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青铜低语与失控感应

意识如同沉在冰冷浑浊的深海里，四周是令人窒息的黑暗和破碎的光影。栖园客厅那盏巨大的水晶吊灯光芒惨白刺眼，穿透紧闭的眼睑，在视网膜上投下摇曳的光斑。身下，深灰色沙发面料传来的触感冰冷而粘腻，林薇那绝望的哀鸣【……放过……孩子……】如同跗骨之蛆，在虚弱的意识边缘幽幽回荡，与反噬后残留的剧痛交织，形成一种令人作呕的折磨。

秦医生带着医用手套的手指按压着我的太阳穴，带来阵阵钝痛。冰冷的听诊器贴上胸口，金属的寒意透过薄薄的衣料直刺肌肤。我能感觉到他们在我身上忙碌，能听到仪器低微的嗡鸣和秦医生压低声音的交流：“生命体征平稳……脑电图显示异常波动……精神层面遭受巨大冲击……需要深度静养……”

然而，所有的感知，都被左手食指上那枚崩裂的戒指死死牵引！

它不再灼热，而是变成了一种深入骨髓的、带着死亡气息的冰冷！戒身上蛛网般的裂痕仿佛活了过来，不断汲取着我本就虚弱的生命力，带来一种灵魂被缓慢冻结的恐惧。更可怕的是，那股源于戒指本身的、冰冷的抗拒感，如同拥有自我意识的毒蛇，盘踞在指尖，对任何靠近的意图都散发着无声的警告。

顾衍舟……

他站在不远处，如同一座沉默的冰山。我能感觉到他沉凝的目光如同实质般落在我身上，更确切地说，是落在那枚崩裂的戒指上。那股无形的、巨大的压迫感，比之前任何时候都要强烈，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冰冷的审视和……一丝被强行压抑的忌惮？

他在评估。评估戒指的状态，评估我的状态，评估这场超出他掌控的变故所带来的风险。

就在这时——

嗡……！

一股极其微弱、却异常清晰的震颤，毫无征兆地从戒指内部传来！并非针对客厅里的人或物，而是……指向下方！

指向栖园7号的地底深处！

这震颤如同一个微弱的、却精准的定位信号！冰冷，古老，带着一种无法言喻的呼唤感！

地下室！

那个念头如同闪电般劈开混沌的意识！顾衍舟之前提到过的、存放“杂物”的地下室！

戒指在感应地下室里的东西！或者说……地下室里的东西，在吸引着这枚崩裂的戒指！

巨大的惊疑瞬间压过了身体的虚弱和痛苦！栖园7号，这座充满诡异回响的堡垒，它的秘密……竟然深藏于地下？

我强撑着最后一丝清醒，试图集中精神，将意念顺着戒指震颤指引的方向探去——

轰！

就在意念延伸的刹那，一股远比沙发残留意念更加庞大、更加冰冷、更加古老沉重的意念洪流，如同沉睡的远古巨兽被惊动，猛地从地底深处反冲而上！

那并非林薇那种绝望的哀鸣，而是一种……难以形容的、混合着金属摩擦、齿轮转动、以及某种低沉嗡鸣的“声音”！冰冷，机械，毫无生命情感，却又带着一种令人灵魂战栗的、仿佛来自亘古的庞大意志！

这股意念洪流狂暴地撞入我本就脆弱不堪的意识屏障！

“唔！”

比刚才在拍卖台上更加强烈的眩晕和撕裂感瞬间袭来！喉咙里涌上一股腥甜！眼前彻底一黑！身体如同断线的木偶，彻底失去了最后一丝支撑的力量，软软地瘫倒在沙发上，意识被这股来自地底的、恐怖的意念洪流彻底冲垮，沉入无边的黑暗。

昏迷前的最后一瞬，我仿佛“看”到了……

一扇门。

一扇巨大无比、通体由某种暗沉青铜铸造、表面蚀刻着繁复到令人目眩神迷的诡异纹路的门！它就矗立在冰冷死寂的地底深处，散发着幽幽的、仿佛来自九幽地狱的微光。

青铜门！

栖园7号的地下，竟然藏着这样一扇非人力所能铸造的青铜巨门？！

那是什么？！

意识彻底沉沦。

***

不知过了多久。

意识如同沉船的碎片，在冰冷的深海中缓慢上浮。沉重感如同灌了铅，眼皮有千斤重。耳边似乎有极其模糊的交谈声，断断续续，如同隔着一层厚重的毛玻璃。

“……反噬核心在戒指……精神力严重透支……脑域有异常活跃点……但被强行压制了……”是秦医生凝重的声音。

“……门……感应……”另一个低沉的声音，带着极度的震惊和压抑的激动？似乎是……影子？

门？感应？

青铜门的影像瞬间冲入模糊的意识！

我猛地一颤，挣扎着想要睁开眼，身体却如同被无形的锁链捆住，动弹不得。

“她怎么样？”顾衍舟的声音响起，低沉依旧，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冰冷，瞬间压下了其他声音。

