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珑跟着陌生奶奶，
穿过暗红如火的玻璃幕墙，进入空荡幽冥的灰色空间。
她还在为“阴间做鬼为何需要鉴定，”而困惑不已时，奶奶的责备声骤然响起，打断了她的思绪。
“走路就是走路，你看什么。养你十二年，养了个傻子。”
“养你十二年，”一句让她思绪乱飞。
“刚通过灵魂之门从阳间而来，怎么就成你养十二年？”灵珑想说，话到嘴边咽了回去。
核磁圆洞中，在想：
“到阴间了，一定和妈妈叙述实情，说说自己的委屈。”
此时不见妈妈，却遇见一位想打人的陌生奶奶。
活着时天天梦见已故之人，来到阴间却不见一人来。
而是遇见一位陌生奶奶。
还让自己做灵魂等级鉴定。
做鬼还需要评级吗？
她满心疑惑，却不敢多问，像个犯错的孩子，默默跟在奶奶身后。
院子里，北面、西面、南面各有一栋五六层高的楼房。
十几块石碑竖立在院中，高大而肃穆。
楼房两侧的石碑尤为显眼，门口的石碑则略矮一些。
石碑上篆刻着文字，但因距离较远，她看不清楚。
她本想走近细看，却又怕被奶奶训斥，只好作罢。
巨大的方形圆洞门，像是核磁共振圆洞的放大版。
院子里立着许多石碑，难道是阳间人为阴间竖立的墓碑吗？
正当她疑惑之际，紧跟着奶奶走出圆洞大门时，门口的两块石碑映入眼帘。
石碑上篆刻的并非文字，而是如同电路板上的印刷线路。
石碑高约四五米，这种设计让她更加困惑：
石碑为何要篆刻线路图，而不是碑文？
恍惚间，灵珑跟着陌生奶奶走出了诡异的中心院子。
“走啊！”
灵珑还在疑惑，又听见奶奶的催促声。
她回头一看，只见奶奶已经离地三尺，飘在空中。
啊！真的可以飘吗？可她不会啊！被奶奶责骂得不知所措，她只觉后背发寒。
“怎么？别人做完觉醒会变得更聪明，你反倒傻了？连飞都不会了？”
奶奶骂着闪身落下，拖住她的手臂，两腿一蹬便腾空而起，飞升到半空中。
刚才的五层高楼瞬间被甩在脚下。
“我是一个小鬼。”
第一次做鬼，竟是被一个老鬼拖着飞行。
奶奶侧挽高发，眉间含威，目蕴摄魂，一丝不耐烦流露无疑。
她的衣服在飞行中随风飘动，显得既威严又诡异。
而灵珑则是乱发披肩，衣服在飞行中凌乱不堪。
两人的飞行状态截然不同：奶奶飞行自如，仿佛早已习惯了这种状态；
灵珑则像个被拖着走的木偶，手脚僵硬，满脸惶恐。
低头俯瞰脚下的阴间城市，她不禁惊叹：
处处高楼林立，街道纵横，各色形状的建筑显然经过专门设计和规划。
唯一与阳间不同的是，每栋高楼的四角和门口都耸立着石碑，街道两侧每隔百米也必有一块石碑。
街上行人稀少，天空中却是“人来鬼往”，交替穿行。
极目远望，偶尔可见朵朵彩云，天际钟鸣，浮陆缓缓。
大约十五分钟后，两人落在一处院落门前。
此处院子与刚才的高楼大厦截然不同。
亭台楼阁般的大门两侧，是两块巨大的石碑，石碑上篆刻着线路和触点，宛如人间的铁路线路图倒立。
走进大门，正面的建筑如庙宇殿堂一般，东西两侧的厢房皆是雕梁画栋，四柱飞檐。三栋中式古建住宅前，耸立着大小十二块篆刻线路的石碑。
巨碑之下，宛转回廊通门厅，沙石满地。
两人一落地，奶奶松开她的手，冷冷道：
“不会连你住哪间房子都不记得吧？”说完，满眼嫌弃地看着她。
灵珑不敢直接回答，因为她确实不知道，只能点点头。
她本来想问：“我妈妈呢”。
看见奶奶那恶狠狠的眼神，她打了一个寒颤，把话咽下。
“西边的。明天上午自己去做灵魂鉴定。”
奶奶把“自己”二字说得很重，说完便往中间的殿堂走去。
灵珑环顾院落，随后走向西厢房。
没想到，活着时住的地方，竟不如死后住的豪华。
她走到门前，正准备推门时，门却自动开了。
就连门都是全自动化的。
她走进房间，房门自动关闭。阴间的先进程度让她倍感意外，但阳间的自动门也很常见，她并未太过惊奇。
然而，室内的装潢却让她惊叹不已。
进门是客厅，全是智能化设备。
她上大学时曾去过导师的实验室，但这里的智能化显然比导师的实验室更加先进。
她一进门，灯光自动开启，智能系统语音响起：
“欢迎澜儿，灵魂觉醒归来。”
她一屁股坐在方方正正、现代气息十足的沙发上。
环顾四周，又站起来，看见客厅两边各有一扇门。
她缓缓朝北面的门走去，门自动开了。
里面是一张雪白的床，床头有一个小方桌，靠墙正中间是一张女孩的照片。
床的左面是中式格子雕花窗户，右面墙上是一幅浮雕壁画。
她站在壁画前，仔细观赏：
壁画上一轮白色的圆月，月光下是一片荒凉的原野，乱石嶙峋。画中间是一个小女孩在玩耍，仔细看，她旁边有几只小昆虫在爬行，小女孩似乎正在与那些昆虫嬉戏。
突然，灵珑感到身体有些累了。
她躺在床上，下意识地抚摸自己的身体，从脸到腿，每一处都真实可触。她甚至使劲掐了掐腿上不多的肉，疼痛感让她确信，这确实是实实在在的肉体。
“妈妈，你在那里？”她想着妈妈。
她此时异常之孤独。
“活着梦见的人们，你们在那里？”
“女儿，你现在睡下了吗？”
忽然，她感觉身体在呼吸，如同人间鼻子呼吸空气时的感觉。
她忽然意识到，自从来到阴间，自己从未呼吸过空气。
胡思乱想中，她迷迷糊糊进入梦乡。
梦中，她看见穿着白色孝衫的人，看见女儿和儿子穿着白色孝服，也看见了前夫。
女儿和儿子跪在棺木前，哭天喊地。
女儿撕心裂肺地喊着“妈妈”，嗓子已经沙哑。
来阴间，没有找到自己的妈妈，梦中却看见了儿子和女儿。
看到孩子们如此悲伤，她微微安静得情绪瞬间暴涨，心痛如绞，全身静脉炸裂般疼痛。
喉咙堵物，无声可发，脸颊冰凉似有落泪。
她感觉浑身在颤抖，灵魂在抚摸女儿的额头。
意念如指传入儿子冰凉得温度，刻骨铭心之痛袭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