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奋那斩钉截铁的声音,如同惊雷般炸响在死寂的泵房之内,将刚刚弥漫开来的绝望气氛瞬间驱散。
李卫国和李顺才猛地抬起头,布满油污和汗水的脸上满是错愕与难以置信。
打开缸盖?检查活塞环?
这……这简直是疯了!
要知道,拆卸柴油机缸盖可不是拧几个螺丝那么简单,那涉及到复杂的配气机构、紧密的缸体连接,更别说那沉重的缸盖本身。在如此恶劣的环境下,光线昏暗,工具简陋,稍有不慎就可能导致更严重的损坏,甚至让这台柴油机彻底报废!
更何况,就算打开了,发现了问题,又能怎么样?活塞环坏了,难道还能凭空变出新的来不成?刚才修复油泵和离合器已经是奇迹了,这气缸内部的毛病,那是真正伤筋动骨的硬伤,岂是这种临时修补能解决的?
“秦奋……这……这恐怕不妥吧?”李卫国犹豫着开口,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打开缸盖动静太大了,万一……万一……”
“是啊,秦师傅,”李顺才也急忙附和,他的嘴唇因为紧张而有些发白,“缸盖一开,里面的东西要是再出点差错,可就真没一点指望了!再说,这活儿没个半天功夫根本弄不完,外面的水……怕是等不及了啊!”
外面的呼喊声似乎验证着李顺才的担忧,风雨中隐约传来了更响亮的哭喊和某种东西垮塌的沉闷声响,每一次都像重锤敲打在众人的心脏上。
王奎山刚刚升起的一点希望瞬间又被浇灭了大半,他焦急地看向秦奋,嘴巴张了张,似乎想要劝阻。
然而,秦奋的眼神却异常坚定,没有丝毫动摇。他目光锐利地扫过两人,沉声道:“卫国叔,顺才师傅,相信我!现在不是犹豫的时候!刚才启动失败的声音不对劲,我敢肯定问题就出在二缸的气密性上!如果不解决这个根源问题,我们就算把摇把摇断,它也着不了火!”
他的语气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仿佛蕴含着某种神秘的自信。这种自信并非盲目,而是建立在【系统】精准分析的基础之上。刚才那短暂的启动失败过程中,系统不仅捕捉到了声音和震动,更通过这些数据模拟推演了内部运行状态,明确指出了第二缸的异常。
“我们没有半天时间,但我们必须争分夺秒!”秦奋的声音陡然拔高,盖过了轰鸣的雨声,“照我说的做!立刻找合适的扳手和套筒,先把二缸喷油器和摇臂总成拆下来!快!”
最后的“快”字,如同军令,带着一股凛然的气势。
李卫国和李顺才对视一眼,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同样的挣扎和……一丝被秦奋决绝态度感染的疯狂。事到如今,除了相信这个屡创奇迹的年轻人,他们还有别的选择吗?外面的稻田,村里的希望,全压在这间小小的泵房,压在这个年轻人身上了!
“他娘的!干了!”李卫光猛地一咬牙,粗声喊道,“顺才,别愣着了,找家伙!秦奋小子怎么说,咱们就怎么干!就算是把这铁疙瘩拆成零件,也认了!”
