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碍...旧伤罢了。”
她望向跟在后面的楚倾舟，素来清冷的眸中泛起一丝波澜。
“你方才那一剑...”
话未说完，又是一阵剧烈咳嗽。
楚倾舟急忙上前扶住她单薄的身躯，这才发现师傅的肩膀比他想象中还要瘦削。
十年前那个一剑霜寒十四州的寒衣剑仙，如今竟已虚弱至此。
江寒衣轻轻挣开楚倾舟的搀扶：“能恢复修炼，自然是好事，明日来内阁，我教你几招功法。”
待江寒衣的白色身影消失在殿内，楚倾舟长舒一口气，转身却看见小师妹林晚端着药罐站在廊下，月光为她娇小的身形镀上一层银边。
“师兄好厉害！”
小师妹林晚小跑过来，圆圆的杏眼里闪着崇拜的光：“那个大个子飞出去的时候，我都看呆啦！”
她比划着重现当时的场景，称赞着楚倾舟刚刚有多么威风。
楚倾舟忍不住揉了揉她的脑袋：“我哪有你说的那么厉害~”
林晚吐了吐舌头，忽然压低声音：“师兄，你是不是...能修炼了？”
问这话时，她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眼中既有欣喜又藏着一丝说不清的复杂。
楚倾舟点点头，正要解释，却听林晚已经自顾自地说下去：“太好了！这样师傅就不用总是愁眉苦脸的了！师兄以后一定能成为很厉害很厉害的剑修！”
她笑得眉眼弯弯，却在低头整理药草时轻声补充了一句，“...就是以后可能没时间陪我采药了。”
这句话说得极轻。
“小师妹...”
“啊！药要煎干了！”
林晚突然惊叫一声，手忙脚乱地端起药罐冲向厨房，留下楚倾舟一人站在月光下。
......
厨房里，林晚盯着咕嘟冒泡的药汁发呆。
灶火映红了她圆圆的脸蛋，也照亮了眼角一抹来不及擦去的水光。
“笨蛋林晚...”
她小声骂自己：“师兄能修炼是好事啊...”
可心里那股酸涩却怎么也压不下去。
直到门外传来脚步声，林晚慌忙用袖子狠狠擦了擦眼睛。
......
楚倾舟回到自己简陋的厢房，盘腿坐在硬板床上。
今日一战，他真切感受到了体内流动的那股陌生力量。
不是灵力，而是更为纯粹的剑意。
“凡阶七品...”
他喃喃自语，感受着体内澎湃的力量。
按照九洲大陆的修炼体系，修士分凡、灵、玄、地、天五阶，每阶九品。
凡阶七品已是寻常修士苦修十年才能达到的境界，而他竟在一夜之间跨越至此。
识海中突然响起一声轻笑：“小郎君，这就满足了？”
红衣翩跹，沈红衣的身影如烟似雾地浮现在床边。
她慵懒地侧卧在楚倾舟的床榻上，红衣半敞，露出雪白的肩颈。
“你！”
楚倾舟慌忙后退，险些从床上栽下去。
沈红衣笑得花枝乱颤：“怕什么？姐姐我又不会吃了你～”
她忽然凑近，朱唇几乎贴上楚倾舟的耳垂，“虽然...确实吃过不少次你的修为～”
温热的气息让楚倾舟耳根发烫。
他强自镇定道：“我为何会突然达到凡阶七品？“
“凡阶？”
沈红衣嗤笑一声：“九洲大陆的修炼体系，不过是给庸人定的框架。”
她指尖轻点楚倾舟丹田：“你现在的剑魄纯度，足以媲美寻常灵阶修士。”
见楚倾舟面露疑惑，沈红衣难得正经解释道：“九洲修士以剑魄为基，引灵气入体。寻常人修炼，需先打通十二正经，再开奇经八脉，最后才能凝聚剑魄。而你...”
