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黑市

傍晚。

自云来客栈步行出发，从残阳如血走到天色渐黑，用了约莫两刻功夫。

祁川这师徒二人不是本地人，又是初来泊风城，这样的金主，掌柜的自然很上道，在得知他们今日便要出发前往碎金窟时，立即就安排了一个店小二，说免费领路。

带着房远，一行三人走在路上，祁川似是想起了什么，问：

“你说你叫李狗子，对吧？”

正在前方带路的店小二闻言立即回头，嘿嘿憨笑着：

“对对对，客官您还记得小的名字啊！咋了，有啥事儿要问，您说就行，小的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祁川噢了声，缓声道：

“倒确实有个事想问你。”

“方才出门时，掌柜的说这泊风城规矩多，非本地豪强不得在城中乘坐马车，就连租也没得租。”

“这是为何，又是否还有别的什么规矩？”

李狗子一听是这个，眼中紧张松快了几分。

他回过头，边走边说，一点也没耽误：

“您说这个啊……”

“是这样，咱泊风城是有城主府的，里头修士不少，毕竟碎金窟是这一带最大的黑市，鱼龙混杂，他们要是没点真本事，也镇不住这一方安宁。”

“像小的这种寻常凡人，在仙人老爷面前自然矮一头，他们不用乘车，大多御剑或是缩地成寸，也不许凡人们乘车，否则，仙人老爷们都得自己走，凡人倒是舒服上了，这也说不过去。”

“当然，外来的富商，或是本地的豪强，就不在此列了，一般这样有权有势的贵人，那身边也都有聘请修士护卫的。”

“说到这个……您也是仙人老爷吧？您放心，只要今日认了这一回路，往后再要从客栈去碎金窟就不必这么麻烦了，用仙法就成！”

祁川：……

他倒是想！

可现在伤势严重限制发挥，别说缩地成寸了，就是御剑他都要费老鼻子劲。

难不成就这点路还要用传送符？家底再厚也不是这么造的吧！

祁川轻咳一声：

“我如今到这里来，就是因为原先深居简出，想到红尘中体验生活，磨砺本心，就这样走走挺好的，不缺这么一时三刻的功夫。”

“噢，你既然是本地人，那应该很清楚碎金窟的情况吧，不如你跟我多说说？”

说着，他笑眯眯的摸出一块下品灵石，塞到了李狗子的衣袖里。

李狗子眼睛倏然瞪得老大。

且不论这灵石值多少钱。

换做以往，他压根就接触不到灵石这种东西！

哪怕客栈里就有用灵石买单的上房，可那房钱也都是掌柜的在拿，他这种店小二哪来的机会碰？

今日，这位客官居然直接拿一块灵石当赏钱……

李狗子眼泪都差点出来了，连忙满脸堆出笑，竹筒倒豆子般，将自己知道的全给说出来了。

…………

碎金窟的入口，在泊风城西的城门旁，是个类似贫民窟一样的地方，与它这金光灿灿的名字截然不同。

据李狗子说，这里原先就是个贫民窟，曾是乞儿们盘踞的地界，但数百年前，乞儿里出了个根骨绝佳的天骄，被路过的修士捡回去当了徒弟。

那位出身贫苦的天骄修行有成后再回来，深感乞儿们生存艰难，干脆在这里建立了一个集市，好让他们有养活自己的营生，并且自己还时常住在这里，以震慑那些心怀不轨之人。

久而久之，此地逐渐变成了方圆千里内最大的黑市，有了个碎金窟的名号，连带着泊风城也发展成了有数的大城池。

但尽管这样，入口周围的那些破烂茅屋也没拆掉，仍旧有许多乞儿居住。

那位建立了碎金窟的天骄，如今自然已经不在这里了，不过他也在乞儿中择优选了徒弟培养，以便自己离开后，此地依然能为乞儿们提供庇护。

“师父，这是您的面具。”

李狗子早就已经止步离开——碎金窟不是城中普通百姓会去的地方。

现在，只剩下祁川与房远两人，而房远刚到入口，就去守卫那儿花了两块下品灵石，买了两张不同的面具回来。

这也是碎金窟的另一个规矩。

天黑开市，天亮闭市，入窟必须戴上门口租赁的面具，进去之后彼此都看不见真容，同时，面具也是出入碎金窟的凭证。

祁川接过自己那张白色的狐狸面具，仔细打量一番，不得不感叹，这里能做大做强并非意外。

一块灵石租来的面具，若真是普普通通，那绝对算抢钱，但这面具上居然有相当精妙的阵法蚀刻，至少元婴以下的修为都看不穿面具背后的真容。

评判标准自然是祁川这个金丹期大圆满。

“行，走吧，进去瞧瞧。”

祁川戴好面具，叫上旁边戴着纯白面具的房远，一起走进了碎金窟的大门。

一进碎金窟，里面人潮涌动当即扑面而来，熙熙攘攘，灯火通明。

分明已经入夜，而且碎金窟还是抠了个溶洞、大半建在山体内部的地方，可是偏偏里面比泊风城还热闹得多，路边摊贩遍地，挂着彩色灯笼的酒楼里也是人影幢幢。

恍惚间，祁川仿佛看到了上辈子的商业古镇。

“……师父，师父？”

最后还是房远的呼唤声将他拉回了现实。

幸好有面具，可以遮掩住祁川刚才的出神，他状若无事地回头看向少年：

“怎么了。”

房远不知道他刚刚在想什么，也没多嘴，只低声道：

“师父，咱们现在去哪？这里好大，人也多，我方才看外头还有个路线图，每一块地方都各有所长，您想先去什么地方看看？”

祁川想了想，说：

“有没有卖话本的地方？”

房远这下是真傻了。

纵使以他这少年的皮囊、四百岁的阅历，一时也想象不到祁川为什么提出这种要求。

话本？？？

同样是书，但凡祁川说要去找点秘籍功法，他都觉得没那么离谱啊！

“怎么，碎金窟里没有这种地方吗？”

见房远呆愣着不说话，祁川反倒先开口问了：

“若是没有，唱戏的地方也成。”

房远咽了口唾沫，艰难道：

“您是说……要找书肆和梨园？有倒是有……”

祁川眼里冒出了光，一拍他肩膀就推着往前：

“那还等什么，走走走，好徒儿，你记得路，快带为师去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