李顺才闻言,仿佛也被注入了一股力量,不再犹豫,立刻转身在工具箱里翻找起来。其他几个一直帮不上忙、只能干着急的年轻村民,此刻也激动起来,纷纷围拢过来,眼睛放光地看着秦奋,随时准备听候差遣。
“把那边的木板再垫高一点,给我腾个操作空间!”秦奋一边指挥,一边已经率先拿起一个大号套筒扳手,开始拆卸连接缸盖的几颗硕大的螺母。
这些螺母因为常年暴露和高温作用,早已锈蚀得非常厉害,有些甚至和螺柱都快融为一体了。
“用柴油!滴点柴油润滑一下!”秦奋头也不抬地喊道。
立刻有人手忙脚乱地找来柴油,小心翼翼地滴在螺母连接处。
“给我搭把手!”秦奋用尽全身力气,手臂上的肌肉贲张,青筋暴起,套筒扳手发出“嘎吱嘎吱”的刺耳声响,那顽固的螺母终于开始缓缓松动。
李卫国也连忙上前,用另一把扳手卡住辅助位置,两人合力,一颗、两颗……缸盖上的固定螺母被逐一卸下。
接着是拆卸摇臂总成、高压油管、推杆……每一步,秦奋都指挥得清晰明确,仿佛这台老旧柴油机的每一个零件都早已在他脑海中拆解过无数遍。李卫国和李顺才这两个老把式,此刻完全沦为了执行者,他们发现自己几十年的经验在秦奋面前,似乎显得有些不够用了。秦奋不仅知道该怎么拆,甚至连每个螺丝的紧固顺序、拆卸时的注意事项都了如指掌,其精准程度令人咋舌。
昏暗的灯光下,汗水顺着秦奋的额角、鼻尖不断滴落,混着油污,在他的脸上划出一道道沟壑。他的呼吸有些粗重,显然连续的高强度作业和精神高度集中,对他的体力也是巨大的考验。
“小心,把摇臂总成拿开,按顺序放好,别弄混了!”
“推杆抽出来,检查一下有没有弯曲变形!”
“缸盖螺丝按对角线顺序松开,一点一点来,防止缸盖变形!”
……
秦奋的声音沉稳而清晰,如同定海神针,稳住了泵房内所有躁动不安的心。
终于,在众人的协力下,沉重的铸铁缸盖被小心翼翼地抬了下来,露出了下面的活塞顶部和气门。
一股浓烈的柴油味和机油混合的焦糊气味扑面而来。
所有人立刻凑上前去,借着昏暗的灯光向二缸内部望去。
只见二缸的活塞顶部积碳严重,黑乎乎的一片,但在活塞边缘与缸壁之间,能看到明显的油渍和湿痕,甚至比旁边的活塞边缘要严重得多!
“看这里!”秦奋用手指着活塞边缘,声音带着一丝疲惫后的沙哑,却又异常肯定,“看到没有?湿的!而且缸壁上有几道不正常的竖直划痕!这就是漏气的迹象!”
李卫国和李顺才凑近仔细一看,果然如秦奋所说,那缸壁上的划痕虽然不算太深,但在昏暗光线下依然可见,而且活塞边缘明显比其他几个缸更为“湿润”,显然是燃烧不充分的柴油和机油混合物从缝隙中渗透了上来。
“活塞环……肯定出问题了!”李卫国倒吸一口凉气,喃喃道。他现在对秦奋的判断已经不再有任何怀疑,心中只剩下震惊和……一丝恐惧。问题找到了,可这该怎么修啊?
“能把活塞摇上来一点吗?”秦奋看向柴油机的飞轮。
一个年轻力壮的小伙子立刻上前,握住摇把,按照秦奋的指示,非常缓慢地转动曲轴,将二缸活塞摇到了上止点附近。
秦奋跪在地上,脑袋几乎要伸进机体里,借着手电筒那微弱的光线,仔细观察着活塞环的状况。
正如【系统】诊断图像所示,最上面的那道气环,明显有一小段似乎失去了弹性,紧紧地贴在活塞环槽里,没有正常张开抵住缸壁,甚至边缘处还有一点微小的缺口!而第二道气环也似乎有些卡滞。这就是导致气缸压力严重不足的罪魁祸首!
密封不严,压缩时漏气,自然无法达到柴油压燃所需的温度和压力!
