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守信不服气:“若我是匈奴,定要攻破坞堡!”
裴荣不以为然,开始讲述宗衮的事迹。这位洛川名士在龙泉坞做了许多事情,从基层组织到军事防御,事无巨细,都安排得井井有条。
“像宗叔褒这样的人才,我裴家要什么没什么。”裴荣意有所指,眼神中带着几分轻蔑,“你家主公手下那些人,才学浅薄,勉强能管理坞堡。但要管得好,可不是那么容易的。”
孙守信无言以对。确实,世家大族人才济济,不仅有自己的族人,还有众多姻亲故旧。日后势力做大了,没有这些人才,怎么治理?
裴荣望着远处的落日,叹了口气:“银铃是我头胎闺女,小时候最听话,长大后却......”
他摆摆手,语气中带着失望:“你回去吧。过些日子,我会让钱宁平带五百匹蜀锦去安平。告诉你家将军,安分些。”
孙守信听出了弦外之音。这老狐狸是想两边下注啊。至于什么钱宁平,不过是个无名小卒,也配来指手画脚?
他哼着小调离开了:“男儿欲作健,结伴不须多......”
心里却在想:等将军大军压境时,看你们这些世家还能嚣张到几时!
回到驿站,孙守信躺在床上辗转反侧。今天的见闻让他心绪难平。世家大族的力量确实不容小觑,但他们的傲慢也令人作呕。
想到卫忠的处境,孙守信心中五味杂陈。将军要面对的不仅是匈奴的威胁,还有这些根深蒂固的世家势力。他们就像盘踞在地区的巨龙,既可以成为助力,也可能成为绊脚石。
夜深了,月光透过窗棂洒在地上。孙守信终于睡着了,梦里还在想着那些高墙大院和戒备森严的坞堡。
第二天一早,孙守信就启程返回。路上他遇到不少商队,有的是运送粮食的,有的是贩卖丝绸的。这些商人大多依附于各个世家,在他们的庇护下经商。
看着这些商队,孙守信不禁想起单荣说的话。世家大族确实掌控着巨大的资源,但这种掌控建立在对平民的压榨之上。总有一天,这种不公平会被打破。
而卫忠,或许就是那个改变一切的人。
想到这里,孙守信策马加快了速度。他要尽快把消息带回去,让将军知道单家的态度。虽然结果不尽如人意,但至少他们知道了对手的底细。
春风依旧,道路两旁的杨柳已经抽出了新芽。孙守信望着远方,心中暗暗期待着即将到来的变革。
卫忠策马行至长安郡治所,春日的暖阳洒在身上,却驱散不了心中的那一丝凉意。他抬头望向远处连绵的山峦,目光深邃。
这一路走来,沿途的地形、驿道、水源、渡口、城池,甚至各处坊间传闻,他都一一记在心中。每一处险要之地,每一条重要通道,都可能在将来成为决定成败的关键。
“将军,前方就是安陵县了。”亲兵打马靠近,轻声禀报。
卫忠微微颔首,眼前的景色渐渐开阔。三月的风还带着些许寒意,吹得马匹的鬃毛轻轻摆动。
大军在安陵县城南的凤凰塬扎营。这片土地上曾经发生过无数历史故事,如今又将见证新的变迁。
“这地方,倒是个风水宝地。”卫忠站在高处,目光扫过营地内忙碌的士卒。召公子孙在汉代多改姓为“卫”,这块地方与自己颇有渊源。
“安陵县、长安,都是我家的地。”他轻声自语,语气中带着几分若有所思。
夜幕降临,大帐内灯火通明。油灯的光芒在帐篷顶部投下摇曳的影子,空气中飘散着淡淡的松脂香气。
“将军!”孙守信快步走进帐内,脸上带着几分兴奋,“单家那边有了回音。他们派了个叫钱宁平的,带着五百匹蜀锦要来安平。”
“钱宁平?”卫忠放下手中的竹简,眉头微皱,“公主的表亲夫?”
这个名字在他脑海中激起一阵涟漪。江东坞堡帅,迎娶了公主表妹莲莲。去年在临河一战中损失惨重,一千五百部曲只剩下不到千人。那一战的惨状,至今仍在军中传颂。
“将军认识此人?”孙守信有些诧异。
卫忠站起身,在帐内来回踱步:“这钱宁平,怕是不单为送锦而来。”他的声音低沉,“他更像是裴家的探子。”
“探子?”孙守信一愣,随即恍然大悟,“将军的意思是,他要来考察我们?”
“不错。”卫忠停下脚步,转身面对孙守信,“五百匹蜀锦,不过是个投名状罢了。若是他觉得我们够格,裴家说不定会派更重要的人物南下。”
帐外传来士卒更换岗哨的脚步声,远处偶尔传来马匹的嘶鸣。
“将军,是否该把大伙都救出来,让他开开眼?”孙守信搓着手,跃跃欲试。
“不必。”卫忠摆手,语气平静,“铁戟军足矣。虽然才练了一年多,但已有模样了。”
“那帮苦力,如今情况已经改变。”孙守信语气中带着几分酸意,“比起咱们当年可强多了。”
卫忠突然停下脚步,目光炯炯地看着孙守信:“说起铁戟军,我倒是有个新想法。你去摸摸底,看看训武营有多少人愿意跟着我们离开天国军。”
“这么急?”孙守信脸色一变。
“不是我急,是太尉急啊。”卫忠走到案几前,从一个精致的木箱中取出一方官印,“昭谦在京中催得紧,宗马辰已经送来了殿中将军的官印。”
孙守信的目光落在那方官印上,神色复杂:“这...”
“从今往后,我已是皇家卫队统领。”卫忠把玩着手中官印,语气中带着一丝无奈,“天国军也要被拆散,分到各处去。”
“那咱们的老兄弟...”
“训武营我不打算留给御军。”卫忠打断道,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我要另立一军,就叫'飞鹰军'。以训武营为根基。”
“驻地在哪?”
“龙泉坞。”
“洛阳城外的要塞?”孙守信眼前一亮,随即又皱起眉头,“可是将军,您在御军中...”
“放心。”卫忠笑道,语气中带着胸有成竹的自信,“马猛、孙宁、赵刚他们都是自己人。再说,我有本事救你们出去,肯定也能救出其他人。那些整日清谈饮酒的御军将领,如何能让士卒真心服从?”
孙守信听罢,这才稍安。
接下来的日子里,卫忠马不停蹄地奔走。每天天不亮就起身,直到深夜才回营歇息。他先是与糜家父子商议,调拨一千五百天国军士卒去长安为郡兵。又暗中布置,让心腹们在军中物色可靠之人。
每一个夜晚,他都会在帐中仔细核对名单,确保每一个即将调动的士卒都经过严格筛选。有时直到油灯燃尽,他还在案前伏案工作。
三月底,大军返回金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