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阴谋浮出水面

昏暗的耳房内,门缝中漏进一线昏黄的光,如一条金色的丝线,正好落在裴砚攥紧的手背上,那光线微微颤动,似也在诉说着紧张。

孙书吏跑过的脚步声由近渐远,那脚步声在寂静的走廊里回荡,“嗒嗒嗒”地敲击着裴砚的神经。

他才发现自己指甲几乎掐进掌心,尖锐的疼痛让他清醒,刚才那一瞬间,他甚至能清晰地听见自己喉结滚动的声音,“咕噜”一声,在安静的耳房里格外明显。

“他手里的纸。”沈疏桐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刀锋般的冷锐,仿佛能划破这寂静的空气,“写着你的名字。”

裴砚松开手,掌心印着月牙形的红痕,那红痕微微发烫,像是被火灼烧过一般。

他想起方才孙书吏腰间晃动的墨玉玉佩,那墨玉在昏暗的光线下散发着温润的光泽,悠悠地晃动着。

那是张寺正去年生辰时,大理寺上下人人都送了贺礼,唯有孙书吏得了块墨玉,说是“最合眼缘”。

原来合的不是眼缘,是用场。

“去小六子那儿。”他扯了扯被冷汗浸透的领口,那湿漉漉的布料贴在皮肤上,让他感觉有些难受,“这小子总在偏院扫落叶,耳朵比猫还灵。”

沈疏桐点头,指尖已经摸上腰间的短刀,那冰冷的触感让她的手指微微一颤。

两人刚跨出耳房,温暖的阳光洒在身上,就见穿青布短打的小六子抱着一摞卷宗从廊下跑过,发顶的小揪揪晃得像团乱草,随着他奔跑的节奏上下跳动。

裴砚喊了声“小六”,那孩子立刻刹住脚,圆眼睛滴溜溜转,眼中闪烁着好奇的光芒:“裴司刑?张寺正刚说要找您——”

“这糖人拿好。”裴砚从袖中摸出个油纸包,那油纸在阳光下泛着淡淡的光,是方才沈疏桐顺来的茶楼点心,“替我盯着孙书吏,他去哪儿、见谁、说什么,都记清楚。”

小六子的喉结动了动,油纸上的糖霜在阳光下闪着碎光,像细碎的星辰。

他快速把油纸包塞进怀里,压低声音:“今早孙书吏去了西市,在‘福来米行’待了半柱香。米行老板是个瘸腿的,我替王典史送过公文,那瘸子左手小拇指少半截——”

“好小子。”裴砚拍了拍他肩膀,那温暖的手掌传递着信任,“酉时三刻,偏院老槐树下见。”

日头西斜时,裴砚和沈疏桐缩在西市后巷的酱菜铺檐下,刺鼻的酱缸酸气扑面而来,沈疏桐身上沾了这股酸气,皱着眉瞪他:“你倒挑了个好地方。”

“越臭越没人注意。”裴砚盯着对面米行的木门,门楣上“福来”二字被风雨剥蚀得只剩半边,那斑驳的字迹在夕阳下显得格外沧桑,“小六子说孙书吏申时会来。”

话音未落,青衫身影转过街角,一阵微风拂过,带来他衣摆的沙沙声。

孙书吏左顾右盼,袖中鼓鼓囊囊,像是揣了什么,那凸起的形状让人不禁心生疑惑。

他走到米行门前,用指节敲了三下,又顿一顿敲两下,那清脆的敲门声在安静的街道上回荡。

门“吱呀”开条缝,伸出只少了小拇指的手,那只手粗糙而黝黑,迅速把东西接了进去。

“跟上。”沈疏桐拽着裴砚的衣袖拐进另一条巷子,两人贴着斑驳的砖墙疾走,鞋底碾过碎砖发出“沙沙”响,那声音在狭窄的巷子里被放大。

转过三个弯,米行的瘸腿老板出现在前头,他没往正街走,反而钻进条逼仄的小巷,青石板缝里长着青苔,踩上去有些滑腻,墙根堆着发馊的菜帮子,散发着令人作呕的气味。

“不对劲。”裴砚压低声音,那声音在微风中飘散,“米行在西市,他往城北偏门走——”