“果然是活塞环卡死,还有一道环有缺口……”秦奋直起身,脸色凝重地说道。
“卡死……缺口……”李顺才的心彻底沉到了谷底,“完了,这下彻底完了……没新的活塞环,说什么都没用了……”
其他人也面露绝望。刚才拆缸盖时燃起的希望,再次被残酷的现实击碎。
泵房外,雨声似乎更加狂暴,还夹杂着树枝被狂风折断的噼啪声和人们惊惶的尖叫。
“西……西边!西边田埂决口了!水……水冲过来了!”一个村民连滚带爬地冲到泵房门口,带着哭腔嘶吼道,他的脸上满是泥水和恐惧。
这个消息如同一道晴天霹雳,狠狠劈在每个人的心头!
王奎山身体猛地一晃,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他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在地,幸好被旁边的李大栓一把扶住。
“完了……全完了……”王奎山嘴唇哆嗦着,眼中充满了血丝和绝望的泪水,“百亩稻田……老少爷们一年的指望啊……”
泵房内外,一片死寂,只有狂风暴雨的呼啸和村民们粗重的喘息声、压抑的哭泣声。
李卫国和李顺才也颓然地放下了手中的工具,眼神空洞地看着那裸露的气缸,仿佛所有的力气都被抽空了。
修不好了……一切都太迟了……
然而,就在这绝望的气氛如同潮水般要将所有人淹没的时刻,一直沉默地盯着活塞环的秦奋,眼中却猛地爆射出骇人的精光!
没有新零件?谁说一定要换新零件?!
他的大脑在飞速运转,【系统】中关于活塞环的结构、材料、工作原理等信息如同潮水般涌现,各种匪夷所思的应急修复方案在脑海中疯狂碰撞、推演!
修复卡滞!填补缺口!临时提高密封性!
一定有办法!
“还没完!”秦奋猛地站起身,抹了一把脸上的油污,声音嘶哑却带着一种近乎疯狂的执着,“卫国叔!顺才师傅!给我找最细的钢丝或者铜丝!有多少找多少!还有,把刚才剩下的黄油和干净的棉纱、布条全拿过来!”
他的声音如同投入死水中的巨石,让所有人都为之一震。
“秦奋……你……”李卫国茫然地看着他,不明白他要做什么。用钢丝和黄油棉纱修活塞环?这简直是天方夜谭!
“别问了!快去找!”秦奋几乎是在咆哮,他的眼睛因为激动和疲惫布满了血丝,却亮得惊人,“我们还有最后的机会!决不能放弃!”
或许是被秦奋这种不屈的意志所感染,或许是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最后一搏心态,李卫国和李顺才再次行动起来,带着几个年轻人开始在泵房里四处翻找。
很快,一些从废旧电器或线缆里拆出来的细铜丝、几段纳鞋底用的细麻绳(比棉线结实)、甚至还有几根磨秃了的钢锯条都被找了出来。黄油和棉纱也被堆到了秦奋面前。
“把柴油给我!”秦奋接过一个装着柴油的小油壶。
他小心翼翼地将柴油沿着活塞环的缝隙滴进去,试图利用柴油的渗透性溶解可能存在的积碳,帮助卡死的活塞环松动。
然后,他用一截磨尖了的钢锯条(这玩意儿比铁丝硬,又薄),屏住呼吸,眼神专注到了极致,小心翼翼地探入活塞环槽的缝隙,一点一点地、极其轻柔地尝试着撬动和清理那卡住的第一道气环。
这是一个比清理喷油嘴针孔还要精细百倍的活!力道稍大,就可能彻底损坏活塞环或者刮伤活塞环槽;力道小了,又根本不起作用。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泵房里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秦fen奋手中那细小的动作。昏暗的灯光下,只有他稳定得如同磐石般的手指在轻微地移动。
几分钟后,秦奋的额头上冒出更多的汗珠。
“咔哒。”一声极其轻微的声响传来。
秦奋眼神一亮!
他再次用钢锯条试探了一下,那道卡死的气环,似乎……有了一丝活动的间隙!
有门!
他不敢怠慢,继续小心地清理和尝试,同时指挥李顺才用棉签蘸着柴油清洗环槽。
又过了几分钟,那道卡死的气环终于被彻底松动,恢复了一定的弹性!虽然依旧磨损严重,但至少不再是完全失效的状态!
