办公室门打开的瞬间，一股淡淡的雪茄混合着医用消毒水的味道飘了出来，与外面办公区域的喧嚣截然不同。
巨大落地窗前还有一大片精心布置的室内热带绿植。
林一觉迈步走了进去。
王明德正靠在一张宽大的真皮办公椅里，穿着一件深灰色的翻领毛衣，手指间夹着一根燃了三分之一的雪茄。袅袅烟雾在他身前升腾。
“坐。”他示意了一下对面的空椅子。
前台女生微微欠身，轻轻带上了房门。
室内顿时只剩下两人和一种近乎凝滞的空气。
林一觉依言坐下。椅子的真皮异常柔软，很舒适，能让身体完全陷下去，但他腰背却下意识地保持着一种不易察觉的微弓，保持着一种不易察觉的紧绷。
他的目光快速扫过宽敞的办公室，厚重的深色窗帘、镶嵌着红木线条的书架。
最引人注目的是侧前方墙上的展示架——那里赫然挂着几把保养精良、枪管乌亮的长管猎枪，冷硬的线条与周遭的奢华形成一种极具张力的反差。
“你比我想象的要有钱得多。”林一觉直视对方，语气里没有羡慕，只有陈述事实般的认真。
王明德笑了笑，深深地吸了口雪茄，然后将还剩大半截的往一旁的烟灰缸里狠狠一碾，“还好，后面你会知道，钱是这个世界最不值得称道的玩意。”
他看似随意地说着，视线在林一觉身上瞟了瞟。
“给你的萃取液，你还没用？”
他忽地问道，看似是疑问，但语气却十分肯定。
林一觉心头微凛，对方并非通过观察得知，而是像早就洞悉了他的行为模式？某种被掌控感让他后颈寒毛倒竖。
他也不否认，点头，语调平稳地回答，“还没用，暂时还不需要。”
得益于前世的安全教育，对于注射入体内的药物，他一贯保持着警惕。
毕竟一不小心，一辈子可能就毁了。
“呵。”王明德哼了一声，听不出是赞许还是别的，“谨慎没错。”
“所以你所说的萃取液的秘密是？”林一觉不动声色，嗯了一声，继续问道。
王明德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滑动座椅，探身将办公桌的抽屉拉开，从中取出一个带有密码锁的银色小型保险箱。
他快速输入一串数字，咔的一声轻响后，从里面取出两个玻璃瓶。
玻璃瓶不高，大概是750ml的东方树叶瓶子那么大。
瓶子中是淡褐色的液体，封口严密，像是实验室标本。
仔细看，两个瓶子中浸泡的物事截然不同。
一个浸泡的是某种类似向日葵的植物花卉，它比寻常葵花小一圈，花瓣呈现出一种燃烧后的灰烬般的炭灰色，
花盘中央却是深邃的紫黑色，无数细密的、半透明的黑色脉络在花瓣和花茎中若隐若现，像是凝固的黑色血浆。
另一个一个核桃大小的深褐色“肉瘤”。
它静静沉在瓶底，表面凹凸不平，布满类似脑回路的复杂褶皱。
仔细看去，那肉瘤深处仿佛有极其缓慢的、如同呼吸般的微光脉动，极其微弱，却又真实存在。
“这就是秘密。”
王明德声音低沉，如同在展示某种禁忌之物，轻轻将两瓶东西推到桌子中央，正对着林一觉，
“灰烬花，还有黑潮结晶。它们是目前我能找到，最有效抑制噬体的‘药引’……也是黑潮核萃取液的原材料。”
林一觉不由自主地前倾身体，目光锐利地锁定瓶中物。
“灰烬花能有效缓解形变前的能量空虚感和撕裂痛，但代价是……会暂时大幅削弱噬体对身体的强化增幅。而黑潮结晶……”王明德抬手指了指那脉动的肉瘤。
“它不会削弱力量，甚至能提供更强的‘充电’效果，但问题在于，当真正的‘形变’降临时，它会像催化剂一样，把体内的代谢速度和细胞撕裂强度推到一个极其疯狂的程度，九死一生。”
“当然，除了这些，”
他抬起手，遮住落地窗透过的阳光。
“还有最简单最原始的解法，那就是食肉。
靠那些尚未完全失活的怪物体内精华，强行压榨能量，填补充实片刻。像嗑药一样。