话没说完,瘸腿老板停在一扇褪色的朱漆门前。

门环上缠着褪色的红绸,在微风中轻轻飘动,门楣挂着块掉漆的木牌,隐约能辨“安福”二字,那字迹在夕阳余晖下若隐若现。

他敲了七下门,门内传来锁链滑动的声响,那声响沉闷而厚重。

裴砚和沈疏桐躲在斜对过的破酒坛后面,沈疏桐的短刀蹭着坛口,发出细不可闻的刮擦声,那声音让他们的心都提了起来。

门开了条缝,露出半张满是刀疤的脸,那刀疤在昏暗中显得格外狰狞。

瘸腿老板压低声音:“北爷要的东西,张寺正让孙书吏送来的。”

刀疤脸“嗯”了声,侧身让他进去。

门即将合拢时,裴砚瞥见院内有棵老石榴树,枯枝上挂着几个干缩的石榴,像颗颗血珠,在夕阳下散发着诡异的气息。

“北党。”沈疏桐的声音冷得像冰碴,那冰冷的声音让裴砚不禁打了个寒颤,“安福院是北党在京中的暗桩,我查悬镜司旧案时见过记录。”

裴砚的太阳穴突突跳起来——这是“听魂”前的征兆,可此刻哪有亡魂?

他的脑海中突然闪过之前办案时一些模糊的画面,似乎也有过这样的感觉,但又记不太清了。

他按住额头,冷汗顺着鬓角往下淌,那冷汗滴在地上,很快就被干燥的土地吸收:“张寺正表面让我查盐仓案,实则把证据传给北党……他想两边下注?”

“更可能是借刀杀人。”沈疏桐盯着那扇朱漆门,那坚定的眼神仿佛能看穿门后的阴谋,“若盐仓案坐实北党贪墨,张寺正就有了投名状;若查不下去,他便推说是你无能。”

裴砚突然抓住她的手腕,那急切的动作带着几分慌乱:“走,回大理寺找陈少卿。得赶在张寺正销毁证据前——”

远处传来清脆的马蹄声,由远及近,那马蹄声踏在地面上,仿佛踏在他们的心上。

沈疏桐拽着他闪进旁边的柴火堆,枯枝扎得后背生疼,那尖锐的疼痛让他们更加清醒。

三匹黑马从巷口冲过,马上骑士腰间悬着大理寺的银鱼牌——是张寺正的亲卫,那银鱼牌在阳光下闪烁着冰冷的光。

“他们怎么会——”

“孙书吏的纸条。”裴砚咬牙,那紧咬的牙关显示出他的愤怒,“他方才攥的那张写着‘裴砚’的纸,是张寺正给他的追杀令。”

马蹄声在安福院门前停住,传来刀疤脸的喝问:“什么人?”

“大理寺办案!”为首的骑士抽出腰刀,那刀身闪烁着寒光,“裴砚通敌,见者格杀!”

沈疏桐的短刀已经出鞘,刀锋映着她紧绷的下颌线,那刀锋的寒光让周围的空气都似乎冷了几分:“我引开他们,你去——”

“不行。”裴砚拽住她的胳膊,那有力的手传递着坚定,“陈少卿的书房有密道,直通后巷。跟我来!”

两人猫着腰穿过几条小巷,裴砚的鞋跟踢到块松动的青石板,发出“咔嗒”响,那声响在寂静的小巷里格外刺耳。

沈疏桐突然拽住他,指向墙角:“看。”

老墙根有道半人高的裂缝,苔藓间露出块刻着莲花纹的砖——正是大理寺后巷密道的标记,那莲花纹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神秘而古老。

马蹄声再次逼近,夹杂着骑士的呼喝:“在这儿!”

裴砚攥紧沈疏桐的手,掌心全是汗,那湿漉漉的手掌传递着紧张和不安:“进去!”

裂缝里飘出潮湿的土腥气,那气味带着几分陈旧和腐朽,沈疏桐率先钻了进去,转身拉他时,指尖触到他袖中那张“盐仓事泄”的纸条——边角已经被冷汗浸得发皱。

外头传来刀剑劈砍砖墙的声响,那声响震得他们的耳朵生疼,沈疏桐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带着几分低哑的温度:“裴砚,你说这密道……能通到陈少卿那儿么?”

裴砚摸黑握住她的手,指腹擦过她掌心的薄茧——那是练刀磨出来的,那粗糙的触感让他感到安心。

他望着前方隐约的微光,喉结动了动:“能。”

而在他们身后,安福院的老石榴树下,刀疤脸捡起块带血的碎砖,借着月光看清上面的字——“裴砚”二字,被刀刃劈成了两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