但这还没完!还有那道有缺口的气环!
缺口意味着永久性的漏气通道,这个问题更棘手!
秦奋拿起找到的细铜丝,又看了看那道细麻绳,眉头紧锁。
直接用铜丝填?不行,铜丝太软,高温高压下很快就会失效,甚至可能熔化脱落造成更严重的损坏。用麻绳?更不靠谱。
他的目光再次扫过那些找来的“杂物”,忽然落在了那几根磨秃了的钢锯条上!
钢锯条是高碳钢或者工具钢,硬度高,耐磨,而且很薄!
一个大胆到近乎疯狂的想法在他脑海中成型!
“把钢锯条给我!还有钳子!”
秦奋拿起一根秃头钢锯条,用钳子小心翼翼地将其掰断,取下一小截。然后他趴在地上,借着手电光,仔细比量着活塞环缺口的尺寸和活塞环槽的深度。
他要做什么?
难道……他想用这截锯条来填补活塞环的缺口?!
李卫国和李顺才看得目瞪口呆,心脏都快跳出来了!这……这简直是在玩火啊!用一截断锯条塞进气缸?万一脱落掉进气缸,或者刮伤缸壁,那后果……
“秦奋!三思啊!这可不是闹着玩的!”李卫国声音都变了调。
“没时间三思了!”秦奋头也不抬,语气斩钉截铁,“这是唯一的办法!相信我,我知道该怎么做!”
他深吸一口气,双手再次变得无比稳定。他用钳子夹住那截小小的锯条碎片,将其边缘小心翼翼地在地上残留的砂石上打磨,磨去锋利的毛刺,尽量使其形状贴合活塞环缺口的弧度。
这是一个纯粹依靠手感和经验(以及【系统】提供的精确数据和模拟)的操作。
打磨好之后,他再次用钢锯条清理了一下缺口位置,然后小心翼翼地、用一种几乎是嵌入的方式,将那块打磨过的锯条碎片,嵌入了活塞环的缺口处!并利用活塞环自身的弹性,将其将将好卡在环槽底部,尽量不突出环的表面!
这还没完!
为了尽可能提高密封性,他又拿起那些浸满黄油的棉纱和细麻绳。
“把棉纱和麻绳搓细!尽量搓成线!”秦奋指挥道。
很快,几根浸透黄油、又黑又黏的“线”被搓了出来。
秦奋小心地将这些油腻的线,沿着修复好的活塞环外缘,轻轻地塞进活塞与缸壁之间那极其微小的缝隙里!尤其是在那修补过的缺口附近,更是多塞了一些。
他的意图很明显:利用黄油的粘稠性和棉麻纤维的填充作用,在启动的瞬间,尽可能地起到辅助密封的作用,提高气缸的初始压力,帮助点火!
这种做法简直是匪夷所思!是任何一个正规修理工都不敢想象的操作!黄油棉纱遇到高温会怎样?会不会瞬间烧毁?会不会堵塞油路?会不会产生更多积碳?
没人知道!但这已经是最后的、唯一的、近乎绝望的尝试!
“好了!装缸盖!快!”秦奋猛地站起来,脸上、手上、身上已经完全看不出原来的颜色,只有那双眼睛亮得吓人。
众人如梦初醒,立刻七手八脚地开始重新安装缸盖。
清理接触面、安放气缸垫(依旧是旧的,但被仔细擦拭过,并涂抹了一层黄油增加密封性)、小心翼翼地将沉重的缸盖落回原位、按照秦奋报出的顺序和力矩(虽然没有扭力扳手,只能凭感觉,但秦奋能根据螺栓的转动角度和阻力给出极其精准的判断)拧紧螺丝、重新安装摇臂总成、气门推杆、连接高压油管……
每一个步骤都在紧张而有序地进行着。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外面的天色似乎更加阴沉,雨却没有丝毫减弱。泵房门口的水位已经越来越高,拍打着临时垒起的土包和木板,发出“哗啦哗啦”的声响,每一次冲击都让人心惊肉跳。
李大栓带着几个小伙子,用身体死死顶住快要被冲垮的木板,泥水已经淹到了他们的腰部,冰冷的雨水浇在他们身上,牙齿冻得咯咯作响,但没有一个人后退。他们知道,泵房里的每一次敲击声,都承载着全村最后的希望!
