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德十七年冬月,凛冽的寒风如猛兽般咆哮着,长安城迎来了十年未遇的大雪。鹅毛般的雪花纷纷扬扬地飘落,天地间一片苍茫,整个城市仿佛被裹进了巨大的白色棉被之中。
上官曦站在朱雀门城垛前,月白色狐裘上已积了薄薄一层雪。寒风无情地撕扯着她的衣衫,她却浑然不觉,只是目光紧紧地追随着城外官道上那支蜿蜒如黑龙的军队。看着丈夫即将远行,她心中满是不舍与担忧,突然提起裙摆,毫不犹豫地奔向城门。绣鞋深深陷进半尺深的积雪中,每走一步都无比艰难,雪水浸透锦袜,刺骨的寒意直刺骨髓,但这疼痛远不及她心中的不舍。
“将军!”她声嘶力竭地呼喊,可声音瞬间就被呼啸的北风撕碎,消散在空气中。
周生辰听到呼喊,猛地勒住乌骓马。马鞍上的玄铁护甲相互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他摘下头盔,眉睫上凝结的冰晶在阳光下折射出细碎的光芒,宛如他眼中闪烁的柔情与坚毅。“怎么不戴手环?”他心疼地握住她冻得通红的手,铁手套的寒意与掌心传递的温度形成奇妙对比,让上官曦心中涌起一股暖流。
上官曦从怀中取出绣着并蒂莲的香囊,声音带着微微的颤抖:“里面有你最爱的沉水香,还有...还有我亲手写的平安符,愿你此去平安。”她踮脚将香囊系在他腰间时,一缕青丝不经意间从指缝滑落。周生辰突然俯身,用披风将她整个人裹住。虽然铁甲硌得她生疼,但她却无比贪恋这片刻的温暖,仿佛这温暖能驱散她心中所有的不安。
“等我回来。”周生辰在她掌心放了一枚羊脂玉佩,眼神坚定而温柔,“永结同心的‘同’字里,藏着你的小字。看到它,就如同我在你身边。”
当军队渐渐消失在风雪之中,上官曦依旧痴痴地望着远方,良久,才发现掌心被玉佩边缘硌出了血痕。她缓缓回到佛堂,将染血的帕子与三年前大婚时的合卺杯小心翼翼地收在一处。烛光摇曳,映得杯沿残留的胭脂依旧鲜红如初,可此刻,那鲜艳的红色却刺痛了她的眼,仿佛在提醒她,这美好的一切即将经受考验。
她又走到窗边,望着窗外纷纷扬扬的大雪,思绪飘远。想起与周生辰相识相知的点点滴滴,从初见时的惊鸿一瞥,到后来的情深意笃,每一个画面都清晰地印在她的脑海中。他们曾在春日的繁花下漫步,花瓣如粉雨般飘落,洒在他们的肩头,周生辰会轻轻为她拂去发丝上的花瓣,目光中满是宠溺;夏日的荷池边赏月,月光如水,洒在荷池上,泛起粼粼波光,他们相依而坐,低声诉说着彼此的心事;秋日的枫叶林中吟诗,火红的枫叶在风中飘舞,宛如一只只蝴蝶,周生辰会牵起她的手,在枫叶的映衬下,与她共吟浪漫的诗篇。那些美好的时光仿佛就在昨日,那么清晰,那么温暖。
上官曦在心中默默祈祷,希望丈夫能早日平安归来,他们的爱情能如同这坚韧的冬梅,历经风雪,依然绽放。她知道,接下来的日子,她只能在这深宅大院中,守着回忆,守着对他的思念,等待他归来的那一天。而这份等待,或许漫长,或许充满艰辛,但她愿意,为了他们的爱情,一直等下去。她想象着丈夫归来的那一刻,她会飞奔到他的怀中,所有的思念与担忧都将化作重逢的喜悦。她会与他再次漫步在春日的繁花下,再次在夏日的荷池边赏月,再次在秋日的枫叶林中吟诗,续写他们美好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