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良心换酒喝
鬼知道我被捉弄警方被捉弄还是全城人都被捉弄,三叉街三十八号竟是个豪华的公厕。夜流星的疯人身世越发受到了怀疑。首先是我怀疑,可以说是否认。疯人绝无此等机智的幽默。夜流星进入精神病院一定也是个谜。我必须立即修改我的《夜流星觅踪》最后一部分。为此我和《今古奇观》报总编闹了个大红脸儿。尽管总编再三声称本报从不使读者失望,上期预告了,这期死活也得上,可我还是拿回了我的稿子。
我必须尽快找到夜流星,同她谈谈清楚,果有冤情我愿用我的笔为她效劳。到哪里去找夜流星,我也不知道。可我仿佛有一种预感,夜流星此时也在关注着我。我突然想到应该去代曙的家,兴许在那里会有什么结果。现在离夜流星撕票的期限还有八个小时,说不定他老婆正哭天抹泪呢。奇怪的是,当我走进代曙的家,首先听到的是琅琅入耳的碰杯声。代曙正面带异彩地首居餐桌之上,他的妻子和属下们众星捧月地冲他举着酒杯。我诧异得眼睛象两个二两一个的豆包,嘴也失去了起码的功能。顾不得礼仪和身份,我扑上前去,双手捧着代曙的大脑袋,目不转睛地看。是他,是代曙。尽管我不曾见过他,我想象的代曙就是这个样子。直到我的脸被代曙友好地泼上一杯冰凉的啤酒,我的理智才回归到现时。因祸得福,一瞬间嘴竟恢复了功能。您不是被夜流星绑架了吗?您怎么回来了?是您夫人送去了一万元钱将您赎回的吗?您下一步准备辞去区长职务吗?我使出了在记者招待会上的抢问本事,一气提出几个问题,并掏出小本子准备记录。我看见代曙油汪汪的胖脸上写满了惊叹号。顷刻,他从妻子手中夺过酒杯,又把那冰凉的液体泼向我兴奋的面颊,继而,餐桌上的所有酒杯几乎同时向我泼来。顿时,我的脑袋成了护士手中蘸饱消毒水的大个棉球,滋滋地冒着白沫,而且这颗棉球又被他们推推搡搡地滚出门外。我听见随着我身后的关门声,他们异口同声地说了句:他妈的,精神病!
我用手抹了一把脸上的啤酒沫,放到鼻下闻闻,不错是正宗的上等优质啤酒。看来没白走错门,这味道我有日子没嗅过了,从打丢了记者证,再没敢进过啤酒馆。
我当即下决心,今天无论如何也得喝点啤酒,哪怕一杯。想了,我便朝那啤酒馆走。到了门口我才醒悟,我衣袋里只有够买一个三明治的钱。啤酒是一定要喝的,决定了的事情就必须做,这是我的脾气。我有钱,谁说我没有钱?我急匆匆朝《今古奇观》报社走去。我把《夜流星觅踪》最后一部分的稿子捧给总编。“怎么,你想通了?你不怕新闻不真实?你想想好,文责自负!”
又是文责自负,鬼知道你们当总编的还会说句别的什么。敢写我就敢负,我已经负过一次了,不然我会拿良心换酒喝?不过先支付我稿费。我等钱花。弄明白了咱们往后办事,有得是好稿子给你们。
“这好办。《今古奇观》承包给我了,甭说预支稿酬,有好稿子我还可以给你提成。给,拿着我写的条子去财务科领钱吧!拜拜!哎,伙计,竹林酒家不错,到那提我的名字,优惠三折。”
拿到几十元稿费,我忽然大彻大悟,如此容易的来钱道我竟视而不见。可见我愚昧透顶。应该庆幸的是我醒来的为时还不晚。那些当了半辈子的记者假新闻也不会少写。我少年时代就读到亩产二十万斤水稻的报道,当时令我激动不已,事后一算,二十万斤稻子脱了穗也能在一亩地上平铺半米厚,真不知道这稻子是如何打出来的。我想,创造这条伟大新闻的记者未必事先预支了稿费。可我却能。这说明我也绝非等闲之辈。有人愿写,有人愿信,姜太公钓鱼,这就是我的价值,我刚领悟的价值。
竹林酒家就竹林酒家。兜里有了钱,病人输了血。我昂首阔步朝竹林酒家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