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让你叫主人,你叫不叫?
- 假千金她不想当对照组
- 谈十晚
- 4735字
- 2025-07-01 14:06:33
为了避免别人再来烦他,靳竹桢顺手黑进后台把源视频删了,一了百了。
干完这些,他把手机反扣,又开始吃馄饨。
这次是荠菜鲜肉,他皱了皱英挺的鼻子。
不喜欢。
“学长。”
眼前的学妹化了非常辣妹的一套妆容,眼线上挑,笑出风情万种。
许落在他面前坐下,伸出手机:“我可以加你微信吗?”
“我不会用手机。”
靳竹桢语气寻常,荠菜鲜肉馄饨让他对这碗全家福兴趣全无。
“那这部最新的pro max是什么?”许落不死心。
“是板砖。”
成年男女都知道,这是一种委婉的拒绝。只是从他口中讲出,有种过分的目中无人。
板砖响了一声,靳竹桢没避讳她,直接拿起来。
许落在追人这方面从未落过下风,靳竹桢没认出自己是他同学,看她眼神也陌生,这让她很有挫败感。
许落视线下垂,靳竹桢修长好看的手指在不紧不慢敲击。
看键位顺序,像是汇报日常。
不知道那边叮了句什么,靳竹桢僵了一瞬,察觉到一旁有过分强的存在。他抬头,那张淬了毒的嘴终于展现出真正的实力:“你花花绿绿到我了,很精神污染。”
“你给我等着!”
许落气得失去理智扭头就走,一边走一边骂骂咧咧。
到底是哪些恋爱脑觉得靳竹桢是高岭之花不下凡的,那张嘴简直就是意大利面拌42号混凝土,黄龙江一派全都带蓝牙!
靳竹桢冷静下来,侧头随意瞥了眼。
四下无人。
他收回目光,声音低磁,硬着头皮把那句我的主人录入素材库。
不仅如此,他按照模型给出的提示,脑袋垂落,非常无奈地对着话筒讲了一句。
“我会永远陪着你。”
说完这句,他发送出去,回听的时候,靳竹桢感觉自己语调好像有点勾,还有点紧张的气声。
但那边显示已读,这就代表这句话会从那张肖似自己的立绘口中讲出,撤回不了了。
走到楼梯口的许落侧头,不死心的她刚好看到靳竹桢那张白到有点病态的脸上浮起一丝红晕。
耳根也红。
很诡异。
像是在谈恋爱。
怎么可能?
一想到这个可能性,许落当即摇头。
靳竹桢这种量级的帅哥,自打大一入校,任何风吹草动都有人会在表白墙上海底捞到草木皆兵。
更有甚者会把他的偷拍抠下来跟自己拼一起,发抖音上招摇撞骗,然后被一把揭穿。
如果他谈恋爱,光吃瓜的那拨就能把他对象的来龙去脉全都扒个底朝天。
但他这样……未免太过反常。许落起了兴趣,翻了下实验室日志,准备当面找他弟弟靳柏打听。
要是被她抓到把柄,她一定要让靳竹桢知道自己的厉害!
靳竹桢本人不知道别人想得多离谱,他讲完那一句,突然感觉食堂空调不是特别制冷,有点热。
一热,容易分神,容易错失客户痛点。
所以那条语音发来,他愣了好久才想起回复。
“那就说好了,不准倒闭。”
三秒,背景嘈杂,女声冷淡,又矛盾地裹了点希冀。
在走神的那段时间,靳竹桢莫名觉得,对话框里游出的那道声音像夏日狭窄河道里的金鱼,在窒息前浮出水面,拼命吸了口氧气。
周杳捧着手机,坐在冷气充沛的北城高铁候车厅,两只行李箱贴在腿边,人来人往,总有磕碰。她顶着一头金发,防备性极强地瞪回去。
在人来人往的进站口里,它们是她唯一的锚点。
周杳加上了周念念,两个人的对话还停留在她发出去问家里地址的那句。
可能念念保留了不看手机的习惯,到现在都没回复。
周杳不是个爱怀念过去的人,网约车里的情绪被整理好,她切到AI那里,跟他说自己要走了。
AI问她去哪里。
周杳不习惯在互联网上裸奔,只说是很远很远的地方。
谁知道那个立绘帅哥突然张嘴,把她吓一跳。
“我会永远陪着你,我的主人。”
声音从耳机传导至耳蜗,她和这道机械虚拟的声音一道困在孤独密闭的培养皿。外面人潮汹涌,抽帧出模糊底色。
周杳听了一遍。
两遍。
三遍。
他的声音和大热CV的声线不同,很低,却并没刻意压低的气泡,反而清冽,里面有一尾勾人的鱼。
她眨眨眼,把水雾眨掉,有点自嘲怎么被AI牵着鼻子走。
进站的播报响起,周杳站起,拖动行李箱,只是去的地方并不是队伍,而是一处不起眼的角落。
她抿唇,头往上抬,努力扬起一抹笑意。
对AI,也对开发者。
“那就说好了,不准倒闭。”
说完,周杳把手机塞进口袋,她扶住拉杆,绾起的金发随跑动垂落,她冲向进站口。
进车厢有点晚,车厢中间的置物架已经被行李箱占满,来往的行人帮她放上行李架。
“好重,这是去哪?”