终于,缸盖安装完毕!所有的连接都已经恢复!
秦奋来不及擦汗,立刻开始最后的检查:油路是否通畅?空气是否排净?冷却水(虽然现在是雨水混合物)是否还能循环?
他甚至再次打开了气门室盖,往里面浇了一些机油,确保摇臂和气门得到初步润滑。
一切准备就绪!
泵房内只剩下粗重的喘息声和越来越响亮的雨声、风声、以及远处隐约传来的田埂垮塌声。
所有人的目光,再次聚焦到了那台破旧不堪、刚刚经历了一场“外科大手术”的柴油机上,聚焦到了秦奋身上。
这一次,能行吗?
秦奋走到柴油机前,再次握住了那冰冷沉重的摇把。他的手臂因为之前的连续奋战,已经感到一阵阵酸痛和麻木,但他眼神中的光芒却比任何时候都要炽烈。
他深吸一口气,感受着体内涌动的力量,也感受着周围那一道道饱含着期望、恐惧、祈求的目光。
“都退后一点!”秦奋沉声喝道。
众人下意识地向后退开,腾出了更大的空间,气氛紧张到了极点。
秦奋调整呼吸,双手紧握摇把,开始转动!
“咔……咔……吱……”
金属摩擦的声音比之前似乎更加沉闷,仿佛机器内部的阻力也变大了。
他缓缓加速,感受着活塞运动的节奏和压缩行程带来的巨大阻力。
这一次,他明显感觉到,在压缩行程时,阻力比第一次启动时要强得多!那临时修复的活塞环和黄油棉线,似乎真的起到了一点作用!
有希望!
秦奋眼神一凝,速度再次加快!摇把在他手中几乎化作了一道模糊的黑影!
“噗嗤……”似乎还是有漏气的声音,但比之前小了很多!
就是现在!
在压缩冲程到达顶点,阻力达到巅峰的瞬间,秦奋喉咙里发出一声压抑的低吼,调动起全身所有的力量,用一种近乎自残般的爆发力,狠狠地将摇把向下压去!
“嘭!!!”
一声沉闷但明显比之前有力得多的爆响,从柴油机内部传来!
紧接着!
“吭哧!吭哧!嘭!吭哧!吭哧!嘭!嘭!”
柴油机剧烈地颤抖起来,像是打摆子一样,整个泵房的地面似乎都在跟着震动!一股股更加浓烈、更加呛人的黑烟伴随着刺耳的爆响,疯狂地从排气管喷涌而出!
声音断断续续,极不稳定,仿佛随时都会再次熄火!
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加油!加油啊!”王大牛忍不住嘶吼起来,拳头捏得死死的。
“着!着!给老子着起来啊!”李卫国也瞪圆了眼睛,胡子都在抖。
秦奋没有停下,他没有去听周围的声音,所有的心神都集中在感受柴油机的震动和声音上,他的手依旧没有离开摇把,随时准备在熄火的瞬间再次发力!
“嘭!嘭!吭哧……嘭!嘭!嘭!”
爆响声越来越密集!越来越连贯!虽然依旧粗粝、刺耳、难听,但那沉闷而有力的节奏,一下一下,如同战鼓般敲打在每个人的心房!
它没有熄火!它还在转!
慢慢地,那剧烈的抖动似乎减轻了一些,黑烟也稍微变淡了一点,虽然声音依旧嘈杂不堪,但频率……稳定下来了!
