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死亡下的起舞

冰冷的金属触感透过薄薄的驾驶服,狠狠烙印在卫照的脊背上。不是座椅的支撑,而是他被粗暴地塞进驾驶舱时,撞在某个冰冷凸起上的剧痛。这剧痛,混合着脑海中仍在疯狂肆虐的破碎画面——燃烧的星空、冰冷的锁链、季沐嘲弄的眼神、好友灰败的瞳孔——像无数把烧红的钝刀,反复切割着他的神经。

“呃……”他痛苦地呻吟着,试图撑起身体。视野一片模糊,充满了闪烁的噪点和重影。狭小的驾驶舱内弥漫着一股浓烈的、混合着陈年尘埃、臭氧和某种难以形容的、类似金属锈蚀又带着一丝奇异腥甜的古老气味。舱壁覆盖着厚厚的灰尘和蛛网状的干涸粘液,控制台大部分区域黯淡无光,只有少数几块布满裂痕的晶体屏幕,正以他完全无法理解的、流淌着紫色光晕的几何符号和线条,疯狂地刷新着数据流。

嗡——!

又一股无形的能量脉冲,如同重锤般狠狠敲在他的精神壁垒上。卫照眼前一黑,差点再次晕厥过去。

与此同时,头顶上方传来刺耳的金属撕裂声和引擎的狂暴咆哮!整个深坑都在剧烈震动,碎石和尘埃如同暴雨般簌簌落下,砸在“天公”巨大的身躯和驾驶舱顶部,发出密集的“噼啪”声。

泰坦的“游骑兵”来了!它们就在头顶!

求生的本能像一桶冰水,瞬间浇灭了混乱的思绪,带来短暂而尖锐的清醒。卫照猛地抬头,透过布满裂纹的弧形舱盖望去——昏暗的光线中,两台流线型的钢铁巨鸟正悬停在深坑上方,巨大的探照灯如同两柄炽白的光剑,狠狠刺破黑暗,牢牢锁定了他和这台刚刚苏醒的巨神!

“发现目标!未知型号巨型机甲!驾驶舱确认存在生命体征!重复,驾驶舱确认存在生命体征!”一个惊愕的声音通过机甲的扩音器传来,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

“秃鹫7号呼叫总部!目标已确认激活!能量读数异常!威胁等级提升至‘灭绝级’!请求立即授权开火!重复,请求授权开火!”另一个声音则充满了决绝的杀意。

下一秒,刺眼的红光在“游骑兵”的武器挂架上亮起!

“锁定完成!开火!”

轰!轰!轰!

刺耳的尖啸撕裂空气!数枚拖着尾焰的小型高爆导弹,如同致命的毒蜂,从不同角度朝着深坑底部的“天公”俯冲而下!与此同时,“游骑兵”肩部的速射脉冲炮也开始猛烈咆哮,密集的蓝色能量束如同暴雨般倾泻而下,瞬间将“天公”所在的位置笼罩在一片毁灭性的光网之中!

“不!”卫照瞳孔骤缩,死亡的阴影从未如此清晰!他下意识地想要寻找控制杆,想要躲避,但眼前只有布满诡异符号的控制台和陌生的操作界面!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他淹没!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嗡!!!

“天公”那只冰冷的紫色独眼猛地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强光!整个驾驶舱内部,那些原本黯淡的、流淌着紫色光晕的符号和线条,如同被注入了狂暴的生命力,瞬间变得刺眼夺目!一股难以言喻的、冰冷而狂暴的意志,如同决堤的洪水,猛地冲入了卫照的脑海!

不是语言,不是图像。是一种纯粹的本能指令!一种对毁灭性威胁的、源自亘古的暴怒回应!

“动起来!!!”卫照在精神层面发出无声的嘶吼,与其说是命令机甲,不如说是被这股狂暴意志裹挟着发出的绝望呐喊!他全身的神经瞬间绷紧到极致,从未有过的、高达85%的神经同步率天赋,在这一刻被彻底点燃!

他的身体,在没有任何物理操作的情况下,猛地向后一仰!他的精神,如同离弦之箭,狠狠撞向那冰冷而狂暴的意志洪流!

轰隆——!!!

导弹几乎同时命中!巨大的爆炸冲击波将深坑底部的垃圾山彻底掀翻!炽热的火焰和浓烟冲天而起,碎石和金属碎片如同子弹般四处飞溅!速射脉冲炮的能量束在烟尘中疯狂穿梭,编织着死亡的光网。

然而,就在爆炸的核心区域——

一道模糊的、巨大的紫色身影,以一种完全违背物理常识的、近乎鬼魅般的姿态,贴着爆炸冲击波的边缘,向后侧滑了出去!

