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最朴素的商战思维

“盟友？”林涛被江晨这句石破天惊的话，震得半天没回过神来。他瞪大了眼睛，仿佛在看一个外星人：“晨子，你没发烧吧？那姓马的现在是我们在深圳最大的竞争对手！他多活一天，我们就要多烧一天的钱！我们应该想办法，用我们雄厚的资本，把他彻底碾死、挤垮！而不是跟他当什么盟友！”

林涛的反应，完全在江晨的意料之中。

这是一种最典型、最朴素的商战思维——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江晨没有直接反驳，他拉开办公室里那张唯一的椅子，示意林涛坐下，自己则靠在窗台上，点燃了一支烟。

这是他重生以来，第一次抽烟，尼古丁带来的微醺感，让他那高速运转的大脑有了一丝舒缓。

“胖子，我问你一个问题。”江晨缓缓吐出一口烟圈，烟雾模糊了他深邃的眼神：“你认为，我们‘创世纪’的最终目标是什么？”

“当然是……是做大做强，在美国上市，成为像微软、IBM那样的科技巨头！”林涛不假思索地回答，这也是江晨当初为他描绘的蓝图。

“错了。”江晨摇了摇头，他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足以颠覆认知的力量：“上市，只是我们融资的一个手段，而不是目标。我们的目标，不是成为另一个微软，而是要创造一个前所未有的、属于我们中国人的‘线上世界’。”

“线上世界？”林涛的眉头紧紧锁了起来，这个词对他来说，过于科幻和抽象。

“对。”江晨的语速不快，但每一个字，都像一颗钉子，精准地钉入林涛的脑海：“你把我们的OICQ，仅仅看作一个聊天工具。但在我的构想里，它不是工具，它是‘入口’。是未来十几亿中国人，进入互联网世界的第一个、也是最重要的入口。”

“你想想看。”江晨的眼中开始闪烁着狂热的光芒，那是一种属于未来“产品经理之神”的、对人性的极致洞察：“当所有人都习惯用OICQ来交流，它的价值就不再是沟通。我们可以给它加上可爱的头像和皮肤，让年轻人愿意花钱去装扮自己，这就是‘OI秀’；我们可以给每个账号开辟一个可以自由书写、上传照片的空间，让人们在上面记录生活、展示自我，这就是‘OI空间’；我们可以开发简单的网页游戏，用OICQ账号直接登录，让用户在上面社交、娱乐，这就是‘OI游戏’！”

“当这个入口足够大，大到可以囊括所有人的社交、娱乐、资讯、甚至消费时，它就不再是一个软件，它是一个生态！一个帝国！而我们，就是这个帝国的唯一统治者！”

林涛彻底被江晨这番闻所未闻的宏大构想给镇住了。

他那颗塞满了代码和算法的理工男大脑，第一次被如此清晰地、逻辑严密地灌输了“商业模式”和“产品生态”的概念。

他仿佛看到了一扇新世界的大门，正在缓缓向他打开。

“可……可这和马腾有什么关系？”他艰难地消化着巨大的信息量，回到了最初的问题。

“当然有关系。”江晨掐灭了烟头，眼神重新变得锐利：“因为要建立这个帝国，我们需要两个最重要的东西：时间和人才。”

“时间上，我们有先发优势，但这个优势并不明显。马腾的团队，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模仿出我们的产品，证明他们的技术实力和执行力，绝不在我们之下。如果我们选择和他硬碰硬地打一场消耗战，结果会怎么样？”

江晨自问自答：“结果就是，我们可能会赢，但会赢得非常惨烈。我们会耗费掉至少一年以上的时间，和手里绝大部分的资金。而就在我们两败俱伤的时候，你信不信，不出半年，在BJ，在杭州，就会有第三个、第四个‘QQ’冒出来！到时候，我们就错过了建立垄断地位的、唯一的黄金窗口期！”

“而人才……”江晨的目光投向楼下那个依旧亮着灯的窗户，语气中带着一丝毫不掩饰的欣赏：“马腾，就是我们现阶段能找到的、最顶级的将才！他是个纯粹的产品经理和技术天才，他对用户的心理，有着野兽般的直觉。那个‘嘀嘀嘀’的提示音，就是最好的证明。这种天赋，是钱买不来的。”

“所以，”江晨一字一句地做出了总结：“我们为什么要花巨大的代价，去消灭一个潜在的最强盟友，然后把自己搞得筋疲力尽，去面对一群未知的、新的敌人呢？正确的做法，是立刻停止内耗，用我们最强大的武器——资本和超越时代的视野，去收编他，让他成为我们帝国里，最锋利的一把剑。”

林涛沉默了。他低着头，脑子里在飞速地进行着天人交战。江晨的这番话，彻底颠覆了他过去所有的认知，但理性又告诉他，江晨说的每一个字，都是对的。这是一种更高维度的、他从未接触过的战略思维。

“我……我明白了。”良久，他抬起头，眼神中充满了敬畏和信服：“晨子，你说得对。是我太短视了。”

“不怪你。”江晨拍了拍他的肩膀：“你是个优秀的战术执行者，而我，负责制定战略。我们分工不同。”

他看了一眼墙上的时钟，已经是深夜。

但办公室里，那群年轻的程序员们，依旧在亢奋地工作着。

他能听到他们在激烈地争论着某个BUG的解决方案，也能闻到空气中那股熟悉的、令人安心的泡面味。

江-晨拉开门，走了出去。

他走到一个看起来最年轻、戴着黑框眼镜、面前摆了三个显示器的程序员身后。那个年轻人正为了一个头像显示的BUG而抓耳挠腮。

“这个缓冲区溢出的问题，你用C++的RAII机制来管理资源，再加一个双重检查锁定，就可以解决了。”江晨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了那个年轻人的耳朵里。

年轻人猛地一回头，看到是这个陌生的“老板”，先是一愣，随即按照江晨的提示，飞快地在键盘上敲击起来。几分钟后，那个困扰了他一整晚的BUG，迎刃而解。

“我靠！解决了！”年轻人激动地跳了起来，他看着江晨，眼神里充满了不可思议：“老板……你……你也懂编程？”

江晨笑了笑：“略懂一点。”

他前世为了拍科幻电影，自学过一段时间的编程和计算机原理，虽然远谈不上精通，但用来指点一下这些还在摸索阶段的年轻人，却是绰绰有余。

这一手，瞬间镇住了全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