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千世灯

胡聪跪在星辉里，手捧的头骨突然裂开道缝。蓝尾鸢花瓣从裂缝里钻出来，沾着血的香气熏得人鼻腔发酸。她摸到骨片内侧的刻痕，指腹下的凹凸感再熟悉不过——是七岁那年教叶青写的“聪“字，最后一笔总是往上翘。

“傻子...“眼泪砸在骨片上，溅起的星屑凝成叶青十五岁的模样。少年虚影蹲下来擦她眼泪，手指穿过脸颊时带起刺骨的凉：“不哭，我给你留了礼物。“

整片星空突然旋转，三百颗星辰坠向锁龙塔废墟。胡聪追着星光狂奔，白发扫开拦路的青铜残骸，在焦土里扒出个陶罐——封泥上留着犬牙交错的咬痕，正是七岁那年埋糖罐时被野狗啃的。

罐里塞满褪色的草编蚂蚱，每只都系着张字条。最新那张墨迹未干：【第一千次轮回礼物：送你整片星空】。她抖着手拆开，草叶间掉出块青铜表盘，时针逆转到暴雨夜的亥时。

地面突然塌陷，胡聪坠入往生殿最底层的千世阁。九百九十九盏青铜灯悬在半空，每盏灯芯都跳动着叶青的记忆碎片。玄机子的机械佛身从灯影里浮出，镶满眼球的躯壳冒着电火花：“来得正好，还差最后一味灯油...“

青冥剑劈开的灯盏里突然传出叶青的惨叫。胡聪的霜纹爬上灯架，看清每盏灯都在抽取仙魂——七岁的叶青在灯芯里采药坠崖，十二岁的被山妖撕碎，最新的画面里他正剜出心脏嵌进青铜门。

“住手！“白发绞碎十盏灯，爆开的星屑却凝成锁链缠住她手腕。玄机子的机械触手卷起陶罐：“看看你护着的宝贝。“罐底刻着往生殿的蛇纹，糖块里裹着叶青的魂丝。

胡聪突然笑了，蓝尾鸢发簪迸发的青光冻住整座千世阁。她咬破舌尖喷出血雾，霜纹顺着灯架蔓延：“你算漏了，糖罐里装的从来不是糖...“

三百盏灯突然调转方向，灯芯里的叶青虚影同时转头。玄机子的机械眼弹出红色警报，镶着的眼球接连爆裂：“不可能！这些明明是...“

“是思念。“胡聪捏碎陶罐，草编蚂蚱化作星屑融入灯芯。九百九十九个叶青的虚影齐声吟唱，青铜灯阵逆转成往生咒。玄机子的机械佛身开始数据化崩解，电子音扭曲成惨叫：“混沌境...你竟然...“

星海学院的地面突然裂开，江离的残躯被蓝尾鸢根须拽出地缝。妖族太子扯开太阳穴接口，弹出枚青铜钥匙：“要死一起死！“钥匙插入心口的刹那，整座千世阁开始坍缩。

胡聪的白发卷住最后一盏灯，灯芯里封着叶青的残魂。少年虚影抬手抚上她脸颊，霜纹突然滚烫：“该醒了...“星屑洪流冲垮青铜门，露出外面真实的夜空——哪有什么锁龙塔，分明是村口的老槐树，枝头挂满褪色香囊。

树根突然拱起，露出埋着的松木箱。胡聪掀开箱盖时，十五岁的叶青正蜷缩在里面刻玉牌，腕间血痕还冒着热气。少年惊慌失措地藏起刻刀：“我...我在修山神庙的门匾...“

玉牌从指缝滑落，正面刻着“长命百岁“，背面是密密麻麻的星纹。胡聪摸着未干的刻痕，突然记起每年生辰收到的护身符，每道纹路都对应叶青腕间新增的血痕。

“骗子...“她攥着玉牌浑身发抖，“不是说上山采药吗？“叶青的虚影在星辉中淡去，最后传音混着槐花香：“这次...真的要走啦...“

整棵槐树突然燃烧，火光中浮现往生殿的账本。最新那页被血浸透：【第一千次赊账：押上来世换她今生笑颜】。灰烬凝成叶青的虚影，在消散前弹了下她额头：“傻丫头，记得帮我给蓝尾鸢浇水...“

黎明刺破黑暗时，胡聪在槐树根下醒来。掌心攥着的玉牌沾满露水，“长命百岁“的刻痕里钻出嫩芽。她突然听见柴门吱呀，十五岁的叶青端着药碗探出头：“聪聪，该喝药了。“

晨雾漫过青石板路，蓝尾鸢在檐角轻轻摇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