成功了?!
真的成功了!!!
“呜——!!!”
不知是谁先发出了一声狂喜的呐喊,瞬间点燃了整个泵房!
“着了!着了!柴油机着了!”
“秦师傅!神了!真的着了!”
“有救了!我们有救了!”
欢呼声、哭喊声、拍打声响成一片!压抑了太久的激动和喜悦如同火山般爆发出来!几个年轻小伙子甚至激动得互相抱在一起又蹦又跳!
王奎山猛地推开扶着他的李大栓,跌跌撞撞地冲到柴油机旁,看着那颤抖着喷吐着烟雾的机器,浑浊的老泪瞬间夺眶而出,这位坚强的汉子捂着脸,蹲在地上,肩膀剧烈地耸动着,放声痛哭!那是绝处逢生的狂喜之泪!
李卫国和李顺才互相搀扶着,激动得说不出话来,只是看着秦奋,眼神里充满了无法言喻的敬佩、感激,甚至……是崇拜!
秦奋松开摇把,胸口剧烈地起伏着,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汗水早已湿透了他的衣衫,脸上油污混合着汗水,让他看上去狼狈不堪。但他那双眼睛,在昏暗的灯光和呛人的烟雾中,却亮得惊人,闪烁着如释重负和难以言喻的喜悦。
他做到了!
在这绝望的雨夜,他凭借着【系统】的知识和自己不屈的意志,硬生生地将这台濒临报废的机器从死亡线上拉了回来!
“离合器!注意离合器!”秦奋顾不上休息,嘶哑地喊道。
李卫国如梦方醒,连忙跑到柴油机和水泵连接处,小心翼翼地、缓缓地推动离合器操纵杆。
“吱嘎——嘎吱——”
那用废旧轮胎橡胶和铁丝临时拼凑起来的离合器,发出了令人牙酸的摩擦声和呻吟声!似乎随时都会散架!
柴油机的转速猛地一沉,声音变得更加吃力,仿佛不堪重负!
所有人的心又悬了起来!这个临时离合器能撑住吗?
然而,在一阵剧烈的抖动和刺耳的噪音之后,那摩擦声渐渐变小,柴油机的转速虽然下降了一些,但依旧在顽强地运转!而另一头,连接着水泵的传动轴,开始缓缓地、沉重地转动起来!
动力……传递过去了!
“咕噜……咕噜……”
水泵内部传来空气被排挤和水流涌动的声音!
紧接着,泵房外,那连接着水泵的出水管口,猛地喷出一股浑浊的水流!起初只是涓涓细流,但很快,随着水泵转速的稳定,水流越来越大,越来越急!
“出水了!出水了!!”守在出水口的村民发出了震天的欢呼!
“哗啦啦——”
粗壮的水柱,挟带着泥沙,强劲地喷射而出,狠狠地砸向下游的沟渠,发出巨大的声响!
这声音,在此刻,是如此的美妙!如同天籁!
成功了!
在这场与暴雨、与洪水的赛跑中,在这场与绝望的搏斗中,他们,赢了!
百亩稻田,终于有了一线生机!
泵房内外,一片欢腾!村民们互相拥抱着,哭着笑着,尽情宣泄着死里逃生的激动与喜悦!
雨依旧在下,风依旧在刮,田埂的决口依旧在汹涌地吞噬着田地,但所有人的心中,此刻却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希望和力量!因为,那台老旧的柴油机,正在泵房里发出顽强而有力的轰鸣,如同跳动的心脏,将生的希望,源源不断地泵向那片危在旦夕的土地!
而这一切奇迹的缔造者,那个年轻的“秦师傅”,此刻正靠在冰冷的墙壁上,看着眼前欢呼的人群,听着那柴油机虽然粗野但充满力量的轰鸣,感受着劫后余生的疲惫与欣慰,嘴角,终于露出了一丝淡淡的、发自内心的笑容。
这场雨夜鏖战,终究是,力挽狂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