她红唇微勾：“这十年来，姐姐我每月吞噬你修为的同时，也在用上古剑意为你重铸根基。如今你体内经脉尽通，剑魄已成，修炼速度自然远超常人。”
楚倾舟心头一震：“那我今后...”
“每月月圆仍需喂饱姐姐我～”
沈红衣突然又恢复那副玩世不恭的模样，玉手轻抚他的脸颊：“不过放心，以后只取你三成修为，不会让你再变回废人～”
窗外忽然传来林晚的声音：“师兄，药煎好了！”
沈红衣的身影瞬间消散，只留下一句带着笑意的传音：“你那小师妹...挺可爱的～”
楚倾舟慌忙整理衣衫，开门接过林晚手中的药碗。
月光下，少女的眼眶似乎还有些发红。
“师兄快喝，我去给师傅送药。”
林晚转身要走，却被楚倾舟叫住。
“小师妹，”他犹豫片刻，轻声道。
“明日...要不要一起去采药？“
林晚的背影明显僵了一下，随后传来带着鼻音的应答：“...嗯！”
望着少女蹦蹦跳跳离去的背影，楚倾舟嘴角不自觉地上扬。
他仰头饮尽汤药，苦涩的味道中竟尝出一丝回甘。
厢房内，沈红衣的虚影再次浮现，望着楚倾舟的背影若有所思：“重情重义...倒是个好苗子。”
她指尖轻绕着一缕红芒：“只是不知道，当你知道彼此真实身份的那天...还会不会对这小丫头如此温柔？”
夜风拂过，吹灭了最后一盏油灯。
青岚剑宗的夜，格外寂静。
月隐星沉，青岚剑宗后山的竹林在夜风中沙沙作响。
楚倾舟盘坐在自己小屋的床榻上，他闭目调息，感受着体内刚刚觉醒的灵力，还有与剑之间那股奇异的联系。
突然，一阵刻意压低的说话声随风飘来。
“...江宗主，考虑得如何？“
楚倾舟猛地睁开眼。
这声音陌生而轻浮，绝非剑宗之人。
他轻手轻脚地推开窗户，循声望去。
江寒衣居住的竹屋方向，隐约透出灯光。
难道说，白日里的皇极宗又来了？
“少宗主深夜造访，不合礼数。“
江寒衣的声音冷若冰霜，却透着一丝楚倾舟从未听过的疲惫。
“礼数？“
男人发出一声嗤笑：“青岚剑宗都快不存在了，还讲什么礼数？“
楚倾舟瞳孔一缩，旋即像一道影子般滑出窗户，借着夜色的掩护向竹屋潜去。
竹屋内，烛火摇曳。
江寒衣一袭白衣立于案前，素手紧握成拳。
对面站着个身着锦袍的年轻男子，约莫十七八岁，腰间悬着一块刻有“天罡“二字的玉牌。
正是东灵域七大宗之一天罡宗的少宗主赵无极。
“七宗大比只剩一年。“
赵无极把玩着桌上的茶杯，眼神却肆无忌惮地在江寒衣身上游走：“以青岚剑宗现在的状况，连三个参赛弟子都凑不齐吧？“
江寒衣面色苍白如纸：“这就不劳少宗主费心了。“
“啧啧，江宗主何必硬撑？“
赵无极突然上前一步，几乎贴到江寒衣面前：“谁不知道青岚剑宗现在就你们师徒三人？那个叫林晚的小丫头连灵根都没有，至于楚倾舟...呵呵，废脉一个。“
赵无极继续道：“大比过后，随着百年盟誓的期限已到，青岚剑宗无疑会被各大宗门剥夺灵脉，落地一个灭亡的结局。“
他伸手挑起江寒衣的一缕青丝：“到时候，你那两个徒弟的下场...“
“住口！“
江寒衣猛地拍开他的手，眼中寒光乍现。
“生气了？“
赵无极不怒反笑：“其实很简单，只要江宗主答应陪我一次，天罡宗可以暗中支持青岚剑宗。”
“至少...能保住你那两个徒弟的性命。“
烛光下，江寒衣的身子几不可察地颤抖了一下。
“想想看，“
