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场中庭的签售台前，队伍蜿蜒至电梯口。队伍里大多是二十出头的年轻人，三三两两交头接耳，时不时踮脚张望前方。
“听说一只梨本人超漂亮，比宣传照还好看！”
“我追她的小说五年了，没想到第一次签售就在我们城市！“
“她新书《最后的有关于你》里写的故事太真实了，我哭了好几个晚上...”
队伍最前端，姜岁岁正低头在新书上签名。她今天穿了件浅蓝色连衣裙，衬得皮肤白皙透亮，微卷的亚麻色长发垂在肩头，发尾随着签名的动作轻轻晃动。她签完一本，抬头对面前的读者微笑。
“要写什么寄语吗？”她的声音比想象中更清透。
读者是个戴眼镜的女生，激动得脸颊微微泛红：“梨大，我、我特别喜欢您笔下的青春故事，感觉特别真实！能不能写'愿你勇敢去爱'？”
姜岁岁笔尖一顿，墨水在纸上晕开一个小点。她很快调整表情，流畅地写下这句话，又在旁边画了个小小的梨子图案。
“谢谢支持。”她把书递回去，朝女生温柔地笑了笑。
签售持续到下午四点。听见工作人员宣布时间到时，队伍末尾传来失望的抱怨。姜岁岁揉了揉发酸的手腕，正准备起身，一个扎马尾的女生突然冲到台前。
“梨大！最后一个问题！”女生双手撑在桌上，眼睛亮亮的，“您写了这么多青春故事，自己最大的遗憾是什么？”
姜岁岁整理书堆的动作停了下来，商场嘈杂的声音在这一刻变得遥远。她眼前闪过篮球场边飞扬的衣角、课桌上并排摆放的饮料瓶、书包里偷藏的作文本。那些记忆清晰得仿佛就在昨天，却又像隔了一辈子那么远。
“遗憾啊...”她轻轻笑了笑，将最后一本书放进纸箱，“每个故事里都有我的遗憾，你们可以自己找找看。”她眨眨眼，转移了话题，“今天谢谢大家来参加签售会，我们下次见。”
工作人员适时上前维持秩序，姜岁岁快步走向后台休息室。关上门，她长舒一口气，靠在墙上。镜子里的她妆容精致，却掩不住眼底一闪而过的落寞。
她当然知道最大的遗憾是什么。《最后的有关于你》根本不是小说，而是他们青春那几年最真实的写照。只是没人知道，那个总在图书馆角落复习功课的女孩是江念，那个翻墙给她送宵夜的男孩是许漾，而她自己，则是故事里永远不敢向周时安表白的胆小鬼。
手机震动声打断了姜岁岁的思绪，是江念发来的消息。
【大作家，签售结束了吗？晚上想吃什么？我填完表了，可以做饭。】
姜岁岁盯着手机屏幕，嘴角不自觉上扬。这么多年来，无论发生什么，江念永远是她最安稳的港湾。
【想吃你做的糖醋排骨。】
姜岁岁回复道，又补了个撒娇的表情包。
打车回到她们合租公寓时已是傍晚，姜岁岁推开门就闻到厨房飘来的香味。江念站在灶台前，长发随意扎成马尾，白色居家服外套着格子围裙，侧脸在余晖中格外温柔。
“回来啦？”江念头也不回，“洗手准备吃饭，排骨马上好。”
姜岁岁放下包，蹑手蹑脚走到江念身后，突然抱住她的腰：“念念最好啦！”
“哎呀，别闹！”江念笑着躲闪，“油要溅出来了！”
餐桌上，姜岁岁狼吞虎咽地吃着排骨，江念则小口喝着汤。空调呼呼吹着冷风，把姜岁岁额前的碎发吹得直晃。
“你今天填的什么表？”姜岁岁夹了块排骨放到江念碗里。
“博士推免报名表。”江念语气平静，“导师说我的研究方向有潜力，建议我继续读博。”
姜岁岁的筷子停在半空：“还读？你再读下去真的要孤独终老了！”
“怕什么，”江念轻笑，“有你陪着我呢。”
“我才不要！”姜岁岁夸张地摆手，“等我赚够钱，一定要找个帅气多金的小鲜肉，才不陪你当书呆子！”
两人笑作一团。姜岁岁看着江念笑得眉眼弯弯的样子，忽然想起签售会上那个问题。她放下筷子，声音轻了下来：“念念，关于高中和大学那几年，关于许漾，你有遗憾吗？”
空气瞬间凝固。江念的笑容僵在脸上，夹菜的手突然顿住。
良久，江念起身绕过桌子，轻轻抱住姜岁岁。她的声音闷在姜岁岁肩头：“有些人，有些事，错过了就是错过了。我们现在这样不是很好吗？”
姜岁岁回抱住她，感受到江念微微颤抖的肩膀。她知道江念没有说实话，就像她自己每次被问及周时安时一样。有些遗憾刻在骨子里，时间再长也无法消磨。
“嗯，现在很好。”姜岁岁轻声说，像是在说服自己。
夜深了，姜岁岁坐在书桌前翻看今天的签售照片。《最后的有关于你》静静地躺在桌角，扉页上写着一行小字：“给十七岁的我们，和那些未说出口的爱。”
她一个字一个字地写完了整个青春，唯独没写结局。因为他们的故事，从来就没有真正的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