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俺不中了

不知不觉间，日子已经过了三天。

这三天里，庄前将刻录了完整话本的玉简全部准备妥当，但与原先的计划不同，他并没有立刻开始售卖完整版的玉简，而是在硬等。

若不是祁川跟他拍胸口保证，加上郑承河也赞同这个做法，急着想赶紧赚灵石的庄前，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同意的。

但如今，他能信任的长辈本来就只有郑承河，话本又是祁川写的，没人会比祁川更希望话本卖得好，他们是利益共同体，所以，庄前再是心急，如今也只能耐着性子等。

至于要等到什么时候……

祁川说，要等大家想买玉简的热情达到最高峰的时候再开始，但他没说具体是什么时候。

今日的书已经说完。

茶楼背后，郑承河的小屋里。

“郑叔，到底还要等多久啊……”

庄前把下巴磕在桌子上，满脸颓唐地说：

“这几日光是购置新的玉简，我都已经耗干家产了，现在兜里只剩几十块灵石，若是再不开始售卖回本的话，再等下去，怕是连饭都要吃不起了。”

屋里只有他们两个人，那位齐三道友并不在，说是出去溜达了。

郑承河依旧在榻上，斜倚着抽旱烟，蕴含丝丝灵气的烟雾飘散在房间里，还有些好闻。

他冲庄前翻了个白眼。

“说得好像你没钱了我会缺你一口饭似的。”

“把你的心放回肚子里去，做生意哪有你这样沉不住气的？”

“那齐道友明显不是个生意人，但人家可比你会做生意多了！”

虽然庄前知道自己大概率不是这块料，可是外行指导内行，还是有点让人不服气的。

他梗着脖子说：

“您这话怎么讲的？我压力也很大的好吗！”

“即便店铺是自己的不需要租金，那空玉简也是要耗灵石去买的，而且还有，我这些天没日没夜地刻录话本，要是不嗑丹药哪里能撑到现在？丹药白捡的啊？也要花灵石！”

“不是我沉不沉得住气的事，我哪怕不急着赚钱，也要急着收回成本呐！”

郑承河猛抽了一口烟。

然后正对着庄前的脸吹了过去。

这灵植做成的烟，味道就算再好闻，那也是烟，迎面来这么一下狠的，照样是无比呛人。

庄前被呛得眼泪都出来了：

“我不就发两句牢骚吗，郑叔你干嘛……”

“啊？”

面前的烟雾里突然出现一个布袋，跟变戏法似的。

庄前愣了下，嚷嚷的情绪都有点不连贯了。

郑承河的声音从烟雾里冒出来，他把那布袋往桌上一丢：

“看看？”

庄前拿起来，一打开，发现里面居然是许多上品灵石！

他手有点哆嗦。

一块中品灵石，等于一百块下品灵石。

而一块上品灵石，同样是一百块中品灵石。

面前这个布袋里至少也有几十块上品灵石，换算一下，那这里就是数万块、甚至数十万块下品灵石……

“娘嘞，俺不中了……好多钱啊……”

庄前情不自禁地喃喃出声。

郑承河都惊了：

“你上哪学的这乱七八糟的口音？”

庄前摆手：

“最近在茶楼附近呆久了，认识了不少其他地方的修士，还有中大陆的，他们那儿就这口音……哎呀这个不重要啊郑叔！”

“重要的是，你哪来的这么多上品灵石？这加起来都够买我命了吧！”

郑承河重新躺回去，好似那么大一笔款子跟施舍给乞儿们一个馒头没区别。

他继续慢悠悠抽着烟，道：

“你以为我这些年，纯靠东家给的那点工钱过日子？”

“先前我刚一看见那个话本的时候，就知道这玩意儿肯定能赚很多，碎金窟这种地方，清修的不会来，来了也只是买完东西就走，这里大部分人还是贪财好色的，跟凡人也没什么两样。”

“话本里说的，又是这种闻所未闻的稀奇事，还荤得很，爱听的太多了，肯定很赚——只是没想到会变成现在这样，一座难求了都。”

“所以，第一次上台说书之前，我就跟东家和掌柜的说定了，这书若不是因为我跟你的关系，肯定不能在这儿拿出来讲，若能爆火，那茶楼前十天的纯利，得分出来三成，拿给你们做报酬。”

“爆火的标准是，说书后比说书前客流量翻一倍以上。”