不是跳跃,不是奔跑,更像是……空间发生了瞬间的错位?那巨大的机甲身躯在浓烟和火光中留下了一道道残影,险之又险地避开了大部分导弹的直接命中区域!只有几块飞溅的弹片和零星的脉冲光束擦中了它破损的装甲板,溅起刺目的火星,在哑紫色的装甲表面留下几道浅浅的焦痕。

“什么?!”通讯频道里传来机师震惊的失声尖叫,“怎么可能躲开?!”

驾驶舱内,卫照如同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浑身被冷汗浸透。剧烈的头痛如同无数把电钻在颅内疯狂搅动,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撕裂般的痛楚。刚才那一下极限闪避,几乎榨干了他所有的精神力量。他感觉自己像一个被强行塞进了万吨巨轮引擎室的蚂蚁,仅仅是“感受”到机甲的移动意图,就差点让他的大脑过载烧毁!

但“天公”没有给他喘息的机会!

那股冰冷狂暴的意志再次席卷而来!这一次,目标明确——反击!

嗡!

控制台上,一块相对完好的晶体屏幕猛地亮起刺目的紫光!屏幕中心,一个由复杂闪电纹路构成的、不断脉动的几何符号骤然放大,瞬间占据了卫照的全部视野!同时,一股强烈的、带着毁灭性渴望的“冲动”,如同高压电流般狠狠贯注进他的神经!

“呃啊——!”卫照发出痛苦的嘶吼,双手不受控制地、本能地向前伸出,仿佛要去抓住什么虚无的实体!他的精神被这股冲动强行驱动,狠狠“撞”向那个闪电符号!

“天公”巨大的右臂猛地抬起!伴随着一阵令人牙酸的金属摩擦声和能量过载的嗡鸣,那巨大的、布满裂痕和锈蚀的金属手掌中,一道刺眼的紫白色电光猛地炸开!电光并非凭空产生,而是瞬间汇聚了深坑内弥漫的微弱电荷、甚至吸收了部分刚刚爆炸残留的热能和冲击波能量!

滋啦——!!!

一道扭曲的、手臂粗细的狂暴雷蛇,如同挣脱束缚的远古凶兽,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和刺鼻的臭氧味,以超越肉眼捕捉的速度,狠狠轰向其中一架悬停的“游骑兵”!

太快了!太近了!

那架“游骑兵”的机师只来得及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呼,甚至连能量护盾都来不及完全开启!

轰!!!

刺目的紫白光芒瞬间吞噬了“游骑兵”的整个左侧机身!坚硬的合金装甲如同黄油般被轻易熔穿、撕裂!内部的管线、精密仪器在超高压电流下瞬间汽化、爆炸!整台机甲如同被巨锤砸中的玩具,在空中剧烈地翻滚、解体,燃烧的残骸拖着滚滚黑烟,如同流星般狠狠砸落在远处的垃圾山上,引发二次爆炸,火光冲天而起!

另一架“游骑兵”的机师被这恐怖的一幕彻底惊呆了,通讯频道里只剩下粗重的喘息和电流的杂音。

深坑底部,浓烟稍稍散开。“天公”保持着右臂前伸的姿势,巨大的手掌上还缠绕着丝丝缕缕跳跃的电弧。那只紫色的独眼冰冷地转动,锁定了空中仅存的猎物。庞大的身躯微微下蹲,残破的腿部关节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仿佛一头蓄势待发的洪荒巨兽。

然而,驾驶舱内的卫照,状态却糟糕到了极点。

“噗!”他猛地喷出一口鲜血,星星点点溅在布满灰尘的控制台上。眼前的世界彻底变成了猩红一片,无数扭曲的幻影疯狂闪烁:燃烧的机甲残骸与燃烧的星空重叠;季沐冰冷的脸在紫色雷光中狞笑;好友灰败的眼睛在爆炸的火光里死死盯着他;冰冷绝望的锁链缠绕着“天公”的巨大身躯,也缠绕着他的灵魂……

剧烈的耳鸣尖锐得如同无数根钢针贯穿了耳膜,盖过了外界的一切声音。头痛已经超越了痛苦的范畴,变成了纯粹的、要将头颅撑爆的肿胀感!他感觉自己的意识正在被撕裂,一半是剧烈的肉体痛苦和濒死的恐惧,另一半则被那股冰冷的、充满毁灭冲动的意志洪流疯狂冲刷、同化!

