铜镜碎片落地的声音在寂静中格外刺耳。齐格弗里德注视着天花板上投射的“星星“牌图案，那些星光正在木质横梁上灼烧出焦黑的轨迹，形成某种非欧几里得几何图形。
“你还有三十秒考虑。“自称“星星“的年轻人突然捂住右眼，指缝间渗出银蓝色液体，“机械之心的猎犬已经嗅到时空褶皱的味道。“
怀表上的∞符号开始顺时针旋转，齐格发现自己的呼吸频率正与之同步。那些在实验室熬过的深夜突然变得清晰——他想起毕业论文里被导师红笔圈出的那段话：“观测行为本身会改变量子系统的状态，这暗示着某种更高维度的观察者...“
“我加入。“齐格扯下生锈的领带缠住震颤的怀表，“但有个条件——我要知道这个怀表上一个主人的事情。“
年轻人嘴角扬起危险的弧度。他打了个响指，静止的尘埃突然加速坠落，在煤油灯周围形成微型星云。“用灵性触碰你怀表上的锈迹。“
当齐格的手指抚过表链，整个世界如老式电影胶片般褪色。他看见穿着燕尾服的自己站在某个维多利亚式书房里，窗外是两颗重叠的月亮。书桌上摊开的笔记本写着：
```
星轨校准第793次失败
外神呓语污染程度+7%
建议尝试逆模因抹除——
```
“那是你的某个前世。““星星“的声音将齐格拽回现实，“‘门’途径的唯一性‘星之匙’会自主选择容器，你们共享同一条灵魂波长。“
地下室突然剧烈震动，沙盘上的贝克兰德模型裂开缝隙，钻出无数透明触须。“星星“迅速抓了把青铜沙洒向裂缝，沙粒在空气中化作发光符文。
“仪式现在开始！“他甩给齐格一张青铜卡片，“念出你在镜中看到的第一个死亡场景。“
齐格接过卡片的瞬间，指尖传来被灼烧的剧痛。卡片上浮现出他刚才在镜中见到的画面——自己被齿轮绞碎成血肉与金属的混合物。某种超越语言本能的冲动迫使他的声带振动：“...我在蒸汽教堂地底检修管道时，主齿轮组突然暴走，我的肋骨卡进了压力阀...“
随着描述进行，卡片逐渐变得透明，显露出背面刻印的塔罗符号：高塔与星星重叠的图案。齐格的怀表突然自动打开，表盘上的指针疯狂旋转，最后停在Ⅶ与Ⅸ之间——那里本不该有任何刻度。
“果然如此。““星星“的瞳孔收缩成竖直的狭缝，“你的‘星轨观测者’特质已经开始觉醒。“他忽然割破手腕，将血液滴在沙盘裂缝处，“跟着我念：“
“我以群星之名起誓。“
“以锈蚀的齿轮与未写的诗篇起誓。“
“成为现实的补丁，真理的守墓人。“
齐格的声带不受控制地跟着复述。每念一句，就有星光从怀表裂缝涌出，钻入他的七窍。当最后一个音节落下，他听见脑海里响起清脆的“咔嗒“声，仿佛某个宇宙尺度的开关被拨动。
沙盘上的裂缝突然喷射出青铜色火焰，在空中凝结成三行悬浮文字：
```
观测者齐格弗里德·克罗尔
灵性波长匹配度：79.3%
建议授予序列：星轨观测者（门途径变异分支）
```
“低头！““星星“突然厉喝。齐格本能地弯腰，一道银光擦着他后颈飞过，将正在腐化的沙盘钉在墙上——那是柄刻满符文的手术刀。
“79.3%？“穿白大褂的女人从阴影中走出，镜片后的眼睛泛着机械般的冷光，“比预计低6个标准差。““隐者女士。““星星“恭敬行礼，“但他的量子力学知识能补足灵性缺口。“
被称作隐者的女人用手术刀挑起齐格的下巴：“知道薛定谔的猫为什么必须死吗？“不等回答，刀尖突然刺入他的咽喉，“因为观测会坍缩波函数——欢迎来到真实世界，观测者先生。“
齐格没有流血。手术刀穿过他的喉咙如同穿过全息投影，但疼痛真实存在。更诡异的是，他看见自己怀表上的锈迹正在向隐者的手术刀蔓延。
“有趣。“隐者收回手术刀，锈迹立刻消失，“你的污染抗性比前12个容器都强。“她突然将某种液体注进齐格的眼球，“这是‘愚者’先生沉睡前的最后馈赠。“
液体入眼的瞬间，齐格看到了——
-灰雾之上亘古不变的青铜巨椅
-某只穿透现实屏障的透明触手上长满克莱恩的脸
-自己站在星空深处，怀里抱着锈蚀的怀表化作的婴儿
“塔罗会每周一下午三点举行。““星星“将一枚生锈的齿轮放在齐格颤抖的手心，“用灵性激发这个，配合咒文‘不属于这个时代的愚者’。“
隐者突然按住齐格的左胸：“你的心脏现在每跳动一次，就会释放0.73毫秒的时空涟漪。“她递来牛皮纸信封，“去东区找‘钟表匠’马库斯，他能教你控制这种波动。“
齐格刚接过信封，整个地下室突然倾斜45度角。所有物体保持静止，只有重力方向发生了改变。“深空回响加剧了。““星星“的身体开始出现像素化失真，“从后门走，沿着铁锈痕迹...“
震耳欲聋的爆炸声打断了他。齐格看见天花板渗出星空色的黏液，某种多面体结构正在黏液里生长。隐者迅速打开怀表，里面竟是一台微型差分机，她快速拨动几个齿轮后，黏液突然冻结。
“走！“隐者一脚踹开齐格。他滚进暗道时最后看到的，是“星星“化作星光冲向黏液，而隐者正在解体成无数发光公式。
暗道比物理规律允许的更漫长。齐格奔跑时，怀表上的时间在不断回溯——02:15...02:14...02:13...当他终于看见出口的微光时，表盘突然显示00:00。
普利兹港的夜空在他眼前展开，但星辰的位置全部错误。北斗七星组成了∞符号，天狼星正在向地平线下沉。齐格摸出那枚生锈齿轮，发现它不知何时已变成青铜材质的塔罗牌——星星牌上的裸体少女长着他的脸。
信封里的地址旁有行小字：“小心那些突然能整除3的质数“。齐格苦笑着抬头，看见港口的蒸汽灯塔正将光束投向云层，在那里形成巨大的克莱因瓶投影。
（第二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