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槐井锁魂·玉珏惊变

尹淮立在陋巷口,袖中襦裙碎片摩挲着掌心,留下细微的麻痒。卖花婆婆颤抖的尾音还在耳畔盘旋,忽闻身后传来窸窣响动。转身时,只见半开的窗棂间,几片新鲜槐叶正顺着风势飘出,叶脉上凝着暗红血珠,在晨光里泛着妖异的光泽。

他疾步拾阶而上,推开门扉,腐木气息扑面而来。屋内陈设简陋,唯有墙上挂着的褪色画轴引人注目——画中银狐踏月而舞,爪下踩着七朵曼珠沙华,与醉楼死者发间的花朵如出一辙。画轴旁悬着个青布香囊,绣着半枚狐首,与他怀中的玉珏纹路竟能拼合。

“大人,这香囊里...“

小陈探手入囊,忽惊叫着缩回。尹淮凑近一看,香囊内躺着枚槐叶,叶脉间赫然用朱砂写着“酉时三刻,槐林旧冢“。话音未落,画轴突然无风自动,银狐的眼珠竟顺着颜料晕开,化作两滴血泪,滴在画中曼珠沙华上。

“…….”

青云观前,尹淮攥着带血的槐叶疾行。石阶上的霜花被他踩得粉碎,惊起檐角栖息的寒鸦。玄清子见他面色凝重,目光落在那枚槐叶上,手中拂尘“啪“地落地:“此乃狐族的'血谶叶',若见叶脉流血,必是大劫将至。“

观内铜铃突然乱响,三清像前的长明灯齐齐熄灭。玄清子颤抖着指向香案,只见香灰自动聚成狐形,尾尖蜿蜒出七个血色小字:“七魂酿,槐根藏“。尹淮想起醉楼酒窖的新叶,忽觉后颈发凉——那些槐叶,莫不是用活人魂魄浇灌?

…..

酉时二刻,城西槐林。

尹淮踏着腐叶前行,腰间玉佩突然发烫。前方浓雾中,隐约传来桂花酿的甜香,混着浓重的血腥气。小陈握紧佩刀,却见雾气里浮现七盏琉璃灯,每盏灯下都跪着具披麻戴孝的尸首,发间曼珠沙华开得妖冶。

“来者何人?“尹淮沉喝。

回应他的是银铃般的轻笑。白衣女子从槐影中走出,狐耳轻颤,琉璃盏中银白液体晃出涟漪。

“尹大人好记性,三日前在醉楼,您还捡了我的帕子呢。“

她指尖轻弹,盏中液体凝成狐形,直扑尹淮面门。

狐形血酒在半空炸开,化作万千银蝶。尹淮挥剑格挡,却见蝶翼上映出百年前的画面:熊熊烈火中,银狐族被铁链穿喉,祭司抱着玉珏坠入槐井,井中涌出的不是水,而是泛着银光的酒液。

“这'鸳鸯醉',本是狐族祭天的圣酒。“白衣女子指尖缠绕槐枝,“可惜有人用活人魂魄替代灵泉,酿出这惑人心智的毒酒。尹大人可知,为何每具尸首舌下都有槐叶?“她突然逼近,狐尾扫过尹淮手背,留下细密血痕,“因为槐根下,埋着七百年前狐族的怨气。“

白衣女子指尖轻弹,琉璃盏中银白血酒骤然凝成三丈长的狐尾软鞭,鞭梢裹着槐花香,破空声如裂帛。尹淮旋身错步,软鞭擦着耳畔扫过,将身后槐树削出半尺深的沟壑,树皮翻卷处渗出殷红树汁,竟与曼珠沙华同色。

“好个玄门道法!”女子轻笑,尾音化作狐啸。软鞭突然分作七股,如灵蛇般缠向他周身大穴。尹淮抽出腰间佩刀,刀光映着月光,却见刀锋刚触及鞭身,银白液体便化作万千细针,穿透他衣袖刺入皮肉。伤口处泛起诡异的青,竟与醉楼酒盏中的妖异青光如出一辙。

小陈举刀欲助,却被槐枝自地下暴起缠住脚踝。尹淮余光瞥见黑衣杀手自雾中现身,手中短刃同样刻着狐纹,与他在卖花婆婆处发现的香囊纹样呼应。三柄短刃呈品字形袭来,他挥刀格挡,却觉腕间玉佩发烫——那是母亲留下的狐首佩,此刻竟渗出细密血珠。

……

子时,尹淮踉跄着扶住老槐树。方才交手时,白衣女子在他掌心留下片槐叶,叶脉上浮现出他幼时的模样——母亲抱着他跪在槐井边,身后是追杀而来的黑衣人。

“原来如此...“

他望着掌心渐渐消散的血痕,终于明白母亲临终前那句“槐影深处藏旧怨“的深意。腰间玉佩突然发出清越鸣响,槐树根部传来石块挪动的声响,露出井口一角,井中飘出的酒香里,混着曼珠沙华的腥甜。

月光穿过槐枝,在井沿投下七道狐影。尹淮握紧佩剑,却听身后传来玄清子的叹息:“七魂酿现世,灵都将陷万劫不复...尹大人,当年你母亲拼死护住的,不仅是你,还有这口镇压狐族怨气的槐井。“

井口水面突然翻涌,七具裹着槐叶的尸身缓缓浮起,每具尸首心口都插着半块玉珏。尹淮望着手中与记忆里重合的狐首玉佩,终于看清玉珏边缘的刻痕——那是母亲用最后气力留下的血字:“勿信玄门“。

尹淮握剑的手骤然收紧,月光在剑刃上碎成银鳞。玄清子道袍上的云纹无风自动,拂尘扫过之处,槐根如铁索般缠向槐井。白衣女子却突然笑出声,狐尾一卷,将尹淮拽至身后。

“道长当年用七十二道镇魂符镇压狐族怨气,可曾想过,这些年醉楼用活人魂魄续养槐叶,早让符篆成了虚设?”

井中酒液翻涌如沸,七具尸身胸口的玉珏同时发出嗡鸣。尹淮腰间的玉佩突然脱离系带,飞向槐井——半块狐首与井口石缝中的残片严丝合缝,竟拼成完整的祭司令牌。玄清子面色骤变,袖中飞出数张黄符,却被井中涌出的银白雾气尽数焚毁。

“母亲...当年也是为了阻止你们?”

尹淮望着符纸灰烬,掌心血痕与槐叶咒印隐隐作痛。记忆如潮水翻涌:幼时高烧不退,母亲深夜抱着他跪在槐井边,用银针刺破指尖,将血滴入他口中。此刻想来,那腥甜的液体,分明是狐族的精血。

白衣女子指尖凝出银白狐火,将逼近的槐根烧作飞灰:“你以为玄门真在降妖?他们不过是想永远锁住狐族的力量。”她转头看向尹淮,狐耳微动,“当年大祭司将秘宝一分为二,一半藏在玉珏,另一半...就在你体内。”

话音未落,槐井突然炸开冲天银柱。尹淮被狐火护着后退数步,却见井中浮出一具白骨,指骨间还缠着褪色的玄门符纸。玄清子见状,竟从怀中掏出个青铜酒壶——壶身刻满狐形饕餮纹,正是醉楼酒盏纹样的放大版。

“七魂酿已成,这灵都的妖力,该换主人了!”

老道将酒壶浸入银柱,壶口顿时涌出万千魂灵。尹淮望着那些在雾中挣扎的虚影,忽觉喉间腥甜——他血脉中的狐族之力正在沸腾,而玉佩碎片上的血字“勿信玄门”,此刻在月光下愈发猩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