赵无极的声音如同毒蛇吐信：“楚倾舟那小子长得细皮嫩肉的，在奴隶市场能卖个好价钱。”
“至于林晚嘛...虽然不能修炼，但当个暖床丫头还是...“
“够了！“
江寒衣厉声打断，胸口剧烈起伏。
片刻后，她闭上眼睛，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我...答应你。“
赵无极眼中闪过得意之色，伸手就去扯江寒衣的衣带：“这才对嘛...啊！“
一道剑光破窗而入，直取赵无极咽喉！
赵无极仓促后退，衣袖仍被剑气割开一道口子。
他惊怒交加地看向窗口。
楚倾舟持剑而立，眼中杀意沸腾。
“倾舟？！“
江寒衣失声惊呼。
“师父！“
楚倾舟一个箭步挡在江寒衣身前，手中长剑直指赵无极：“此人无耻之尤，让徒儿...“
“哈哈哈！“
赵无极突然大笑起来，打断了楚倾舟的话：“我当是谁，原来是青岚剑宗的'天才'弟子啊！“
他将“天才“二字咬得极重，满是讥讽。
楚倾舟面沉如水，剑尖纹丝不动。
赵无极上下打量着他，忽然露出玩味的笑容：“长得确实俊俏，难怪江宗主这么护着你。“
说着竟伸手去摸楚倾舟的脸：“不如你也一起...“
“唰！“
剑光闪过，赵无极猛地缩手，指尖仍被划出一道血痕。
他不敢置信地看着自己的手，脸色瞬间阴沉：“小杂种，你敢伤我？“
灵阶修为的威压如山岳般倾泻而下，竹屋内的家具纷纷爆裂。
江寒衣急忙结印护住四周，否则楚倾舟在这等威压下，估计得受伤。
但刹那间。
在赵无极和江寒衣震惊的目光中，只见楚倾舟咬紧牙关，剑上蓝光大盛，竟将那威压生生劈开一道缝隙！
“咦？“
赵无极面露惊色。
他这一掌虽未尽全力，但也足以让普通凡阶实力的人吐血倒地，眼前这“废脉“小子竟只是退了几步？
“少宗主请自重。“
江寒衣闪身挡在楚倾舟前面，袖中滑出一柄晶莹短剑：“青岚剑宗虽衰，却也不是任人欺辱之地。“
赵无极脸色阴晴不定，目光在师徒二人之间游移。
突然，他阴森一笑：“好，很好。楚倾舟是吧？我记住你了。“
他整了整衣袍：“七宗大比上，希望你的剑和你的骨头一样硬。“
说完，他甩袖走向门口，临出门前又回头道：“江宗主，我的提议随时有效。毕竟...“
他意味深长地看了眼楚倾舟：“你总要为徒弟们考虑，不是吗？“
待赵无极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中，江寒衣的身子晃了晃，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师父！“
楚倾舟慌忙扶住她。
江寒衣摇摇头，用袖子擦去唇边血迹：“不碍事，只是强行催动真气，有些反噬。“
她看向楚倾舟，眼中满是复杂情绪：“你不该来的。“
“弟子若不来，难道眼睁睁看着师父受辱？“
楚倾舟声音发颤。
江寒衣轻轻叹息：“比起宗门存亡，我个人荣辱又算得了什么？更何况...“
她伸手抚过楚倾舟的脸颊，像对待易碎的瓷器：“我不能让你和林晚有事。“
楚倾舟心头剧震。
他忽然单膝跪地：“师父，弟子在此立誓，七宗大比上必夺头筹！青岚剑宗绝不会亡，更不需要向任何人摇尾乞怜！“
“答应我，不要再答应这种请求了，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