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根引
晨雾如轻纱未散，林墨单膝跪坐在溪边青石板上，手中豁口的柴刀正与浸透夜露的松木较劲。溪水裹挟着碎冰碴擦过他草鞋，刀刃切入木纹的闷响惊起芦苇丛中一群野鸭，扑棱棱的振翅声惊破了山野的寂静。
“啪！“
又一段木柴裂成两半，黄白交错的年轮在晨光中清晰可见。林墨抬手抹去额角汗珠，忽然注意到石板上那几道被溪水磨得圆润的刻痕——深浅不一的沟壑蜿蜒交错，恍惚间竟像是阿爹讲过的仙人剑气。
铜铃声从村口传来时，日头刚爬上老槐树顶。林墨将柴捆往肩头一甩，竹篾在粗布短衫上勒出两道红痕。隔着薄雾，他望见个灰袍老者正站在歪脖子柳树下，枯枝般的手指缓缓抚过树皮。
“小娃娃。“老者声音沙哑得像晒裂的葫芦瓢，“让老朽看看你的手。“
林墨本能地后退半步，柴捆撞在柳树上簌簌作响。可还没等他反应过来，老者布满褐色斑点的手已扣住他手腕，那股寒意顺着筋脉直冲天灵盖。霎时间，灶房飘来的炊烟凝滞在半空，溪畔的蛙鸣也变得格外清晰。
“果然...“老者浑浊的眼珠突然泛起精光，从褡裢里摸出个竹筒。五颗颜色各异的晶石滚落掌心，在晨光中折射出虹彩。当林墨的指尖触到青色晶石，微弱的光晕如萤火明灭。紧接着黄、蓝、赤三色相继亮起，唯有白色晶石始终黯淡。
“金木水火四灵根，倒是比那些五灵根的强些。“老者捻着稀疏的胡须，“三十块灵石测灵费。“他晃了晃空荡荡的竹筒，目光扫过少年补丁摞补丁的裤脚，“若愿随我去青崖宗当杂役，这笔账便抵了。“
柴刀当啷落地。林墨盯着自己布满茧子的手掌，耳畔响起村西瘸腿张叔的事——去年被仙人带走，开春却只剩具焦黑的尸首。阿娘说是遭了雷劈，可那焦痕分明透着诡异。
暮色染红茅草屋檐时，林墨蹲在灶膛前添柴。火光映得他半边脸发烫，另半边却浸在阴影里。阿娘攥着围裙欲言又止，阿爹的烟锅在门槛上磕出点点火星。
“墨儿。“阿爹忽然开口，烟袋杆指向堂屋供着的木剑，“你六岁那年，剑柄上的铜铃无风自响...“
油灯将三人的影子投在土墙上，晃得像是要挣脱出去。粗瓷碗里的野菜粥早已凉透，林墨数着米粒，听见自己胸腔里擂鼓般的心跳。包裹里的粗面饼还带着阿娘手心的温度，三枚铜钱轻轻碰撞，发出细碎的叮当声。
老者临走时的话在耳畔回响：“明日卯时，村东老槐树下。“
月光透过茅草屋顶，在林墨枕边织成细碎的光网。他摸出枕头下的《三字经》，泛黄的书页间夹着片枫叶——去年秋天在镇上学堂窗外拾的，叶脉里还凝着霜色。
突然，窗棂轻颤，风铃叮咚作响。林墨猛地坐起，只见木剑柄上的铜铃正在无风自动，锈迹斑斑的铃舌撞出清越颤音。
铜铃低语
晨露顺着茅草檐滴落，林墨系紧粗布包袱时，木剑铜铃突然发出细碎颤音。阿娘往他鹿皮护腕里塞进三粒碎银，粗线缝合处鼓起硬块硌着手腕。“到了仙门...“她话音未落，阿爹的烟杆已重重敲响门槛石。
青葫腾云
灰袍老者立在沾露的老槐树下，青铜葫芦在他掌心旋出残影。葫芦嘴喷涌的青雾裹住二人时，林墨最后望见溪畔惊飞的灰雀，阿娘扬起的手定格成枯枝般的剪影。
腐骨瘴林
腐叶在脚下发出黏腻声响，蓝紫色瘴气缠绕枯松如鬼手。老者袖中飞出三道黄符，燃起的青烟里现出半具白骨。林墨踩到块凹陷的颅骨，苔藓正从眼窝里钻出嫩芽。
