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落霞山麓的风与心跳

国庆节前的最后一个周五,清晨的空气带着初秋特有的清冽。青城一中高一(3)班的学生们在校门口集合,叽叽喳喳的兴奋几乎要冲破云霄。阳光金灿灿的,天空是洗过般的湛蓝,正是出游的好天气。

林风穿着一身轻便的运动装,胸前挂着一个显眼的哨子,手里拿着班级名单和一瓶水,站在队伍侧前方。他脸上带着认真,眼神扫视着闹哄哄的同学,时不时清点一下人数,履行着“秋游安全联络员”的职责。“陈浩!别乱跑了,归队!”“李薇薇,包背好,带子要散了!”他的声音清亮,带着点指挥的架势,引得几个女生偷偷看他。陈浩凑过来,笑嘻嘻地拍他肩膀:“风哥,挺像那么回事儿啊!”林风瞪他一眼:“少贫,看好自己!”

苏晴安静地站在李薇薇身边,背着一个浅色的双肩包,手里拿着一本薄薄的英文单词册,似乎想在车上再看几眼。她穿着简单的白色T恤和牛仔裤,马尾辫梳得一丝不苟,在晨光下显得格外清爽,却也带着一种置身事外的疏离。李薇薇则兴奋地拿着一个小巧的数码相机(2011年学生中的奢侈品),对着周围的同学和风景咔嚓个不停。

班主任老王一声令下,队伍有序地登上了租来的大巴车。车厢里瞬间充满了欢声笑语、零食袋撕开的声音和流行歌曲的哼唱(那时手机音乐外放还不普遍)。林风坐在前排靠过道的位置,方便随时查看情况。他的目光,在喧闹中,总是不自觉地飘向坐在中间靠窗位置的苏晴。她正侧头看着窗外飞速掠过的街景,阳光勾勒出她沉静的侧脸轮廓,长长的睫毛在眼底投下一小片阴影,仿佛周围的热闹都与她无关。

落霞山离市区不远,车程约一小时便抵达了山脚。山如其名,层林虽未完全浸染秋色,但已有零星的黄叶点缀在苍翠之间,山风拂过,带着草木的清香,令人心旷神怡。

老王再次强调了安全纪律,尤其提醒山路湿滑,注意脚下。林风立刻响应,吹响了哨子:“大家跟紧队伍!前后保持距离!走路不看景,看景不走路!”他走在队伍靠前的位置,不时回头张望,确保没人掉队。

山路起初还算平缓,大家兴致高昂,边走边聊,拍照嬉闹。林风尽职尽责地前后照应,帮体力稍差的同学背会儿包,提醒跑太快的男生慢点。他的阳光和责任感赢得了不少同学的好感。苏晴和李薇薇走在队伍中段,李薇薇一直拉着苏晴拍照,苏晴虽有些无奈,但嘴角也难得地带着一丝浅淡的笑意。

随着海拔升高,山路变得狭窄陡峭起来,石阶湿滑,布满青苔。队伍的行进速度明显慢了下来,抱怨声和喘息声开始出现。林风更加警惕,脚步放慢,提醒声也更加频繁。

就在经过一段特别陡峭、仅容一人通过的狭窄石阶时,意外发生了。走在前面的李薇薇为了抓拍一个角度,脚下突然一滑,“哎呀”一声,身体失去平衡,下意识地伸手想抓住旁边的树枝稳住,却挥到了紧跟其后的苏晴!

苏晴猝不及防,被李薇薇的手一带,重心瞬间偏移!她低呼一声,脚下穿着不太防滑的普通运动鞋,在湿漉漉的石阶上猛地一滑!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向后仰倒,眼看就要摔下陡坡!

“小心!”一声急切的呼喊几乎同时响起。

就在苏晴身体后仰、惊惶失措的刹那,一只坚实有力的手猛地从斜侧方伸了过来,精准而有力地抓住了她的手腕!巨大的拉力瞬间传来,硬生生止住了她下坠的势头,将她猛地拽了回来!

