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棠睁开眼的第七天，岐山下了一场金色的雨。
雨滴落在皮肤上不凉不烫，反而带着细微的酥麻感。更奇怪的是，被雨淋过的伤口会立刻愈合，连疤痕都不留。皇城的老百姓跪在雨里磕头，高呼“神迹降临“，却没人注意到——
那些接住雨水的器皿，底部都沉淀了一层星尘结晶。
“这不是雨。“沈清棠站在观星台边缘，伸手接住一滴，“是星尘网络的自我修复程序。“
她说话时，右眼角的泪痣微微发光。三个月过去，她虽然找回了大部分记忆，却总在深夜惊醒，梦见某个从未见过的漆黑空间——那里有扇门，门上刻着三百个她的名字。
萧云瑾走过来，递给她一盏热茶。茶水里浮着几粒星尘结晶，喝下去能稳定精神：“昨晚又发作了？“
“嗯。“沈清棠转动着腕间的琉璃珠手串——这是307号用战舰残骸做的，“我听见门后有哭声。“
突然，手串毫无征兆地炸裂！珠子滚落一地，每颗都映出不同的画面：有机械文明覆灭的最后一刻，有光合族母星被吞噬的场景，甚至还有......
沈清棠猛地按住一颗珠子——画面里赫然是年幼的萧云瑾，被关在透明舱体内接受某种基因改造！
“这是......“萧云瑾的瞳孔骤缩，“收割者的培育基地？“
307号的机械鸟突然俯冲下来，叼起一颗滚向角落的珠子。放大后的投影让所有人汗毛倒竖：画面深处那扇噩梦中的门，正被无数黑色触须缓缓推开一条缝！
南疆禁地最深处，众人站在一面刻满星图的石壁前。
“根据珠子里的坐标，归墟之门应该在这里。“玉无瑕操控蛊虫扫描石壁，“但能量读数显示......“
他话没说完，石壁突然变得透明。沈清棠下意识后退半步——壁后根本不是山体，而是无垠的星空！更骇人的是，星空中有条由星舰残骸铺成的路，尽头正是那扇噩梦中的巨门。
门上的裂缝已经扩大到能伸进一只手，无数黑色颗粒正从缝中渗出。
“是收割者的纳米机械虫。“307号展开防护罩，“它们在修复门上的封印裂缝！“
这句话信息量太大。萧云瑾的斩星剑已经出鞘：“你的意思是，那扇门本来是......“
“监狱。“沈清棠突然向透明石壁走去，“关押初代收割者的监狱。“
她的指尖刚碰到壁面，整片星空突然扭曲。众人眼前一花，再回神时已经站在星舰残骸路上！回头看，来路消失得无影无踪，只有那扇巨门矗立在视野中央，此刻看得更清楚了——
门上的三百个名字都在渗血，每个名字下方还有小字注释。沈清棠找到自己的那行：
“沈清棠（第297号狱卒），值守期间成功阻止越狱，刑期减免。“
“狱卒？“玉无瑕的蛊王直接吓晕过去，“我们到底是......“
巨门突然震动！裂缝里伸出只覆盖黑色甲壳的手，指甲刮擦门板的声音让人牙酸。更可怕的是，所有人随身携带的星尘结晶同时变暗，像是被什么东西吸走了能量！
“退后！“
沈清棠甩出七根金针，在众人面前布下星尘屏障。金针尾部剧烈震颤，显然撑不了多久。萧云瑾试着挥剑劈向黑手，剑气却被甲壳反弹回来，差点伤到自己人。
“物理攻击无效。“307号快速分析，“需要精神层面的......“
她的话被突如其来的刺痛打断。沈清棠捂住太阳穴跪倒在地，海量陌生记忆涌入脑海——
原来所谓的三百世界，根本是星尘文明设计的监狱模拟系统！每个“沈清棠“都是被投放的监管程序，而“萧云瑾们“则是维持系统运行的能源核心。真正的监狱，就是门后那个吞噬了无数文明的初代收割者！