“你看看，如今茶楼里的客人，岂止是一倍？这都奔着三五倍去了！东家生怕我拿着话本去其他茶楼里说书，被更高的价格挖墙脚，还没到十天就赶紧先结了一部分。”

“喏，拿着，这也是你们的收入，就算分给齐道友一半，剩下的也足够你过许久舒服日子了，过几日还有一笔灵石进账，应该没这么多，不过肯定也不少。”

庄前瞠目结舌，在原地站着愣了好久好久，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跟个呆头鹅似的，愣头愣脑凑到郑承河面前，挠头半天，从嘴里憋出一句蚊子叫般的话。

“郑叔，这灵石怎么能全给我，您也有份的啊……”

郑承河拿烟杆狠敲了一下他的呆头：

“我的那份早就分过了，这里面就是你和齐道友的份！”

“你把我当成那种舍己为人的老头了？我还有三十年好活呢，没那么早给你留遗产！”

庄前一下就轻松了。

他一把将那袋灵石揣进怀里，嬉皮笑脸道：

“早说呀！那我就不跟你客气了郑叔，我现在就去找齐道友，然后把他的那份给他！”

他兴冲冲地跑出去，边跑边说：

“诶，他最近老去附近乞儿那边，我去那里肯定找得到他，郑叔你先歇着，我等会就回来！”

郑承河都懒得说什么，只摆摆手让他赶紧滚。

等庄前的身影彻底消失在茶楼外。

他望着对方离去的方向，叹了口气。

这小子……

希望他能把握住机会，不要让自己的苦心白费。

…………

乞儿们没有固定的聚集地。

所谓的聚集地，其实只是他们扎堆休息的地方，碎金窟里的乞儿都是有编制的，到了睡觉的点，大家都回自己的院子里睡觉，因此，乞儿们扎堆的地方看起来并不显得有多生活化，不像普通乞儿扎堆的破庙一样什么都有，又脏又乱臭气熏天。

离区这附近，乞儿们都喜欢在一个山洞附近歇息。

祁川也在这里。

他找到三天前问过的那个乞儿，不嫌弃地在乞儿对面席地而坐——其实本身也没什么好嫌弃的，碎金窟的乞儿比很多普通人都爱干净得多。

祁川递过去几个刚从酒楼里买的包子，用油纸包着，一打开包裹还往外冒着白气：

“小孩儿，怎么样了，小报有没有卖到外面去？”

乞儿眼睛发亮，也不客气，接过去就狼吞虎咽。

在碎金窟当乞儿的待遇，虽然比外面要好得多，但无论怎么讲，乞儿就是乞儿，不可能真跟正常人一样。

上面的管理者，确实会为他们提供餐食和住处，可是条件相当一般，只是能吃能住而已，否则那还叫什么乞儿？不如直接去当少爷算了。

平时，乞儿们很少能吃到酒楼里那么好吃的东西，所以他风卷残云般就将五个拳头大的包子吃了个精光，末了打出一个满足的饱嗝，用泛着可疑油光的衣袖抹了抹嘴。

乞儿叫陈十，收养他们的管理者姓陈，他在同一批的乞儿里行十，取名就是这么随意。

“卖了卖了！”

陈十今年看起来只有十来岁，但说话却已经非常成熟，他乐呵呵地递过去一张纸：

“我们把小报做得更小了一点，找修为高的管理者出去，到附近的城池和小黑市里售卖。”

“现在估计已经卖了不少，也不担心被他们糊弄，碎金窟在方圆数百里的名声都很大，他们若还想继续做生意，肯定不敢糊弄我们！”

祁川挑了挑眉毛，有点惊讶于碎金窟上层管理者的效率。

按照原身的记忆，这种事若是放在九阳宗，怕是要拖上十天半个月才能有个结果，得层层上报、外门内门长老挨个审批，最后才上交给掌门定夺。

碎金窟的规模，并不比一个宗门要小，甚至在管理上要更加麻烦，因为这里是黑市，流动人口数不胜数。

这么大的规模，居然还能做到效率如此之高……

难怪能将碎金窟做到方圆千里第一黑市的地位，连带着泊风城也跟着一起喝汤。

牛逼啊！

他声音带笑，低声说：

“那你告诉告诉我，你知不知道外面对这个新故事的评价？”

“要是效果足够好的话，我们可以长期合作的，你应该也能有更好的待遇吧。”

