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霾密布的天穹下，九首狮妖的声线裹挟着风雷炸响。它颈间九颗头颅齐动，每双竖瞳都燃着幽绿凶光，身后万妖列阵的威势压得云层簌簌震颤——灵狐甩动着七彩尾羽，灵猫弓起脊背露出獠牙，大鹏展翼遮天蔽日，更有蛟龙翻涌时鳞光如刃，白虎踏云时爪风裂空。整支妖族大军如墨染的潮水，将天光绞成破碎的银箔，朝着地面人族阵地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
尘埃落定的旷野上，人族阵列如林。有人紧握锈迹斑斑的铁枪，指节因愤怒而泛白；有人瘫坐在断壁残垣间，瞳孔里浮着末日般的灰翳；亦有少年将胸膛挺得笔直，血污模糊的脸上写满与年龄不符的决绝。而所有目光的焦点，都汇聚在阵列最前端——那位身披鎏金战甲的羲皇身上。他鎏金护腕下的手指正缓缓收紧，玄色披风在妖群掀起的罡风中猎猎作响，眉间那道竖纹似有金光隐现，映着身后“人族”大旗残破的边缘。
羲皇自然知晓身后万千目光中的疑窦。今日本是人族祭天的大庆之日，礼乐未歇却兵戈骤起。他抬眼望向九首狮妖时，眸光沉得像积了万年寒冰：空冥兔族世代居于两界裂隙，虽属妖族却从不参与万族纷争，曾经时冥更曾以本命精血为他女儿续过心脉。更何况三日前为少年疗伤时，他指尖触及的伤口里，那缕若有似无的天魔气息早已让他脊背生寒——那绝非妖族利爪所能留下的痕迹，若真将时冥交出，恐将揭开更恐怖的真相。
而此刻，人族天皇大殿的阴影里，时冥垂落的长耳正微微颤动。殿内石柱上的蟠龙浮雕在烛火下投下扭曲的影，将少年蜷坐的身影切割得支离破碎。
大殿穹顶的琉璃瓦映着天光，时冥垂落的雪色长耳几乎触及地面。隔着数重宫墙，妖族的叫骂与人族的鼓噪混在一起，像无数根细针钻入耳廓。
“这就是空冥兔遗孤？看着倒也乖巧，怎就惹来这般祸事。”
“乖巧？我看是丧门星转世！若非他躲进人族地界，妖族怎会兵临城下？”
“听说妖帝亲下追杀令，连中立种族都赶尽杀绝，这背后怕是有大事......”
“大事也轮不到我们操心！快把他交出去，换人族太平才是正经！”
议论声如潮水般从殿柱阴影里涌来，时冥攥着衣角的手指渐渐泛白。他望着殿外羲皇被妖云勾勒出的金色轮廓，那身影此刻显得格外孤单。三天前在疗伤密室，羲皇指尖凝着人皇真火为他逼毒时，低声说过的话还在耳畔：“那爪痕里的魔气，若被妖族知晓，怕是会掀起更大风波。”
忽然间，天穹裂开一道金色缝隙，如同一柄开天巨斧斩破妖云。霞光驱散阴翳处，一道身披九章冕服的虚影踏光而来，声音不带丝毫情绪，却让整片天地都为之屏息：“传人祖谕——空冥兔族暗通域外邪魔，意图颠覆大陆秩序。着羲皇即刻将余孽时冥逐出人族边境，不得庇护。念上天有好生之德，与妖帝约定：三日内妖族不得追杀。”
虚影消散的刹那，羲皇按在剑柄上的手猛地收紧，鎏金护手深深嵌入掌心。他转过身，看向大殿方向的目光里，有愧疚，有不甘，更有无法言说的沉重。时冥却先一步朝他躬身行礼，长耳在晨光中微微颤抖：“陛下收留之恩，时冥没齿难忘。只是离家日久，忽然想念极北冰原的极光......今日就此别过，若有来生，定当备下百年灵酒，再谢陛下救命之恩。”
他转身走向以天生自带的空间天赋神通所构建好的裂隙，雪白的身影即将没入幽蓝光芒时，忽然听见羲皇极轻的一声叹息，像一片雪花落在心尖。
蓝星的夏夜总是带着干燥的热气。冰城大学宿舍楼的窗户漏进缕缕微光，将八人间宿舍切割成明暗相间的格子。时冥猛地从床上坐起，额发已被冷汗黏在额角，胸腔剧烈起伏着，仿佛刚从深海挣扎上岸。
“我去！老五你搞什么？跟被鬼追似的喘成这样。”对面下铺的李不凡探出头，借着走廊应急灯的微光，看见时冥惨白的脸色，“不是吧阿sir，昨晚又熬夜看什么刺激的了？说好的陪你脱单大业，你这身体可跟不上啊。”
“滚蛋！”时冥抹了把脸，声音还带着梦醒后的沙哑，“老子做噩梦了，梦见被九条龙按在地上捶，懂不懂什么叫九龙拉棺的压迫感？”
“呵，就这？”李不凡嗤笑一声，翻了个身对着墙，“我还以为你梦见哪个美女老师了呢。说起来，你这噩梦也挺别致，别人梦见鬼怪，你梦见神兽，不愧是自称'孔孟正气加身'的男人。”
“那是自然！”时冥梗着脖子反驳，一边手忙脚乱地套上T恤，“老子可是扎根于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的沃土，吸收着八荣八耻的精华，区区梦魇岂能近我身？刚才那是...是天道考验！对，天道考验！”
寝室里顿时响起此起彼伏的“切”声，伴随着键盘敲击声和翻书声。王杰从电脑屏幕后探出头：“凡哥，你说老五这速穿术啥时候能教教咱们？刚才还瘫床上跟个咸鱼似的，现在已经把袜子穿反了。”
“别比，人和狗不能一概而论。”李不凡懒洋洋地晃着脚丫，“没看见他手机刚亮吗？指定是人家小学妹又约他去自习室了。爱情的力量懂不懂？上次他去见人小时，从下床到冲出宿舍楼，全程耗时47秒，破了咱们楼的吉尼斯纪录。”
时冥没理会室友的调侃，眼睛盯着手机屏幕傻笑。锁屏界面上，苏小时发来的消息还亮着：“我在523占座啦，带了你喜欢的柠檬茶~”他飞速打字回复，手指在屏幕上敲出残影，末了还加了个歪头笑的表情包。穿衣穿鞋的动作快得像开了倍速，连袜子穿反都没发现，抓起书包就往门口冲，临走前还不忘回头喊了句：“凡哥帮我带份午饭！多加肉！”
“知道了知道了，重色轻友的家伙......”李不凡的抱怨声被“砰”的关门声截断。
宿舍里恢复了安静，只有风扇在头顶嗡嗡转动。时冥跑到楼下才发现袜子穿反了，却懒得回去换，只觉得心里像揣了颗小太阳，暖烘烘的直冒热气。他想起大一刚入学时，自己也曾在开学典礼上攥紧拳头，立志要拿遍所有奖学金，要在图书馆啃完一整排专业书。结果期末考试前一周，对着“量子力学基础”的课本念出“生死有命富贵在天”，最后靠着老师划的重点才勉强及格。
后来就渐渐懒散了，沉迷短视频里“三分钟读完世界名著”，热衷于看“这个男人叫小帅”的狗血剧情，直到那次在图书馆三楼，他的大学生活才堪堪有了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