“我们......“她嘴角溢出血丝，“都是狱卒和囚犯的关系......“
黑手突然暴涨，一把攥住最近的玉无瑕。蛊门少主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半边身体就变成了黑色晶体！
“师兄！“沈清棠扑过去时，袖中滑出赤羽簪。簪尖刺中黑手的瞬间，门内传出非人的嚎叫。玉无瑕跌落在地，晶体化的部分竟然开始褪色还原。
“它怕这个！“307号突然拽下自己那颗机械眼，“沈大人，用星尘激活簪子里的......“
机械眼嵌入赤羽簪尾部的凹槽，簪身立刻浮现出密密麻麻的星尘代码。沈清棠福至心灵，将簪子狠狠插向门缝！
“咔嚓！“
门缝合拢了半分，但黑手死撑着不退。僵持之际，萧云瑾突然割破手掌，将血抹在斩星剑上：“既然我是能源核心......“
剑身燃起血色星焰，他毫不犹豫地砍向自己左臂！
“不要！“
沈清棠的尖叫中，断臂化作纯粹的能量流注入赤羽簪。簪尖爆发的光芒如超新星爆炸，黑手瞬间汽化，巨门轰然闭合！
回归现实世界的第三天，玉无瑕在蛊池里醒来。
他晶体化的右臂保住了，但皮肤下永远流动着黑色细丝。太医署的结论是“星尘与收割者能量的混合体“，建议截肢。
“截个屁。“沈清棠把药碗怼到他嘴边，“喝下去。“
碗里是她用赤羽簪尖刮下的星尘粉末，混合了自己的血。玉无瑕一饮而尽，右臂的黑丝顿时安静下来，甚至能勉强活动手指。
“暂时压制而已。“她疲惫地揉着眉心，“门上的裂缝......“
话没说完，窗外突然传来钟声。不是皇城的青铜钟，而是岐山方向传来的、类似凤鸣的清越声响。众人冲到院中，只见岐山轮廓又变了——
那只“凤凰“正在展开翅膀！
更震撼的是山巅的景象：原本悬浮的金色光晕凝聚成实体，赫然是萧云瑾的断臂形状！
“能量具现化......“307号的机械眼疯狂闪烁，“他在尝试重组！“
沈清棠的琉璃珠手串突然发烫。重新串好的珠子投射出新画面：巨门虽然闭合，但门后传来规律的撞击声。而门上某个原本黯淡的名字正在亮起——
“萧云瑾（第298号能源核心），自愿续约。“
永和四年的冬至，大周举办了最盛大的庆典。
皇城广场中央立着新铸的纪念碑：底座是收割者战舰残骸，碑身则是岐山开采的星尘结晶，顶部悬浮着萧云瑾的断臂光影。每当星光照耀，断臂就会轻轻挥动，像是在安抚什么。
沈清棠站在纪念碑下，腕间的手串又少了一颗珠子——昨夜它自动裂开，里面飘出的星尘组成了微型星图，指向归墟之门的方向。
“能量波动越来越频繁。“307号递给她新研制的观测镜，“门上的裂缝......“
观测镜视野里，那扇门表面已经布满蛛网般的裂纹。更可怕的是，每个裂缝里都有黑色物质在蠕动，像在寻找突破口。
“还能撑多久？“
“按照当前侵蚀速度，最多三个月。“
沈清棠望向岐山。自从萧云瑾的断臂光影出现，山体每天都在缓慢变形。今早巡逻的士兵报告，山脊上出现了类似文字的巨大刻痕。
她亲自去看了。
那不是文字，是契约——用星尘文明最高级加密方式书写的《归墟之约》，条款只有一条：
“典狱长自愿永镇此门，换取囚犯放弃越狱。“
落款处有两个签名：一个她无比熟悉，是萧云瑾的字迹；另一个却让她如坠冰窟——
“沈栖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