苏晴惊魂未定,心脏狂跳,整个人不受控制地撞入了一个带着阳光和汗水气息的怀抱里。她甚至能感觉到对方胸膛剧烈的起伏和同样急促的心跳。

是林风!

他就在苏晴侧下方不远处,一直关注着队伍情况。当看到苏晴遇险的瞬间,他几乎是凭着本能,一个箭步冲上几级石阶,在千钧一发之际抓住了她!

时间仿佛凝固了几秒。山风吹拂着两人的发梢,周围同学的惊呼声似乎都远去了。苏晴抬起头,撞进了一双近在咫尺的眼睛里。那双眼睛明亮如星,此刻盛满了毫不掩饰的紧张、关切和后怕,额角还渗出了细密的汗珠。他抓着她手腕的力道很大,带着不容置疑的保护意味,掌心传来的温度异常清晰,几乎灼烫了她的皮肤。

“你…你没事吧?”林风的声音带着喘息,急切地问道,抓着她的手却没有立刻松开,似乎还在确认她是否站稳。

苏晴这才如梦初醒,脸上瞬间飞起一片红晕,慌忙挣脱了他的手,后退一步,拉开了距离。她低下头,声音细若蚊呐,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没…没事。谢谢。”刚才那一瞬间的惊惧和被拉入怀抱的陌生触感,让她的心绪一片混乱,完全不敢再看林风。

李薇薇也吓坏了,连声道歉:“小晴对不起对不起!都怪我!你吓死我了!林风,太谢谢你了!真的多亏你了!”周围的同学也围了上来,七嘴八舌地关心着。

林风看着苏晴低垂的头和泛红的耳尖,刚才抓住她手腕时那细腻冰凉的触感仿佛还留在掌心。看着她惊魂甫定却强作镇定的模样,一种前所未有的感觉像电流般击中了他。不是平时的欣赏,也不是好奇,而是一种更强烈、更清晰的心疼和保护欲。夕阳(此时已近黄昏)的余晖恰好落在她身上,将她整个人笼在一层柔和的光晕里,那一瞬间脆弱又倔强的样子,深深地烙进了林风的眼底。

老王闻讯赶来,严厉批评了李薇薇的冒失,又表扬了林风的机警和负责,再次强调了安全。队伍经过这个小插曲,行进更加谨慎小心。

后半程的山路,林风依旧履行着职责,但眼神总是不自觉地飘向走在前面的苏晴。她的背影似乎和之前有些不同了,马尾辫随着步伐轻轻晃动,那抹夕阳下的惊惶与泛红的耳尖在他脑海里挥之不去。一种陌生的、带着甜意和悸动的情绪,在他胸腔里悄然滋生、蔓延。原来心跳加速的感觉,是这样清晰而有力。

苏晴则一路沉默。手腕上仿佛还残留着被林风紧紧抓住的力道和温度,那带着汗水和阳光气息的怀抱也让她心绪不宁。她从未与异性有过如此近距离的接触。他当时的眼神那么直接、那么关切,让她无所适从。她强迫自己专注于脚下的路,却忍不住在心底低语:林风…这个人,好像…真的有点不一样?

落霞山的晚霞终于燃烧起来,将天空染成壮丽的橙红。队伍在山顶平台汇合,同学们欢呼着欣赏美景,拍照留念。林风站在人群边缘,目光穿过喧闹的人群,再次落在那个安静眺望远方的身影上。山风拂过,带着初秋的凉意,却吹不散少年心头刚刚燃起的那团炽热的火苗。而苏晴,在绚烂的霞光里,第一次感觉到,身后似乎有一道专注的目光,让她平静的心湖,悄然泛起了一丝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涟漪。

一次山间的意外援手,一次近在咫尺的接触,一次饱含关切的凝视——在这落霞漫天的秋日,名为“心动”的种子,已在不知不觉间,悄然破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