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风卷着细雪在汴梁城的飞檐间呜咽,青石板路上的薄雪映着惨淡的月光,邵冰跟着前方那个邋遢身影,每走一步都在雪地上留下深深的脚印,他盯着大便张腰间晃荡的酒葫芦,突然发现葫芦底部刻着个模糊的字。
“看什么看?”前面的汉子头也不回,却突然把葫芦倒转,露出底部已经磨损的“许“字烙痕,“十五年前黄河北岸,有个缺心眼的用这葫芦给我灌过马尿......现在懂了吗?”
“醉仙楼在城西。“邵冰哈出一口白气,“这方向是往鉴武司衙门走。”
前面的大便张头也不回,破草鞋踩在积雪上咯吱作响:“那咋了,小乞丐胆子不大,到挺认的路,再往前走,拐个弯就是醉仙楼了。”
邵冰抿着嘴没答话,三日前他被逐出丐帮时,分舵主就警告过:“要是让鉴武司逮着,打断你的腿!“可眼下这邋遢汉子腰间若隐若现的短剑痕迹,比丐帮的棍棒更让他心惊。
转过一个街角,灯火突然大亮。
醉仙楼的鎏金招牌在雪夜中格外刺眼,邵冰记得师父之前常说起这里——二十年前还是家小酒肆,如今三层飞檐下挂着十二盏猩红的灯笼,据说每盏都掺了朱砂,专克武者内力。
“王胖子最恨三件事,”大便张突然驻足,“亏钱、剩酒、和鉴武司的狗。”他眯眼望着静得出奇的大门,“今晚倒是齐活了。”
话音未落,二楼窗棂突然爆裂!
一道黑影伴着木屑飞坠而下,“砰”地砸在两人面前,邵冰倒退三步——那竟是个穿着锦袍的胖子,胸口赫然插着半截筷子,嘴角汩汩冒着血沫。
“王掌柜?!”大便张猛地蹲下,手指按在胖子颈侧。
胖子抽搐着抓住他的衣襟:“快......走......”
二楼传来整齐的踏步声,邵冰抬头,只见十二把连弩从窗口探出,箭镞在灯笼下泛着蓝光。
“鉴武司办案!”
一声厉喝炸响,醉仙楼大门洞开,二十余名黑衣缇骑鱼贯而出,当先的竟是个着飞鱼服的女子,腰间悬着鎏金腰牌。
“柳七娘......”大便张缓缓起身,袖中滑出三枚铜钱,“真是冤家路窄。”
柳七娘红唇微扬:“张老三,你倒是会挑时候。”她目光扫过邵冰,突然凝住,“这乞丐......”
邵冰浑身僵硬,柳七娘那眼神就像猎户看见掉进陷阱的狐狸。
“嗖!”
破空声乍起,大便张扬手掷出铜钱,自己却扑向地上的王掌柜,柳七娘绣春刀出鞘,“叮叮叮”三声脆响,铜钱尽数斩落。
“拿下!”
弩箭如蝗,邵冰本能地抱头蹲下,却听见“嗤啦”一声裂帛响——大便张竟扯开王掌柜的锦袍,漫天银票飞舞,正好挡住第一波箭雨!
“小子!接住!”
一个油腻的布包迎面飞来,邵冰手忙脚乱接住,竟是三张热腾腾的葱油饼。
“第三张喂狗!说好管你三天饱饭,就用这三张大饼抵了吧。”大便张狂笑着撞向缇骑阵型,柳七娘刀光如练,却斩了个空,那邋遢身影泥鳅般钻过人群,转眼消失在巷尾。
“追!”
大半缇骑呼喝着追去,柳七娘却缓步走向邵冰,绣春刀尖挑起他怀里的布包:“乞丐也配吃王婆的饼?”
柳七娘的刀尖挑开油纸时,邵冰突然发现她左手小指戴着枚翡翠指环,和两个时辰前破庙里那只野狗项圈的铜牌纹路一模一样,更骇人的是,当刀锋逼近咽喉时,他清楚看见柳七娘瞳孔里闪过一丝诡异的枣核状黑影。
“且慢!”大街尽头传来铜锣声,一队锦衣力士拥着两顶青色小轿疾步而来,为首的轿帘掀起时露出半张温润如玉的脸:“七娘,本王要的人你也敢动?”
闻言柳七娘倏地朝着轿子跪下,恭敬又不含感情的道:“不敢!七娘只是怀疑这个小乞丐与那张老三是同伙,方才试探一番。”
“是否同伙,本王自有定数。来人,带邵公子回府。”
话音刚落,两名力士便拽着邵冰上了另一个轿子,邵冰被拽上轿前最后一眼看见的,是柳七娘跪在雪地里攥碎的翡翠指环,以及从醉仙楼后院飘出的、带着熟悉饼香的黑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