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好不体面的名字

房远在这家牌匾破旧、门口积灰的书肆外，足足站了小半个时辰，等到他都有点望眼欲穿了，才总算是等来了自己那位师尊。

跟师尊一同出门的，还有一个……年轻人？

确实是年轻。

那人没戴面具，看着很是文弱，有几分修为但不多。

倒是看不出修的是什么路数，反正不是剑修之类需要淬炼体魄的，也不是魔修、妖修就是了。

文质彬彬，白白净净，走路模样带着懒散，眼神清亮好像又有点胸有成竹的样子……

属于房远上辈子最讨厌的那种人，唧唧歪歪爱讲道理的所谓“正道之士”的迂腐家伙。

他藏在面具下的嘴角微微一撇。

而后，房远暂时压下心中不快，快步上前，冲祁川一拱手：

“师父，这是……”

祁川拍了拍他肩膀，指着年轻人说：

“这位是书肆的东家，庄前，你叫他庄掌柜吧。”

“我才刚同他谈完事情，如今要去一趟兑区，你要一同前去，还是想自己在这里面逛一逛？”

房远怎么可能不去！

他对这劳什子碎金窟压根就没有任何兴趣，这样的黑市，上一世他见得太多了，而且大部分都是魔修们常去的，比这里要黑暗个百八十倍。

见过那种世面，房远看碎金窟就跟看菜市场似的，毫无逛街欲望。

更何况，他本来就好奇师尊到底来这里做什么，又是书肆又是梨园的，一定要看看师尊这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才行。

房远乖巧道：

“师父，徒儿修为微薄，还是跟您一道吧，这地方鱼龙混杂，徒儿一个人有点害怕。”

祁川噎了一下。

讲真，他上一次遇到这种情况，还是在地球酒吧遇到想仙人跳的……

他很想拍着房远肩膀说兄弟我懂你，我以前也是绿茶，但想了想还是咽回去了。

万一，万一哈，万一修真界里，真的还有一小撮民风淳朴的存在呢？

这四徒弟年纪还小，才十六岁，自己又对他有大恩，说不准真的是个知恩图报、歹竹出好笋的……啊呸呸呸！把自己给骂进去了！

唉，果然，人在讨厌绿茶的时候，讨厌的只是对方没冲自己绿茶。

房远这一句冒出来，他要还是原本的那个师尊祁川，怕是要直接怜爱徒弟，开始塞法宝了！

祁川把脑子里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扔出去，庆幸自己如今有面具挡脸，不然大概真要破功。

他声音严肃地颔首道：

“那行，你跟着一起吧，别乱跑，等会儿也别乱说话就好。”

一行三人，以庄前带路、祁川在旁、房远在最后跟着的队形，一路东南方的兑区而去。

沿途上，庄前这个碎金窟土著还十分热情地进行了介绍，遇见什么外面没有的铺子，都讲解一番，似乎是非常急切地要跟祁川搞好关系，活脱脱就是个打算哄着游客们买土特产的导游。

祁川倒是没怎么意外。

他给出的东西，足够对方热情，要是庄前还跟先前一样慢吞吞的，毫不动心，那他也没必要跟这种纯种愣头青一起合作了，必亏得裤衩都不剩。

但是，跟在后面的房远就愈发纳闷了。

以师尊先前的抠门做派，应该不可能随便找个铺子就砸钱。

砸这种冤枉钱不如直接在碎金窟里住。

若要找碎金窟里的人帮忙带路，那路边多的就是窟内自己培养的乞儿大队，明码标价可以陪着新来的主顾们逛完整个黑市，便宜又实惠，何苦要兜这么大一个圈子，找个书肆掌柜？

当然，那个庄掌柜确实很装，不过也在合理范围内，假如师尊在他那儿确实砸了钱，或是打算砸大钱的话，生意人自然应该伺候好这个大主顾。

可是师尊能在那个破烂的、鸟不拉屎的书肆里，砸什么钱呢……

三人各怀心思。

很快，就从离区走到了兑区。

祁川左右看了看，发现这边明显比文化街那儿要热闹得多，大概是古镇景点和酒吧一条街的差别。

隔壁卖书的大多是平房，两层楼都算是比较有实力的那种了，而这儿遍地都是两三层的小楼，每栋小楼的凭阑处，都有伶人画着戏妆咿呀唱曲，跟热闹喧嚣声混在一起，居然也不显得杂乱，反倒有一种特别的美感。

祁川挑挑眉，只是脚步微顿，目光在周围扫了一圈，身旁的庄前就注意到了。

庄前热情解释道：

“您在别的地方没见过这种的吧？哎，也是，咱修士的地界上几乎就没有如此大规模的梨园，大概只有在普通凡人的城池里能看见。”

“能在碎金窟里抛头露面做买卖的，都是有修为的，换别的地方，女修们自然不可能做这样的生意了，即便是缺灵石，也可以找门派、找有实力的散修庇护，何苦来哉。”

他开了个话头，祁川顺着就捧了个哏：

“是有点奇怪。这是为何？”

果然，庄前这人似乎不是天生的懒散内向，大约是铺子生意太差压根无人问津，才硬生生给逼成了之前那模样。

如今一有人愿意接他的话，他乐呵呵的就讲开了：

“因为他们大多都是双修门派的呀！这里的修士……”

听了会儿，祁川算是听明白了原因。

兑区这里做生意的修士，大多都不是散修，而且很反直觉的是，这里有的也不仅仅是女修，甚至男女比例是相当均衡的。

梨园么，很多时候会跟青楼做的勾当类似，不过有个捧角儿的面上功夫，倒不至于那么直白，反而显得有几分风花雪月，所以很多双修门派的人就会在这两者中选个地方做生意。

采阴补阳这种事是互惠互利的。

来照顾生意的人，既享受了一夜风流，又能拿到修炼的好处，所以哪怕价钱不便宜也多得是人愿意砸灵石。

当然，还有许多梨园伶人们并不会将自己明码标价地挂出去，他们中相当一部分都不是双修门派出身的，而是主修音律，以音入道，唱了合适的戏和曲，修为到家的话就能起到洗涤身心的作用。

走火入魔、神魂受损之后来听这样的曲，效用最佳。

大概相当于一个持续净化版的奶妈。

但祁川的重点歪了，眼神有点微妙：

“以音入道……音、音道？”

庄前茫然：

“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

祁川赶紧咳嗽两声：

“没什么没什么。”

就是觉得，这个派别，好像也没比青楼双修的体面到哪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