短暂的沉默。

秦医生的声音带着敬畏和谨慎：“顾先生，沈小姐身体透支严重，但生命体征已趋于稳定。最棘手的是精神层面，遭受了两次……不，三次剧烈冲击，尤其最后一次，似乎触发了某种……更深层的未知反应。她的脑电图在昏迷中仍有异常峰值，不稳定，像是……”

他似乎在斟酌用词：“……像是某种接收装置，在被动接收极其微弱、但位格极高的信号残留。来源不明。建议完全静养，避免任何形式的刺激和……精神力使用。”

接收装置？信号残留？

是指……地下室那扇青铜门散发出的意念洪流？

“戒指呢？”顾衍舟的声音听不出情绪。

“无法靠近。”这次是影子，声音带着一丝挫败和凝重，“任何试图触碰的意图都会引发强烈的精神抗拒和低温侵蚀。它……似乎在保护她，或者说，在保护自己与她的连接？状态极不稳定，内部能量波动近乎死寂，但核心……似乎有极其微弱的不明反应。”

保护？连接？

巨大的谜团如同浓雾。

脚步声靠近。一股熟悉的、冷冽的木质气息笼罩下来。是顾衍舟。

他的手指，带着一种试探性的、冰冷的触感，轻轻拂过我的额头。那动作不带任何温情，更像是在检查一件精密仪器的温度。

就在他的指尖即将离开的瞬间——

嗡！

左手食指上，那枚沉寂崩裂的戒指，毫无征兆地再次传来一阵极其微弱、却异常清晰的震颤！这一次，震颤并非指向地底，而是……直接指向了顾衍舟触碰我额头的手指！

一股冰冷刺骨、带着强烈排斥和警告意味的意念流，如同微弱的电弧，瞬间从戒指窜出，沿着顾衍舟的手指猛地刺向他！

顾衍舟的手指瞬间僵硬！仿佛被无形的冰针刺中，他猛地收回了手！

与此同时，我脑中仿佛被这道意念流强行撕开了一道缝隙！一段极其模糊、断断续续的画面碎片如同雪花般闪现：

冰冷！刺眼的白光！巨大的、闪烁着幽蓝光芒的仪器！扭曲的金属管道！还有……一个模糊的、浸泡在某种液体中的……蜷缩身影？！

画面一闪而逝，快得如同幻觉！却带着一种深入骨髓的冰冷和……难以言喻的恐惧感！

这是什么？！顾衍舟的记忆？！

戒指……在强制感应顾衍舟？！并且传递回了……某个可怕的画面碎片？！

巨大的惊骇让我几乎控制不住要尖叫出来！但身体依旧被沉重的虚弱禁锢着，只能僵硬地躺在沙发上。

顾衍舟沉默地站在那里。即使闭着眼，我也能感受到他身上散发出的、瞬间降至冰点的低气压！那是一种被冒犯、被窥探后的、极度危险的冰冷怒意！如同即将喷发的火山被强行按捺！

整个客厅陷入一片死寂！落针可闻！

秦医生和影子噤若寒蝉，连呼吸都放轻了。

几秒钟后，顾衍舟冰冷的声音打破了死寂，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带着不容置疑的杀伐决断：

“带她去楼上静养。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靠近她三米之内，包括你们。”

他顿了顿，声音更加低沉，如同来自深渊的寒冰：

“尤其是……地下室。”

最后三个字，带着一种刻骨的寒意和警告。

脚步声远离。顾衍舟离开了客厅，那股令人窒息的压迫感也随之减弱。

我被影子小心地抱起，送上楼，安置在主卧那张冰冷宽大的床上。门被轻轻关上。

世界终于彻底安静下来。

只有我，躺在绝对的寂静和黑暗中。

指尖，那枚崩裂的戒指如同死物般冰冷沉寂。

脑海中，那扇幽暗的青铜巨门，顾衍舟手指被刺回的冰冷怒意，还有那惊鸿一瞥的、浸泡在幽蓝液体中的蜷缩身影……如同梦魇般反复交织。

栖园7号的秘密，远比林薇的血案更加幽深，更加恐怖。

而这枚崩裂的戒指，在彻底沉寂之前，似乎向我揭开了……深渊真正的面目。

顾衍舟……地下室……青铜门……

我，究竟被卷入了一个怎样的漩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