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哉......”
出了镇子的顾正炎响起镇口守军的态度，不由疑惑道：
“方才过镇门时，那些守军竟未多加盘问？”
王二抹了把额头的汗珠：
“驴球子的盘问！没见戍楼弓手都在抱着酒坛打瞌睡嘛？怕是守门的早被刘掌旗喂饱了。”
书生闻言回头望了一眼，镇墙的火把已缩成黄豆大的光点，在墨色里忽明忽暗，倒像坟头飘荡的磷火。
轰……！
一声闷雷在天边滚动，却挤不出一滴雨。
顾正炎转身刚下脚便觉脚下松软，低头见是半截腐烂的草鞋，书生嫌弃的一脚踢飞。
“呱——”
草鞋飞进路边半人高的枯草时惊起了夜枭，腐臭的涟漪跟着荡到三人鼻尖。
王二抽动了鼻翼：
“日他娘，血腥味比镇子里还冲！”
三十步外的沟渠传来枯草折断的脆响，像是有人拖着麻袋在爬行。
顾正炎刚要张望，王卷之的苗刀已经抽出：
“别动！”
又是一声闷雷滚过，枯草堆深处亮起两点幽光。
顾正炎刚要细看，那光点又倏地熄灭，只余摩擦的沙沙声，恍若无数窃窃私语的冤魂。
王二攥刀的手背青筋暴起，汗珠顺着刀柄落下，滴进泥里洇出暗斑。
“会不会是刘掌旗那个驴日的......”
王二话音未落，苗刀已挑开半人高的枯草。
三具叠成“川”字的尸体躺在干涸的小河沟上，最底下那具正被一只野狗拖拽着。
野狗突然扭头脊背弓起，王卷之看它那呲牙的样刚想骂娘，一阵腐肉混着血腥的铁锈味直冲天灵盖。
“呕......”
酸水冲上喉头的刹那，他瞥见河沟拐弯处堆积如小山的尸堆。
“呵！”
王二用刀背拍打王卷之的后腰嗤笑：
“杀鞑子时眼都不眨的王大侠，倒叫几坨臭肉熏软了腿？”
王卷之懒得搭理这货，捂着嘴退后几步，深深吸了口相对清新的空气，眯眼扫视四周：
“刘掌旗若是在这儿设伏，那真是蠢到家了。”
顾正炎捂着鼻子，声音闷闷的：
“莫不是因为……这气味实在难闻？”
“聪明！”
说着王卷之指了指沟渠边缘几处不自然的压痕：
“看到那些痕迹了吗，八成有人在这里蹲守过，但不超过半个时辰就撤了。”
话到这，王卷之实在有些受不了这味，扇了扇鼻子往上风处挪了两步：
“人在这种环境下最多坚持两刻钟就会恶心头晕，刘掌旗的人不傻，他们肯定挪到了一个上风处，又有遮蔽的地方设伏。”
王二听得目瞪口呆：
“你他娘咋连这个都懂？”
王卷之心道我是干啥吃的，穿越前特种兵，虽然退伍后干了导游，但专业素养可没丢。
一旁的顾正炎整了整被夜风吹乱的衣襟，皱眉道：
“依学生之见，观此累累尸骸，其中不乏披甲之士，怕也是被那贼人所害。刘掌旗既为义军，却行杀人越货之事，足见刘掌旗麾下尽皆豺狼……”
书生突然卡壳，想了想继续道：
“此乃伤天害理，大悖圣贤之道！”
王二在一旁听得直撇嘴：
“额滴个神！你个酸秀才又犯癔症咧？”
说着往地上啐了一口：
“即知道那帮驴日的在哪猫着，咱绕道走就是了！这年景，谁还管他娘的天理王法……”
“非也！”
顾正炎突然提高了声调，随即又像被自己吓到似的缩了缩脖子，压低声音道：
“见恶不诛，是为纵恶，彼辈既敢在此设伏害人，他日必……”
“必你娘个腿！”
王二粗声打断：
“你当这是你们江南书院在对对子呢？”
他瞪圆了眼，唾沫星子直飞：
“要充好汉你自己个去，额还要留着脑袋喝烧刀子！”
顾正炎被呛得面红耳赤，却仍不死心：
“子曰……以直报怨……那个……”
“聒噪！”
话刚落地，王卷之苗刀突然掠向老阴逼裤裆：
“二十几个杂鱼，我打十个，酸丁打五个，给你留五个还不行？”
王二夹着腿往后蹦，厚背刀护住要害：
“你驴日的......不干不干，五个都嫌多，额这一把老骨头……”
话没说完，王卷之抬脚就踹：
“废什么话！再啰嗦老子直接把你变成煽驴，绝了你找婆姨的念想！”
王二捂着屁股跳开，嘴里还不服软：
“你驴日的官狗子......要送死你们去，老子不去！”
“行了，别废话了，要么跟老子杀穿对方！”
说着王卷之扯断一具尸体上的腰带，随手扎紧袖口：
“要么留这儿等刘掌旗带人来砍你。”
顾正炎左看看右看看，转头对着王二喷出一句：
“子曰：见义不为，无勇也！”
说完急忙小跑着跟上王卷之。
“子你祖宗！”
王二提起厚背刀砍断三根蒿草泄愤：
“走！走还不行吗！但说好了，这酸丁得打头阵！”
……
月色在龟裂的黄土上淌成银浆，三人深一脚浅一脚地蹿进荒野。
王二踩着硌脚的碎石骂娘：
“驴日的放着官道不走......”
“官道宽三丈六，两侧蒿草及膝长，最合适埋伏。”
王卷之苗刀劈开挡路的荆棘继续道：
“敌人就在官道两侧埋伏着我们，你还敢自投罗网？”
顾正炎提着袍角跳过坑洞，喘着气接话：
“吴子论将有云，凡战之要，必先占其地利。此间沟壑纵横，正合......”
“闭上你的粪门！”
王二烦躁的砍断脚边的刺藤勾抱怨不停：
“这鬼地方摔不死也得喂了狼！”
闷雷碾过西北丘时，王卷之突然驻足观察：
“三点钟方向，二百步左右有人。”
“啥三更天方向的......”
王二话没说完就被拽进一处土坡。
老营兵刚要探头，就被王卷之扣住后颈拽回：
“东南土坡五到六人，西北断墙五到六人，余者皆藏于官道南侧枯草处！”
王二抽出厚背刀舔了舔嘴唇：
“别废话，直接说往哪砍！”
王卷之望着不远处的人影下意识道：
“A组迂回，B组负责刺杀……”
转头见二人呆若木鸡，他赶忙改口：
“你俩摸去西北断墙等我命令，老子先把藏在东南土坡的那几个人抹了。”
顾正炎听了这话皱眉道：
“对方分散三处，且这地方枯草丛生，学生觉得可效法赤壁火攻逼他们汇集一处全歼……”
王二不耐烦的打断道：
“火什么火，这天干物燥的，火头一起怕是要连自个儿都得燎成烤猪！”
说着他转头看向王卷之：
“你驴日的咋知道土坡后有人？”
“因为那里有新鲜尿渍。”
王卷之刀尖指向土坡背阴处：
“这里干的连处小水洼都没有，突然出现尿渍，不是有人还能是什么。”
说完他踹了王二屁股一脚：
“动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