先前跟陈十谈合作时，祁川才知道，乞儿们居然也是有KPI的。

除了最普通的，比如每人每月一定要写多少份稿子之外，还有奖励机制。

如果一个乞儿打听到了独家且重磅的消息，写出来登了小报，并且让小报的销量或是名气明显上升，这个乞儿就能直接升一级。

虽然他并没有说出碎金窟内部的等级规则，但料想大概跟丐帮差不多，无非就是能拿到的资源多少，以及手下能管着多少人之类的。

而陈十如今跟祁川合作，对他来说只有好处没有坏处，这件事，祁川非常确定。

果然。

陈十听到这话，当即就坐直了身子。

“诶！我知道我知道！”

“我平时也偶尔去外边看看的，这一次，他们把小报带出去了之后，我昨天想知道外面反应如何，就去泊风城附近转了转。”

“这小报平时很少会流传到外面，倒不是不让，主要是小报上的事情大多是这里的修士关心的，或是碎金窟里有什么新鲜东西出现，对其他地方的人而言，这些压根没有价值，他们也不在意。”

“但此次的不同。”

“正道天骄与魔门圣女的爱恨情仇，还掺杂着宗门大仇，连凡人都能听得津津有味，毕竟里面没有什么跟修炼有关的事情，即便不了解相关的事情和功法，只看内容也很有意思。”

“据说，这小报先是流传进了附近城池，再然后，城里的不少说书先生们看过之后，又拿去自己酒楼里当话本说故事。”

“因为咱们这一版只有几百字，他们就自己添油加醋，往里面见缝插针地加东西，否则连盏茶功夫都不到就讲完了，也没人愿意听嘛。”

“等我出去的时候，这话本已经传的有点面目全非了……呃，不过好处是，知道这个故事的人越来越多了，上到城主下到菜市场，大家都在讨论这个故事。”

“出去兜售小报的哥哥们也说，每日找他们买新小报的人都越来越多，经此一役，咱们《碎金窟飞闻》可要出大名了！”

祁川安静地听着。

听了会儿，他思索片刻，发出灵魂疑问：

“那你知不知道，外面那些说书先生给编成什么样了？”

陈十挠着额头，有点尴尬：

“知道是知道，不过……怎么说呢……”

“他们说，那魔女是天生炉鼎，男修与其春风一度，比自己苦修一月的进益还大。”

“还说什么，这正道天骄其实有隐疾，在遇到魔女之前一直都不能人道……所以才会明明知道不对劲，还要跟她纠缠那么久……”

祁川抬手示意他可以停下了。

陈十再早熟，也才只有十来岁，让对方说这些，属实是有点难为人。

他默默蹲在原地陷入沉思。

一开始，八卦系统给的全部故事梗概，也就只有几百字而已。

后来，祁川为了将这个梗概扩充成完整的话本故事，往里面添油加醋了不少，硬生生把几百字的梗概扩写到了万字短篇小说。

再往后，郑承河往这万字短篇里又加了东西，添上了人们喜闻乐见的荤段子，庄前还将这些荤段子也给整理进去，变成了第二版。

祁川好不容易才将前面说书的内容重新浓缩成几百字内容，放在小报上连载……

结果现在传着传着，连他这个原作者都不知道的内容都传出来了？

这他妈简直就是完整的《谣言是如何产生的》全过程啊！

愣了半晌。

祁川有些无言以对地叹了口气，拍着陈十的肩膀，语重心长：

“你年纪还小，这种故事以后少听，说不定影响发育来着。”

陈十茫然：

“听个故事，影响什么发育？”

祁川：

“……小小年纪的，你就别问那么多了！”

“话说回来，这小报，你觉得最远能传到哪里？”

“千里之外能不能传到？”

陈十被强行岔开话题，也没有太在意，认真琢磨了下，肯定地点了点头。

“传过去肯定没问题。”

“但是时间上，可能就没有这么快了。”

“如今我们小报售卖的范围，最多就是方圆几百里，要等到在最远的城池和村子里传开，那里的行脚商们定会看中这个机会，在下一次去更远的地方时，把小报也给带过去。”

“我觉得至少得要一两个月吧？”

“当然，要是运气好的话，说不准就这几日功夫，便有人出发也不一定！”

祁川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噢~”

那也不算很久。

看来，邵清扬邵掌门，他很快就要开始更加头疼了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