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约法三章

沈天海抬手拦闫瑾脩：“还请瑾王留步，移步偏殿。”

闫瑾脩脚步一顿，指尖无意识摩挲着雪瑶后背。

眉梢微蹙，下意识将怀中雪瑶又抱紧几分：“本王带着瑶瑶，恐多有不便。 ”

沈天海捋须大笑，抬手往偏殿方向虚引：“王爷说笑了，小公主乖巧懂事，有何不便？小公主生得伶俐，日后必是个大美人。”

闫瑾脩垂眸思忖片刻，终是抬步：“也罢。”

玄色衣袂掠过回廊，雪瑶趴在他肩头冲沈思思眨眼睛。

鎏金香炉青烟袅袅，沈天海将明黄圣旨铺在檀木案上“赐婚”二字在烛光下泛着刺目光芒。

“这门亲事，王爷不妨考虑。”

老财神爷笑得眉眼弯弯，却透着不容小觑的气势。

闫瑾脩垂眸扫过圣旨，喉间溢出冷笑：“本王的婚事，何时轮得到旁人做主？”

他攥紧雪瑶的手，小姑娘正盯着案头糕点出神。

沈天海并不动怒，慢悠悠端起茶盏：“听闻小公主心疾缠绵，正巧犬婿凤泺是医仙弟子。”

雪瑶掰糕点的手微滞，闫瑾脩瞳孔骤缩。这个消息连他的暗卫都未曾探得，沈家在江湖的势力远比想象中深。

“但凤泺性子野。”

沈天海话锋一转，茶盖轻叩杯沿，“要他出手，总得有些由头。”

闫瑾脩抬眸，玄色衣袍衬得脸色愈发冷峻：“你想要什么？”

“不过是给思思寻个良人。”

沈天海笑得无害，眼底却藏着老狐狸的狡黠：“王爷虽冷情，却重诺。”

雪瑶忽然拽拽闫瑾脩衣袖，奶声奶气：“哥哥别皱眉，瑶瑶不治病也可以……”

他心口一疼，将妹妹抱起放在膝头。

小姑娘伸手摸他眉眼：“瑶瑶喜欢思思姐姐，但不想哥哥不开心。”

闫瑾脩望着怀中懂事的妹妹，五年沙场未软的心弦，被这双小手轻轻拨动。

“若本王应下。”

他指尖摩挲雪瑶发顶，抬眼时眼底已覆上寒霜：“沈家能保思思一世无忧？”

沈天海捋须大笑：“思思是我沈家心尖宠，若王爷负她，便是与天下钱庄为敌。”

风声掠过檐角铜铃，闫瑾脩凝视圣旨良久，忽道：“三日后，我要见到凤泺诊治方案。”

沈天海笑得见牙不见眼：“爽快！三日后，老臣定携犬婿登门。”

殿外，沈思思正扒着雕花窗棂偷听。她踩着石凳踮脚，步摇穗子扫过窗纸沙沙响。

“爹爹拿我做交易！”

她咬牙切齿，忽觉后颈一凉。回头撞上闫瑾脩似笑非笑的眼神，顿时从石凳上滑下来。

闫瑾脩抱着雪瑶立在花影里，看她手忙脚乱稳住身形，唇角微不可察地上扬：“沈小姐轻功不怎样，偷听本事倒是一流。”

沈思思拍着胸口瞪他：“要你管！”

又看向雪瑶，小姑娘冲她甜甜笑，心顿时软了半截。

沈天海从殿内出来，正撞见两人对峙。老父亲笑得和蔼：“思思，日后要改口叫王爷了。”

“我不——”

沈思思脱口而出，对上闫瑾脩深不见底的眼，想起昨夜刺客的血，声音弱了下去：“除非……”

“除非怎样？”

闫瑾脩眉梢轻挑，抱着雪瑶走近两步。雪瑶伸出小手要沈思思抱，她鬼使神差地接过。

“第一。”

沈思思抱着软糯的小姑娘，胆气壮了几分，“不许限制我的自由。”

“好。”

闫瑾脩答得干脆，反正她这性子也关不住。

“第二。”

沈思思歪头，发间海棠簪子颤巍巍：“王府上下，无人能管束我。”

闫瑾脩轻笑一声，眼尾弯出好看的弧度：“本王都听你的，如何？”

沈思思歪头想了想，指尖绕着雪瑶一缕发丝打圈：“第三点……本小姐暂时没想好，先欠着！”

闫瑾脩被她无赖样逗笑，眼尾弯出漂亮弧度：“好，准你日后补上。”

沈天海在旁笑得胡子乱颤，心里却想——这丫头，日后怕是要把王府闹个天翻地覆。

沈天海摸着胡须在旁笑得合不拢嘴，全然不知两个年轻人已达成某种默契。雪瑶扯着沈思思耳垂，咯咯直笑。

“那明日……”

老父亲搓着手：“是不是该进宫谢恩了？”

沈思思抱着雪瑶转圈圈，扬声：“不急！走我先给瑶瑶画海棠。”

闫瑾脩望着她飞扬的裙角，唇边笑意渐浓。

沈思思铺纸研墨时，雪瑶趴在案头瞪圆眼睛看。狼毫笔尖蘸饱胭脂，在宣纸上轻轻一压，便洇出朵娇艳海棠，可谓妙笔生花。

“瑶瑶看这里。”

沈思思歪头轻笑，腕子一转，海棠树下便多了个抱着兔子的小姑娘。

雪瑶拍着小手咯咯笑，墨点溅上鼻尖也浑然不觉。闫瑾脩立在屏风后，看着她笔下灵动的画面，眼底闪过微不可察的惊艳。

不过半炷香功夫，沈思思搁笔时，朱唇微抿：“如何？”

闫瑾脩走近细看，画中垂丝海棠似在风中轻颤，雪瑶眉眼间的天真跃然纸上。京都盛传沈家小姐纨绔，却不知她丹青造诣如此惊人。

“日后！”

他指尖抚过画中雪瑶的笑颜：“只为本王一人作画，可好？”

声音低沉，带着连自己都未察觉的温柔。

沈思思瞥他一眼，将画卷起塞进他怀里：“本小姐高兴便画，不高兴……”

话音未落，雪瑶抱住她腰撒娇：“思思姐姐要一直高兴！”

沈思思心都化了，揉着小姑娘脑袋：“好，为了瑶瑶，天天高兴。”

暮色四合时，雪瑶抱着画卷闫瑾脩抱起她跨上黑马。

沈思思立在沈府门口，忽然扬声：“闫瑾脩！”

他勒住缰绳回头，玄色衣袍被晚风吹起一角。

“我会治好瑶瑶的。”

她声音清亮，带着让人安心的力量。

闫瑾脩凝视她片刻，忽然笑了。这是沈思思第一次见他真心实意地笑，连眼底的冰都化了。

马蹄声渐远，沈思思摸着发烫的脸颊转身，却见沈天海倚在门边，笑得像只偷腥的猫。

“爹爹偷听！”

她跺脚。

沈天海捋着胡须摇头：“傻丫头，这门亲事，你不吃亏。”

夜深人静，闫瑾脩坐在瑾王府书房，摩挲着案头沈思思画的海棠。窗外月色如水，他忽然提笔，在画旁题下：

“海棠未雨，梨花先雪，一半春休。”

闫瑾脩心想，这沈家小祖宗，似乎也不是那么令人讨厌。

墨迹未干，暗卫紫莱来报：“主子，陆府有异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