似乎都轻了些。

苏青青依旧苍白虚弱,但那双眼睛里的火焰,被希望和忙碌点亮。她强撑着身体,在铺子后面的小隔间里,亲自坐镇。她迅速完善了“会员制”:充值十两赠精绣手帕,累计消费有折扣和免费修改服务。一本厚厚的“会员册”建立起来,记录着每一位贵客的偏好(颜色、纹样、尺码),成为古代版的CRM系统雏形。同时,她指导薛大娘新收的学徒(沈月容主动帮忙),开始制作少量精美的“节气茶包”和“手帕礼盒”,作为高端赠品和预售品。

一切,似乎都在朝着最好的方向发展。锦绣阁,这只涅槃的凤凰,正欲展翅高飞。

**然而,阳光最盛处,阴影也最深。**

**苏府二房,气氛阴沉得能拧出水。**

“啪!”一个上好的粉彩茶盏被狠狠摔在地上,碎片四溅!

“废物!一群废物!”苏正礼那张胖脸因愤怒而扭曲变形,绿豆眼里喷射着怨毒的火光,“让你们盯着那个病秧子!你们是干什么吃的?!让她搞出这么大动静!长公主!李夫人!薛神针!她怎么攀上的?!啊?!”

柳姨娘吓得浑身一哆嗦,精心描画的脸上也失了颜色,她捏着帕子,声音带着哭腔和委屈:“二爷息怒啊!妾身…妾身也没想到啊!那小贱人不知使了什么妖法,竟让那落魄的薛老婆子给她卖命!还搭上了沈家那个丫头…那赏花宴的帖子,沈家丫头怎么拿到的,妾身…妾身实在不知啊!”

“不知?!一句不知就完了?!”苏正信阴恻恻地开口,瘦削的脸上肌肉紧绷,“大哥那边刚有点起色,药也续上了。铺子更是一日进账抵过去一月!照这样下去,我们之前的谋划全得落空!那契书…就是一张废纸!”他眼中寒光闪烁,充满了不甘和狠厉,“必须在她翅膀彻底硬起来之前,把她打下去!让她永世不得翻身!”

苏正礼胸膛剧烈起伏,喘着粗气,像一头被激怒的困兽。他猛地盯住柳姨娘:“你说!还有什么法子?要快!要狠!不能再给她翻身的机会!”

柳姨娘眼珠乱转,毒计在心头翻涌。忽然,她小眼睛一亮,脸上露出一丝阴险的笑容:“二爷,三爷,那小贱人不是靠那堆‘垃圾’布翻身吗?我们就从这布上…做文章!”

她凑近两步,压低声音,如同毒蛇吐信:

“她库房里那些布,积压多年,颜色晦暗,质地粗糙,本就是下等货!我们只需…买通一个被辞退的、或者对工钱不满的绣工伙计,让他‘不小心’说漏嘴…就说,就说锦绣阁为了降低成本,以次充好,在绸缎里掺了大量的粗麻线!所以穿在身上才会又糙又硬,还会让人皮肤发痒起红疹子!”

“再找几个生面孔,装作买了她家布料的‘苦主’,去铺子门口闹!把事情闹大!就说穿了锦绣阁的布,浑身起红疙瘩,痛痒难忍!要退货!要赔钱!”

“那些贵妇小姐们最是娇贵,最爱惜名声和皮肉!一听布料有问题,谁还敢买?谁还敢穿?长公主和李夫人知道了,也会觉得被打了脸!到时候,她苏青青就算浑身是嘴也说不清!这‘掺假烂布’的名声一旦坐实,锦绣阁就彻底臭了!神仙也救不了!”

“掺…掺粗麻线?”苏正礼愣了一下,随即绿豆眼爆发出狂喜的光芒,“妙!妙啊!柳儿,你真是我的女诸葛!这法子又毒又绝!成本低,见效快!就按你说的办!立刻!马上!去给我找合适的人!钱不是问题!我要让那小贱人…三日内,身败名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