“停…停下……”他虚弱地呻吟着,身体蜷缩在冰冷的驾驶座上,不受控制地剧烈抽搐。每一次神经的跳动都带来深入骨髓的剧痛。刚才那一次强行反击,几乎将他彻底榨干,高同步率带来的副作用在情绪剧烈波动和超负荷精神驱动下,如同火山般猛烈爆发!

“天公”巨大的身躯因为驾驶员的失控而剧烈地晃动了一下,独眼的光芒也变得明灭不定,仿佛随时会熄灭。

空中的“游骑兵”机师终于从同伴瞬间毁灭的震撼中回过神来。恐惧被求生的欲望和刻骨的仇恨取代,转化为最凶残的反扑!

“怪物!给我死!!”机师发出疯狂的咆哮,“游骑兵”引擎全功率运转,机体猛地拔高,同时肩部、手臂上的所有速射脉冲炮火力全开!密集的蓝色能量束如同狂风暴雨般,朝着下方状态明显不稳的“天公”疯狂倾泻!同时,机腹弹仓打开,最后两枚高爆导弹拖着长长的尾焰,带着必杀的意志,呼啸着射向“天公”的头部和胸口驾驶舱!

致命的蓝光在卫照模糊的视野中急速放大!死亡的冰冷气息瞬间扼住了他的咽喉!求生的本能和守护妹妹的执念,如同黑暗中最后一点微弱的火星,在即将崩溃的精神废墟上顽强地燃烧起来!

“动……动啊!”他用尽灵魂的力量嘶吼,牙齿咬得咯咯作响,鲜血从嘴角溢出。他不再试图去“控制”,而是将自己残存的意志、那份刻骨铭心的不甘和守护的执念,毫无保留地、如同扑火的飞蛾般,狠狠“撞”向驾驶舱内那股冰冷的、狂暴的意志洪流!

这一次,不再是单方面的裹挟,而是一种近乎绝望的、带着血性的共鸣!

嗡——!!!

“天公”那只明灭不定的紫色独眼,猛地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如同恒星核心般炽烈的光芒!光芒中,那些古老的符文仿佛彻底活了过来,流淌着熔岩般的能量!整个机甲内部发出一种低沉的、仿佛来自远古星河的嗡鸣!

就在密集的脉冲光束和致命的导弹即将临身的刹那——

滋啦!!!

一道比之前更加粗大、更加凝练、带着毁灭性气息的深紫色雷光,如同撕裂苍穹的审判之矛,猛地从“天公”的独眼中爆射而出!这道雷光并非笔直射出,而是在空中诡异地扭曲、跳跃,瞬间击中了冲在最前面的那枚导弹!

轰!!!

导弹凌空殉爆!狂暴的冲击波和火焰瞬间扰乱了紧随其后的能量光束雨!而那道深紫色的雷光余势未消,如同拥有生命般,在爆炸的火光中猛地一个折射!

目标——仅存的那架“游骑兵”!

机师惊恐的尖叫被淹没在雷光的尖啸中!

轰——!!!

雷光精准地命中了“游骑兵”的引擎核心!没有爆炸,只有瞬间的、刺目到极致的紫白光芒爆发!整台机甲如同被投入炼钢炉的冰块,在不到半秒钟的时间内,从引擎部位开始,装甲、骨架、内部结构……一切都被狂暴的雷霆之力瞬间熔解、气化!连一丝残骸都没有留下,只有空气中弥漫的浓烈臭氧味和一缕迅速消散的青烟,证明它曾经存在过。

深坑底部,死一般的寂静。

只有“天公”巨大的身躯微微摇晃着,独眼中那炽烈的紫光缓缓黯淡下去,最终只留下一点微弱的光芒,如同风中残烛。驾驶舱内,那些疯狂闪烁的符文也渐渐平息,只留下微弱的能量流淌。

卫照瘫在驾驶座上,意识彻底陷入了黑暗的深渊。只有身体还在无意识地、剧烈地抽搐着,嘴角残留着刺目的血迹。过度透支的精神和同步率带来的反噬,终于将他彻底击垮。最后残留在脑海中的,是妹妹卫艾苍白而依赖的眼神,和那冰冷狂暴意志中传递出的、一个模糊却带着一丝奇异共鸣的意念碎片:

“锁链……必须……斩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