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让百草说话

云曈垂眸思索片刻,她忽然想起宴后收拾的残香里,迦南香粉的褐色颗粒间似乎混着极细的墨绿色碎屑,那是西域幻草特有的颜色,只是被浓郁的玫瑰汁香气掩盖,连太医院的验毒银针都未能察觉。

“迦南香里有幻草的味道。”

她抬眼,“可是被玫瑰汁的气味盖住了。”

萧砚亭转身,指节在案几上叩出轻响:“那就对了,幻草才是所有事件的关键。”

他指尖重重压在榜单末尾的监试官名单上,“靖安侯让王宗德在母亲的安神香里掺幻草,又借吴尚食往迦南香里混幻草粉末,用玫瑰汁做掩护,实则布下双重毒局。”

“不止于此。”

萧砚亭从暗格里取出岭南商号的入库账本,翻到某页时墨香混着霉味溢出,“商号三月进的迦南香里,每十斤就夹着一两幻草,这剂量既能让人精神恍惚,又不致当场暴毙,恰好够靖安侯嫁祸北金细作。”

风雪拍打着窗棂:“他明知瑞脑香会中和幻草毒性,为何还要用西域香料打底?”

“因为要伪造北金细作的作案痕迹。”

萧砚亭冷冷道:“瑞脑香产自西域,与北金商队的货源吻合。他故意让幻草在瑞脑香里失效,再用岭南迦南香加急毒杀。这样一来,查幻草线索会指向西域,查迦南香会指向南洋,彻底搅浑水。”

她摩挲着茶盏:“靖安侯算准了我们会被玫瑰汁误导,却没算到……”

“没算到自己的马厩会露出马脚,”萧砚亭轻笑着补充道,“沈断回报,马厩暗渠的迦南香箱底,全是未被玫瑰汁掩盖的幻草粉末。”

他顿住,目光落在云曈鬓边的红宝石簪子上,“所以就必须要靠夫人的‘医术’了。”

云曈抬眼:“王爷是想让本宫用簪子吸附幻草粉末?”

“不止。”

萧砚亭取出个磁石匣子,与她的簪子相吸时发出“咔哒”轻响,“幻草粉末遇磁石会聚成丝线,届时只需靠近暗渠,便能让靖安侯藏在毒香里的罪证显形。”

他将匣子塞进她袖中,触到她腕间微凉的肌肤,“春闱宴上你能识破玫瑰汁掩盖的迦南香,今日便能借医马之名,让幻草在马厩里开口说话。”

“若靖安侯阻拦呢?”

她望着案几上岭南商号的账本,封皮霉斑下隐约可见“幻草”二字。

“他不会。”

萧砚亭替她拢了拢披风,指尖在她发间停顿一瞬,“【暗察司】已放出消息,说靖安侯的马匹中了‘西域奇毒’,唯有晏王妃的家传薰衣草能解。”

他指向窗外飘落的细雪,“若靖安侯不让你靠近马厩,便是承认自己的马中了西域毒,坐实通敌罪名。”

云曈忽然明白,从春闱宴的残香到马厩的暗渠,萧砚亭早已布下天罗地网:“看来本宫这医师的戏,得演到让马嗅出幻草为止。”

萧砚亭看着她眼中闪烁的光,唇角难得扬起笑意:“本王等着夫人,用一支簪子,在靖安侯的马厩里,撬出他藏的毒计。”

风雪中传来备马的声响,云曈指尖轻抚过案几上的磁石,忽然抬眼问:“王爷可知幻草入体后,会在马的哪个穴位留下药引?”

她顿住,从袖中取出银针——针尖淬着淡紫色药末,“师父曾教过我,西域幻草遇薰衣草汁液会在'凤池穴'显形。”

萧砚亭指尖敲了敲鎏金匣,匣中三株覆着白霜的薰衣草正散发清冽香气:

“暗察司在漠北密库寻来的'寒月薰',根茎汁液比寻常薰衣草强三倍。”

他看着云曈将银针插入药引粉末,针尖瞬间凝成紫黑色结晶,“这是......”

“幻草与薰衣草的中和反应。”

云曈将银针举至烛火下,结晶在光线下泛着墨绿纹路,“师父说过,漠北'寒月薰'的汁液能穿透三重毒障,与幻草粉末发生变色反应。”

她起身,“靖安侯在马厩熏瑞脑香,正是想借西域香料掩盖幻草气息,但他忘了——”

“忘了夫人的医术,能从马的肌理中找出毒源。”

萧砚亭替她接过披风,触到她袖中鼓囊囊的药包,“这些是......”

“自制的薰衣草药饼。”

云曈展开素绢,里面码着十二枚紫黑相间的药饼,“掺入了漠北寒月薰的花粉,能让马匹主动舔食。”

她指尖轻点药饼上的纹路,“马舌接触药饼时,幻草毒素会顺着唾液腺涌向凤池穴,届时只需用银针探穴......”

“便能让幻草毒在马身上显形。”

萧砚亭接过话头,眼中闪过赞许,“春闱庆功宴上你能辨出迦南香混玫瑰毒,今日便能借医马之名,用银针在马匹的凤池穴画出幻草的形状。”

风雪拍打着窗棂,云曈将药饼收入锦囊,取出个细颈瓷瓶:“这是‘醒神露'调制的薰衣草精油,“她拔开瓶塞,淡紫色雾气瞬间驱散了室内的沉水香气,“滴在马厩熏炉里,能让瑞脑香的中和作用逆转,反而激化幻草毒性。”

萧砚亭看着瓷瓶中流转的光雾,忽然想起暗卫密报:“马匹这几日总用头蹭马厩第三根立柱,难道......”

“正是凤池穴所在的位置。”

云曈将精油塞进他掌心,簪子的红光映着她笃定的眉眼,“幻草入体会引发奇痒,马会本能地磨蹭穴位。靖安侯以为是普通马癣,却不知这恰恰是给本宫指明了下针的位置。”

书房外传来马蹄踏雪声,沈断走进书房,低声禀报:“王爷,王妃的药箱已带到,要直接放上马车吗?”

云曈接过药箱,她抬眼望向窗外沉沉夜色:“靖安侯想借瑞脑香和玫瑰汁双重掩盖幻草,却不知医者辨毒,从不在气味表象,而在毒入肌理的脉络走向。”

萧砚亭看着她正整理银针时专注的侧脸,轻笑着:“本王终于明白,为何人们总说已故云大人的医术,能让百草开口说话'。”

云曈将最后一支银针插入药引,针尖泛起幽绿光芒:“王爷且看,本宫如何让马匹的凤池穴,说出靖安侯藏的毒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