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不是瞎折腾吗?

金花嫂提着背篓离开。

牛大胆迈步往回走。

这几天春夏交替,天气慢慢热了起来。

棉袄穿在身上,有些微微发热,牛大胆把衣服敞开,顿时清爽不少。

麦穗沉甸甸的,顶端抽出细如发丝的麦芒,在阳光下折射出毛茸茸的金边。

田埂边的野蔷薇与麦香纠缠,混着泥土被晒暖的气息。

穗头孕育的麦粒藏在青纱帐里,指甲轻掐会渗出乳白的浆液,带着新淀粉特有的清甜。

偶尔有绿翅蚂蚱从麦丛中弹射而起,一闪而过,眨眼消失不见。

牛大胆家新分到的六亩地离家很近,在村西头不远处,是村里少有的肥地。

就算如此。

在施肥、灌溉、麦种、天气等诸多方面存在不足情况下,亩产达到两百斤就算大丰收。

而同样的麦种,在空间里亩产却能达到两百公斤,差距十分显著。

而那些瘦地薄地,在风调雨顺的情况下,小麦亩产普遍只有七八十斤。

可见农民有多么艰难。

更艰难的是,那么低的产量,还得上交七成租子。

一年忙到头,连粮种都有可能不保。

所以说,家家户户连荞麦稀粥都喝不上,就并不奇怪了。

金花嫂离开前就跟牛大胆说。

她现在每天只吃一顿荞麦粥,就这还担心哪天断粮了。

夏收有早有晚。

早些倒好点,晚十天八天,就有许多人家里会断粮。

这时候要么饿死,要么只能去找村里的大户借粮,利息非常高。

所以村里有九成的乡亲都背着旧债。

年年还,年年借,越积越多。

光是利息都多的让人喘不过气来。

还别摆烂,认为债多不愁,借钱的是大爷,赖账不还。

那些地主有的是方法收拾欠账的人。

分分钟把人搞的家破人亡,妻离子散,颠沛流离,甚至吃牢饭。

并且,他们还都是在规则内搞事,并不是无法无天、恣意妄为。

而对绝大多数普通人来说,只能随波逐流,默默忍受,没有一丝反抗的资本。

牛大胆从自家麦地里走过去,不时摘些麦穗和空间里的对比。

预估了一下,如果不出意外,这些地里的麦子亩产能达到一百五六十斤。

租种的那十亩地,多年来亩产有迹可循,正常情况下有一百二三十斤。

……

牛大胆回到村子里,路过晒谷场,早已不见牛占山的身影。

想到杨灯儿煮了糊糊,应该是被喊回去吃饭了。

牛大胆不急着回去,前往村东马家,找马仁礼借书。

马家大院,大门紧闭。

牛大胆在门上敲了敲,不一会儿,马仁礼从里把门打开了。

“大白天闩什么门啊?”牛大胆笑呵呵道。

马仁礼尴尬笑道:“家里有些破铜烂铁,不闩不放心。快请进,书给你准备好了。”

“有些啥书?”牛大胆迈步进了院子。

马仁礼把门关上,回答道:“从小学到大学的书,我都保存的完好,等下你自己看。”

院子里,摆放着一些观测气象设备。

有百叶箱、气压测量仪、雨水量测量仪、风向风速标,还有温、湿度仪等等。

牛大胆暼了一眼,随口问道:“你爹呢?”

“田里转悠去了,闲不住。”马仁礼在前面带路。

这时,客房门打开,露出乔月的身影。

她穿着蓝色旗袍,留着妹妹头,小脸儿巴掌大,嘴上噙着笑,娇滴滴问道:

“仁礼,来客人了?”

“恩,这是牛有草,外号牛大胆,前几天你见过的。”马仁礼介绍道。

“大胆,这是我未婚妻乔月……”

“咱们还没订婚呢仁礼。”乔月慌忙挥手打断提醒。

马仁礼笑容一滞,目光温柔的看着她,连忙点头道:

“对对对,瞧我这张嘴,还没订婚,只是计划结婚。”

乔月抿了抿嘴,眼神闪烁,没再多说什么,转身扭着腰肢儿,袅袅婷婷地回屋去了。

马仁礼暗叹了口气,回头对牛大胆说:“让你看笑话了。”

牛大胆缓缓摇头。

马仁礼见他似乎并不关心自己和乔月的情况,心里松了口气,连忙带他前往书房。

书不少,一个个书架上,摆放的整整齐齐。

这都是马家无数辈人,日积月累积攒下来的。

其中最醒目的一套书籍,就是马家祖上传下来的一套《资治通鉴》线装书。

马仁礼走到一个大木箱前,打开盖子说:“这里面全是教科书,你想学哪些?”

“先看小学的吧!”牛大胆走上前回道。

马仁礼点头道:“小学分为初小和高小,所有书都看?”

这时代的高小,含金量还是很高的,普通人上不起学,大都是精英教育。

初级小学四年,设国文、算术、常识、音乐、体育、图画。

高级小学两年,设国文、算术、历史、地理、自然、卫生、音乐、体育、图画。

牛大胆看着箱子里的书,想了想,沉吟道:

“精力有限,只看国文、算术、历史、地理四科。”

马仁礼微笑道:“我这就帮你找出来,不过书借你,请一定要爱惜。”

“会的。”牛大胆满口答应。

很快,马仁礼就找了满满一堆书出来,按年级分门别类,装在一个芦苇编制的箱子里。

“初小没有历史和地理,所以我把常识放里面。”

牛大胆上前把书抱起来:“谢了,这些书我会尽早还你。”

“早晚无所谓,左右我现在很少看,但是请一定要爱惜。”马仁礼再三叮嘱。

牛大胆笑呵呵道:“放心,我会像呵护娘们儿一样呵护这些书。”

“那遭了,呵护娘们儿不是瞎折腾吗?”马仁礼也开起了玩笑。

“书你拿回去看,不懂的随时来问我。”

牛大胆点头道:“行,这份人情我记心里了,以后只要不违背原则的事,只管吩咐。”

“就等你这句话,肯定有求你的时候。”马仁礼高兴道。

闲聊几句,牛大胆告辞离开,马仁礼把他送到门口,待他走远,才又把门闩上。

乔月躲在窗户后面,偷偷窥探,面露思索神情,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牛大胆回到家里。

就见牛占山正在院里挥舞牛鞭,鞭梢呼啸,宛如灵蛇吐信,打断一笼树梢。

这是他的绝活,和老驴子的连枷一样,长年累月使下来,已经到了得心应手的地步。

“回来了?”听到动静,他头也不回问道,继续专心挥鞭。

牛大胆扬眉道:“爹,看来你现在是有劲儿无处使呀!”

这会儿牛占山看精神头,像是年轻了五到十岁,红光满面,精力充沛。

原本有些弯的腰变直了,有点驼背也没了。

牛占山高兴道:“说来全靠你弄来的那副药起大用了。”

“现在我若和老驴子较劲儿,让一只手也能轻轻松松把他收拾的服服帖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