至于萃取液，不过是把这些东西的精华提纯、混合后的产物罢了。”
“所以灰烬花，还有这个所谓的黑潮结晶，很不好获得？”林一觉若有所思。
“岂止是难。”王明德冷笑一声，
“灰烬花只生长在地门能量逸散区的极少数核心地带，靠近那里跟直接跳进黑潮里区别不大，每一次收获都是用命去填。
至于黑潮结晶……只有极少数实力强悍的异形怪体内才能凝结，猎杀它们本身就是一场豪赌。
就算有了这些……也只能帮你暂时喘口气，把形变的临界点尽量往后拖。真到了那一刻……”
他眼神锐利地看向林一觉，一字一顿：
“过不去，依旧是变成人不人鬼不鬼的怪物。”
林一觉眼瞳微缩，脑海中顿时联想到之前被他打死的怪物，再想到这段时间逐渐开始出现的幻觉……
“所以形变是什么？你应该也总结出一些规律了吧？”他下意识问。
“当然。”王明德故作轻松道，但声音明显带上了一丝沉重。
“这算是一个常识，噬体不是一种单一的疾病，更像是一种……诅咒般的异变反应，反应因人而异，所以类型有很多，形变方式也有很多，
目前根据主要影响部位、发作特点，以及感染者精神和肉体的改造方向，被粗略划分为肉体类、异体类和精神类。”
他说着拿起桌上的遥控器，随手点了一下。
天花板上的投影仪立刻射出一道光柱，落在远处的墙壁上。
顿时一道光幕投影出现。
上面正好有三幅彩画。
左侧的一副画是一个浑身肌肉虬结得如同岩石块垒的男人，正进行着一场力量感爆炸的二头弯举。
他的皮肤表面青筋暴凸，血管如同蛛网般覆盖全身，充满了纯粹力量的原始蛮荒感。
中间是一个半人半狼的怪物，怪物有点像前世西方小说中的狼人，它下半身覆盖着粗硬的黑毛，上半身却是扭曲的人形肌肉，布满紫黑色的异变瘢痕。
手中拿着巨大的镰刀。
右侧画要简单一些，里面中的人盘膝坐着，无数扭曲的、七彩斑斓的混乱线条如同触手般从他的太阳穴处疯狂涌出、延伸、缠绕……
三幅画都很抽象，但如果对应王明德刚才所说的，又隐约能看懂一些东西。
王明德点了点上面，简单做出解释：
“肉体类，即形变部位在身上，我见过有人的形变为骨骼外露和眼球分裂，形变成功后，会得到骨骼强化和黑夜视觉类似的能力，”
“异体类类型就多了，有很多亚型变种，那个被你打死的镰刀怪，就是典型的不稳定异体形变失败品！
成功者……或许能获得部分操控异形怪特征的能力，但也更偏向怪物了”
“至于精神类，形变直接作用于精神领域，塑造你的感知，扭曲你的思维现实。这个过程……难以揣度，痛苦超越肉体百倍。我见过的这类感染者……无一成功。”王明德的声音冷得像冰，
“全都活不过形变期。”
他忽然停下讲解，转过身，犀利的目光牢牢锁住林一觉，带着一丝探究，也带着一丝审判的味道：
“至于规律？噬体的觉醒就是打开潘多拉魔盒，过程不可逆转。
中期开始，周期性的‘能量空洞’会变得如同黑洞般贪婪且失控地吞噬你的一切。随之而来的……”
他指了指自己的太阳穴，语速放缓，带着无形的压迫，“是逐渐积累的精神幻象。像不断累加的高墙，积压到顶点……”
王明德猛地张开手掌，做了一个无声的爆裂手势。
“……嘭！”
“‘形变’就轰然降临。”
“度过形变的概率有多大？”林一觉感觉喉咙有些发紧，下意识问。
王明德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林一觉，眼神复杂难辨。
沉重的沉默如同水银，缓缓倾倒在两人之间。
林一觉的心，一点点沉了下去。
不答，本身就是最残酷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