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夜·琴房奇遇
夜色如墨,雨帘倾泻而下,天地仿佛只剩一片昏沉的水声。中央美术学院老教学楼二层尽头的207号琴房内,林星眠坐在钢琴前,纤指在黑白键上轻柔滑动。
音符如水流般缓缓流淌,忽高忽低,似乎在诉说着某种不能言说的情绪。练到第四遍《月光奏鸣曲》后,她的动作逐渐放缓,指尖脱力,最终停留在一个淡淡的延音上。
琴声渐止,风雨却未歇。
她撑着额头,长发垂落,睫毛微颤。困意如潮水般袭来,不知不觉中,她伏在钢琴边,沉入了梦境。
——
火焰。
烈焰腾空,炙热席卷。
她仿佛又回到了十四岁的那个夜晚,浓烟翻滚,尖叫与爆裂声交织成地狱的乐章。小小的她蜷缩在角落,脸上满是焦黑的灰尘与眼泪,耳边是母亲最后的喊叫。
“星眠,快跑!”
可她的双腿早已不听使唤,只能僵硬地跪坐着,看着熟悉的家被火吞噬。
就在此时,一道高大的身影冲入火海,逆光中看不清他的脸,只见他匆匆蹲下身,将她打横抱起,冒着火势冲向窗外。
“别怕。”男孩低沉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温热而坚定。
她颤抖着抬眼,看见他满是灰烬的脸,以及那双极深极沉的眼眸——仿佛能够看穿一切痛苦和孤独。那双眼,如火中星辰,深深刻进她的记忆。
她努力伸手想触碰那眼神,却在下一刻被浓烟吞没。
“你是谁……”她在梦中轻唤。
——
林星眠猛地惊醒,胸口剧烈起伏,额头布满冷汗。琴房里早已寂静,只有窗外风雨依旧。
她怔怔地望着眼前的琴键,许久才缓缓坐直。梦中的画面如刀刻一般清晰,那场火灾的记忆,她以为早已淡去,却在今夜如潮水般涌回脑海。最令她无法释怀的,是那个在火中救她的少年——
她从未看清过他的脸,只记得那双眼睛,至今依然模糊,却铭心刻骨。
“到底是谁……”她喃喃。
时间已不早,风雨仍急,她低头理了理琴谱,正准备离开,却忽然察觉到——琴房的灯并未开,而她竟能清楚看见琴键、琴盖与地板的倒影。
她抬头一看,才发现门外竟透进一丝淡蓝色光线。
她皱眉,心生疑惑。要知道,这间琴房原本是被封闭的,早前贴着“电路维修”字样,管理员也曾警告她近期不得入内练琴。但她今夜却发现门虚掩,电闸也能用,才犹豫片刻后推门而入。
可现在看来,这一切未免太巧。
她心中泛起一丝不安,匆匆收拾琴谱,准备返回宿舍。可就在她站起身时,窗外忽然传来一阵若有若无的“沙沙”声。
像是笔触划过粗糙纸张的声音——细密、有节奏,不属于风,也不属于雨。
她的心跳骤然加速,脚步却不自觉地迈向窗边。
窗外,是校园的紫藤花架。花架下,一道人影撑着黑伞,蹲在雨中,专注地描画着什么。雨丝斜洒,溅湿他的肩膀与伞边,他却纹丝不动。
她的目光落在他怀中画板上——一瞬间,血液仿佛冻结。
画纸上,是一位坐在琴前的少女。微卷的长发垂在肩头,右耳上佩戴着一枚星月耳钉,眉眼略带疲倦与怅惘,却分明——就是她林星眠自己。
她猛地后退,撞倒琴凳,木头“咚”地一声滚落地面,划破雨夜的寂静。
手电光束倏地晃来,一声呵斥紧随而至:“谁在这?不是说过不能进这间琴房吗!”
管理员疾步而入,满脸不悦。林星眠惊魂未定,连忙弯腰捡琴谱:“对不起……我睡着了,我不是故意的。”
“快走快走!”管理员催促,“今晚大楼要彻查电路,断电前必须清人。”
她一边点头,一边回头望窗外,却惊愕发现——那道画者的身影早已消失,只剩雨幕茫茫,藤架轻晃,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
她奔出琴房,雨水瞬间拍在身上。临走时,她无意间低头,却看到自己手中不知何时竟紧握着一枚珍珠发夹。
她记得很清楚,自己离开宿舍时并未佩戴它。那她为何此刻手中紧握着?而发夹金属边缘,竟多了一道极其细小的裂痕,像是被踩踏后留下的印记。
林星眠顿时站在原地,任由风雨肆意。梦中未解的谜团,窗外诡异的画像,突然出现的发夹……这些碎片似乎正拼成一幅尚未揭晓的命运画卷。
她忽然意识到,这一夜之后,许多原本封存的过往,正在悄悄苏醒。
第一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