碧藤毒瘴
树冠间忽垂碧绿藤蔓，末端卷着的雪貂正渗紫血。木剑斩落时竟有金铁交鸣声，断藤喷出腥臭汁液。老者掏出琉璃瓶接住毒血，瓶底残渣泛着磷火般的幽蓝。
兽踪隐现
雪貂右耳的缺口滴着晶状血珠，林墨用衣角给它包扎时，老者腰间玉牌骤亮红光。远处闷雷般的兽吼震落松针如雨，雾中闪过鳞甲反光，林墨袖口不知何时沾了片铁锈色落叶。
残庙夜话
山神庙的泥塑神像只剩半张脸，香炉余温里飘着麝香气。林墨假装熟睡数着漏进庙顶的星子，听见老者对着传讯玉简低语：“...四灵根的能顶三个杂役...“雪貂蜷在他颈窝，伤口结出蛛网状血痂。
淬毒寒光
破晓前的雾气在睫毛凝成冰晶，木剑突颤惊飞梁上夜枭。老者袖中滑出的匕首泛着孔雀蓝，刃尖距林墨咽喉三寸时忽收：“倒是块炼器的好料。“供桌上的刻痕渗出树汁，转眼凝成琥珀。
悬峰初现
翻过染霞的山梁，七十二座悬空峰刺破云海。青石阶蜿蜒处飘来血腥气，杂役们拖拽的铁笼里黑影幢幢。雪貂突然炸毛尖叫，林墨按住躁动的木剑，老者指甲掐进他肩头：“活过采药季，才算半个人。“
青石烙魂
踏上悬空峰青石阶的刹那，林墨足底传来灼痛。石面浮动的蝌蚪状符文爬上脚踝，在皮肤烙下淡青印记。雪貂突然窜上肩头，梅花瞳中金芒暴涨，那些符文竟如避蛇蝎般退开半寸。老者眯眼盯着他腰间木剑，葫芦嘴渗出缕缕黑烟。
血灯笼影
穿过刻满抓痕的玄铁门，腥甜血气凝成实质的雾霭。药田里千百盏红灯笼随风摇晃，每盏灯罩里都浮着团人形灰影。林墨踩到块松动的青砖，砖下暗渠流淌着乳白浆液，几缕黑发在浆液中沉沉浮浮。
骨秤量命
杂役院里，独眼执事将木剑扔上青铜骨秤。秤杆倾斜时发出婴儿啼哭般的吱呀声，七枚铜钱在秤盘上跳成北斗阵型。“剑胚掺了玄阴铁。“执事独眼泛着绿光，“抵三个月例钱。“他枯指在林墨眉心一划，血珠坠入砚台，墨汁顿时沸腾如活物。
蝠纹木牌
领到的杂役服散发着霉味，左襟绣着只倒悬血蝠。木牌入手冰凉，背面浮现出篆体“药“字。同屋的疤脸汉子突然抽搐，腰间木牌迸发红光，皮肤下鼓起数十个游走的肉包。两个黑袍人将他拖走时，地砖缝里还粘着半片指甲。
黍米惊变
晚膳是掺着沙砾的黍米饭，林墨掰碎粗面饼喂雪貂。米汤表面忽然凝出人脸轮廓，同席的麻脸少女尖叫着打翻陶碗。滚落的米粒在地上弹跳，每颗都裂开细缝，露出森白齿列。执事鞭影闪过，满地米粒化作焦黑灰烬。
夜巡初警
子夜巡值时，林墨的木牌突然发烫。药田西北角的红灯笼剧烈摇晃，灯罩灰影正啃咬着什么。雪貂突然跃起抓破灯笼纸，半截青紫断指啪嗒落地。木剑铜铃无风自响，远处传来铁链拖地的哗啦声。
残卷秘闻
在藏书阁角落发现半册《药渣录》，残页记载着“四灵根者宜作药引“。油灯忽明忽暗间，书页空白处浮现血字：“戌时三刻莫饮井水“。雪貂突然挠破书页，碎纸中飘落片风干的人耳，耳后刺着熟悉的倒悬血蝠。
月井异相
避开巡守摸到古井边，月光在井水凝成霜色光柱。林墨晃动的倒影突然咧嘴一笑，井底传来锁链崩断的巨响。雪貂炸毛发出预警嘶鸣时，他瞥见对岸松林里站着个无头人影，手中提着盏熄灭的红灯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