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说书

“说书?”

苏棠眉尾上扬,顿时有了兴趣,“那我要一间临戏台的雅间。”

“啪”地一声,苏棠将三张银票拍在柜台上,桌上的算盘珠被震得噼里啪啦乱跳,“招牌菜全上,再备两间上房。”

她指尖一推,又悄无声息地滑出一张银票,“余下的……”

掌柜眼睛“唰”地亮了,“哎哟!苏小姐您放心,这给您就安排天字一号房!”

他麻溜地收起银票,压低声音神秘道:“咱们店的醉仙酿今日刚开坛,您看……”

“都送来。”

苏棠摆摆手,目光却不着痕迹地扫向楼上的某一间房。

店小二躬身引路,苏棠状似无意地凑近,压低声音问道:“那间包厢里的,是什么人?”

小二顺着她的视线看去,脸色骤变,干笑道:“小姐恕罪,那位爷的身份……小的实在不敢多嘴。”

苏棠眯起眼,意味深长地笑了。

她的直觉不会错。

那间屋子里溢出的气运,浓郁得紧。

“既如此……”

她指尖又拈出一张银票,轻轻塞进小二袖中,“不如给我们安排在隔壁?”

小二额头沁出冷汗:“这……”

“拿着吧。”苏棠笑吟吟道,“谁会跟钱过不去呢?”

小二咬牙将银票揣进怀里,四下张望后,几乎是用气音说道:“那姑娘千万记住,可千万别去招惹那位爷!”

他咽了口唾沫,声音压得更低:“那位……脾气可不太好!”

苏棠眨眨眼,一脸无辜:“怎会呢!我保证不偷偷去看——”

她顿了顿,忽然改口,舒颜笑道,“啊,我是说,绝对不去招惹的!”

苏棠没注意到,当她朝天字号雅间走去时,台下有双精明的眼睛倏然一亮。

“哟!”

一个络腮胡汉子用胳膊肘撞了撞同伴,“那不是苏家那位大小姐吗?”

邻座书生“唰”地收起折扇,意味深长地笑了:“醉仙楼的头牌都满足不了苏小姐了?”

“你消息不灵通啊。”前排商人扭头插话,“前儿个她可是把云韶府的琴师连人带琴抬进了别院......”

“只可惜是一个病秧子。”

“怎么,你还想要去冲喜啊?”

“你懂个屁!”商人牙里挤出冷笑,“这种短命鬼,等哪天脚一蹬......”

“说不定苏家的钱你都能分一杯羹。”

......

沈珏扯了扯林疏月的袖子,低声嘟囔:“阿姐,这女人满嘴胡话,一看就不是什么正经人!”

“你千万……”

林疏月暗声道,“阿珏,休得无礼!”

“苏小姐什么为人我们是清楚的,怎可凭借他人的三言两语就判断!”

沈珏:……

楼梯蜿蜒,木阶在足下发出细微的吱呀声。

推开雕花厢门,青烟袅袅漫出,檀木香混着一缕清冽酒气扑面而来。

“客官,天字一号到了。”小二合上门,“酒菜稍候便上,您几位先歇着。”

林疏月礼貌道:“有劳。”

苏棠先行跨进屋里,待小二脚步声远去,她忽地转身,“姐姐稍坐,我去露台透口气。”

栖云阁的天字号雅间,露台皆以湘竹屏风相隔。

苏棠绣鞋刚踏上檀木地板,系统提示便撞入脑海。

【滴!气运值+1】

她眼尾微挑。

不愧是气运之子,光是同处一室都能榨出油水。

屏风那侧,窗纱朦胧。

一道颀长身影背光而立,月白袍角绣着暗纹。

跪地的壮汉正低报:“已查到余孽踪迹,确已进入曲坊司……”

“知道了。”

男人低沉的嗓音响起,“别打草惊蛇,盯紧些。”

苏棠吃惊地捂住嘴巴。

曲坊司?

那不就一个乐坊么,居然进了余孽?!

还想再仔细听听,肩头突然一沉。

“妹妹在看什么?”

林疏月的声音贴着耳畔响起,苏棠惊得险些蹦起来。

慌乱间,她一把拽住林疏月的手腕就朝里面躲去。

台上琵琶声恰在此刻拔高,掩过了这阵动静。

苏棠长舒一口气,却见林疏月蹙眉盯着自己交握的手。

方才情急之下,她险些将林疏月的手腕握出红痕。

“姐姐恕罪。”

苏棠忙松开手,转而挽住林疏月胳膊往内间带,“我刚刚不过是瞧见只野猫蹿过露台……”

林疏月任她拉着,目光却扫向珠帘那端,“我方才明明没有……”

“野猫?”

沈珏慵懒地依在榻上,冷笑插话:“苏姑娘眼里的‘野猫’,怕不是哪家金尊玉贵的郎君?”

“阿珏!”

苏棠默默朝沈珏刮了一记眼风,不做理睬,转而拍着林疏月的手背,安抚道,“姐姐,咱们别管他。”

珠帘彼端。

男人的酒杯停在唇边,嗓音噙着笑意,“该看戏了。”

烛火轻晃,谢沉渊修长的手指盘着酒盅,指尖漫不经心地在边缘摩挲。

他半边面容隐在阴影里,凤眼微抬时,眉梢那道寸长的疤痕在烛光下若隐若现,非但不显狰狞,反倒衬得他愈发凌厉俊美。

跪在地上的壮汉迟疑抬头:“主子?”

饶是已在谢沉渊手下多时,他仍揣摩不透这位爷的心思。

可那双冷厉的眸子一扫过来,他便立刻低下头,声音微紧:“是,属下这就去安排。”

不过片刻,小二已在露台处摆好椅凳,躬身谄笑:“爷,您请。”

“已经安排妥当了。”

谢沉渊目光微转,嗓音淡淡:“隔壁,住了人?”

小二脸色骤变,后背陡然沁出一层冷汗。

颜九当即上前,厉声质问:“不是早说过?我家爷的隔壁不准住人!”

小二慌忙擦汗,赔笑道:“实在对不住,今儿客满,不得已才……”

“客满?”颜九冷笑,“包下的厢房,就是规矩。”

小二只觉一道寒刃般的目光刮过脊背,双腿一软,扑通跪地:“对不住!小的这就去请隔壁的客人换房!”

“无妨。”

谢沉渊忽然开口,嗓音里噙着若有似无的笑意,“既然住下了,便这样吧。”

颜九闻言,只得退下半步。

小二如蒙大赦,连连叩首:“多谢爷!多谢爷!”

随即战战兢兢退了出去。

房门轻掩,谢沉渊唇角微勾,眼底掠过一丝兴味:“颜九,别因小事,坏了看戏的兴致。”

颜九垂首:“是。”

露台外,惊堂木骤响,满座寂然。

说书人浅啜清酒,折扇轻摇:“话说朝堂诡谲,有位大人奉查漕运贪污案,怎料这一查,竟揪出太后亲侄。”

“三道奏折直呈金銮殿,龙椅旁的赵丞相冷笑相讥:‘参劾国舅,可有实证?'”

扇面倏展,说书人声调陡转:“去岁江南饥荒,国舅府却购太湖石二十船——不知这石缝里的麦麸,可曾洗净?”

满座哗然间,扇骨“啪“地合拢:“吏部尚书当即跳脚:'栽赃!这定是栽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