“回家。”
从北城到盐滨,高铁窗外连绵不绝的山脉逐渐伏低。
变成平原。
变成海。
变成未知。
看到大片金灿灿的农田,和那些同北方风格迥异四白落地的平房。
周杳突然理解周念念刚来北城,看到山的惊奇。
手机响了,正巧是她。
“姐姐我才看到消息!家在盐滨小镇月桂弄最里面那个可爱的小平房!下了高铁要坐乡镇公交车,坐到底,你行李箱重可以喊个老头乐帮你载,超过三十块你就使劲砍……”
周杳不太清楚可爱的平房是怎样的形容,她刚想问,周念念的话巴拉巴拉一股脑全倒出来。
特别可爱。
她嘴角往上微微弯起,突然不太想要那么准确的定位和形容。
生活如果都像周家人那样事事精确毫无容错,那该多累。
毕竟,她会有大把时间在盐滨生活,不必直线到达终点。
周念念说了好多小细节,但只字未提父兄,周杳想问,但仍耐心听她说话。
“有空我也要回去看看。”周念念说。
闻言,周杳突然警觉起来。
“你在用手机还是手表?”
“手表啊。”周念念不明所以。
周杳有种不好的预感,她迅速敲击打字:“快把聊天记录删掉,她会看见!”
消息发出去,前面缀了通红的感叹号。
完了,周杳盯住屏幕,下意识咬住手指。
周夫人肯定发现了。
她很担心,却又没办法。
等待最为煎熬,周杳只能寄希望于周夫人是周念念亲妈,不会太过分。
她的手指在屏幕无意滑动,发现自己昨天在Xspace被拍到的那些新闻都被撤得七七八八。
连同那些或是吃瓜,或是恶意的留言,连同徐楠立志走遍所有评论区的梦想,都消失得一干二净,周念念在其中一定斡旋很多。
周杳坐立不安,她甚至能想象到这个单纯到有些傻气的妹妹会怎么去求。
周夫人不愿放过她,周念念肯定又鼓起勇气提出是妈妈扇的自己,是自己带周杳去的Xspace,甚至可能还要发声澄清。
虽然事实是这样没错,但周念念作为一个隐身的既得利益者,这样把所有错都往身上揽。
周杳都不知道该不该说她蠢。
消息栏无人说话,甚至AI也没有。
又剩下她一个人。
周杳指尖敲敲屏幕,情绪不高,连开发者都不能保证APP可以一直运作,她又有什么资格去求呢?
可当她习惯性点进去,还是很想说些什么。
意外的,那里无声躺了一条信息。
不知道为什么没有显示。
“好。”
永远不倒闭,一直陪着你。
周杳虽然才高三毕业,但也知道现在什么行业都难做。他这样承诺,跟周念念一样,总有那种一腔孤勇的浪漫英雄主义。
“对了,我该怎样称呼你?”
“都可以。”
想了半天都没想好,她心底有几分愧疚,打着商量,对着一个并不真实的存在,哪怕自定义都可以随便打上一串乱码都可以的AI说:“先叫你Siri好吗?”
“不好。”
“可我实在想不出来。”
面对女孩的请求,靳竹桢有几分郁闷,他搜索模型,发现那些名字大多叠词,听起来属于猫狗。
年年、豆豆、当当。
他放弃表达欲。
两边僵持过久,有人工介入的嫌疑。
在周杳发现对面还是个真人前,靳竹桢硬着头皮无奈开口:“可以叫我开发者的名字。”
“班布。”
Bamboo,班布。
周杳没听说过这个名字,估计是某个怀有IT梦想的年轻人。
“好的,班布。”她轻声道。
虽然班布缥缈虚拟,由一串串代码组成,但眼下,他是她唯一的,朋友。
朋友之间自然没什么秘密。
可能对面是个AI的关系,周杳特别没负担地聊起短暂做过自己妹妹的周念念。
“我真的好担心我妹妹。”
虽然周杳和周夫人已被证实不是亲母女,可很多时候,她对自己这个养母有种近乎本能的第六感。
一个陌生的号码发来一封短信,遮住了立绘。
周杳以为是某品牌618大促发来的促销消息,抬手想要划掉。
食指按在上面却顿住,原本松快起来的心情被碾死。
——周杳,如果你还有廉耻,别打扰我家的生活。
高铁闯进隧道,窗外突然没入一片黑。
周杳看见玻璃窗上的自己抬手,擦掉眼泪。
隧道驶过,列车猛地冲进一片海。
这是通往沿海城市比较有名的观海线路,外面大片蔚蓝引起乘客纷纷惊呼。他们站起身,拿出手机拍照。
周杳扭头,好像也在拍照。
可是手指敲键盘,敲得很用力,也敲了很久。乘客都坐下,她还维持在那个动作在写。
好像意识不到自己还侧着身子格格不入,也意识不到关节僵硬血液不流畅。
凭什么周夫人一定要那样揣测她?
还对她的恶意毫无保留。
既然这样,那她干脆也狠狠骂回去好了。
不要留恋,抛弃道德。
疯子一样地骂,反正自己的形象在她心里也没差。
消息弹窗再次出现,周杳看都没看,不耐烦拂去,但指尖点上,误触,从对话框跳转到虚拟陪伴APP。
“你要去很远很远的地方,照顾好自己,别人没那么重要。”
耳机里突然闯入班布的话。
别人没那么重要。
周杳冷笑。
到底是个AI,算法没有多灵活,顶天了也只是机械模仿,达到不了人的情感。
“你懂什么!”
那边沉默片刻。
靳竹桢的确不懂。他只觉得一个人自身难保,还要去关心别人。越关心,其间纽带承受的压力就越大。
还不如一直冰冷。
“哥。”
靳柏的声音打断靳竹桢的思绪。
“怎么了?”
靳柏刚刚逃出魔爪,那个跟哥哥一个班的许落不知道怎么就从楼管那看到自己所在的活动室。
一路尾随,问的每个问题都让他很想死。
“你哥是不是有情况?”
“他肯定谈了。”
许落社牛,她才不管没见过几面的靳柏死活,一个劲吃瓜。
拿靳竹桢做模型这个事情靳柏本就心虚,如果被别人知道这位天之骄子干客服,他自己的下场可能比直接活埋了还难受。
“你觉得是什么那就是什么吧。”他含糊不清道。
“我靠!”
“我就觉得他有!”
“他对象是谁!”
“不是姐们,我直接告诉你有什么意思。”
“答案的谜底得靠自己聪明的大脑发现哈。”
靳柏成功误导,看许落皱眉思考的样子忍不住憋笑。她就猜吧,把北城掀过来都猜不出是谁。
往日爷爷催命一般的信息闪现,这会有如救命,他溜了。
找到靳竹桢时,靳柏心里还是有几分心虚。
“回家吃饭吗?爷爷想我们了。”
“不去。”
靳竹桢想到从前不愉快的事情,视线从手机里挪开,看向靳柏。
靳柏没注意,满脑子都是信息里说的打钱。
“去吧,爷爷在老宅一年也看不见几次,他想我们想得紧,等喝醉了大手一挥,模型升级的钱又有了。”
看靳竹桢脸色越听越差,靳柏声音越说越小。虽然他掉钱眼里了,但靳竹桢的眼神让他突然想起来靳竹桢妈妈以前的事情。
“对不起。”
靳柏嗫嚅,身上张扬作响的铁链子也委顿下去。
看向弟弟,靳竹桢觉得自己刚刚对那个女孩说的话很可笑。当年的伤疤隐隐作痛,提醒他想起过去的事情。
毕竟,他也做不到完全置身事外,也没有什么立场去讲别人不重要。
靳竹桢懂,但也痛恨这样的自己。
“我回去了,你自己去。”
“哥!我送你回家!”靳柏追上。
靳竹桢落后他几步,保持距离。
“对不起。”
他抬起手机,发送,像是在掩饰什么。
不过周杳那边听不出来。
对她而言,班布的话没什么温度,却也是一支液体冰冷的镇痛剂。
哪怕是程序设定使然,可他这句话又切切实实是为她。
周杳意识到,自己因为周夫人,而在伤害另外一个“人”。
她停下自己因失控而键出很多发泄词汇的手指,删除,退出对话框,倒回座椅,深深吸气。
列车于下午抵达盐滨。
站外太阳橙黄,空气潮热,周杳出站,感觉一条浸了水的热毛巾捂在脸上,她想起先前周念念刚来北城,脸上干到爆皮,像条被扔上岸的鱼。
那时她们还不知道彼此是这样对立的真假千金,自己找了片急救面膜给她,周念念瘫在她腿上,裹了面膜的脸连张嘴都费劲。
可她还要说话,好像晚点说就要咽气,叽叽喳喳个不停。
“我还没用过这种好东西呢!”
“姐姐你是绝世大好人!”
“我好爱你!”
周念念讲完,面膜上的精华渗进嘴里,苦得她冲进厕所呸呸呸。
想到这,周杳删掉对话框里还没来得及“回敬”给周夫人的消息。
她脾气不算好,但想在周念念面前做个好人。
周杳按照周念念给的交通方式继续走,可不知道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谈好价钱的老头乐把她丢在一个看起来非常不像月桂弄的地方。
那里堆满废弃的大型铁轨,水泥路上都是咯吱咯吱的石子。
周杳头发汗湿,把行李箱一直拉到一个掉出红砖内里的白墙边,她坐在行李箱上喘了半天,才看清上面拿油漆涂了几个大字。
掉色严重的“废”字后面跟了斑驳的“铁归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