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何惧雨水

大门外的小院子里，此时已经站了十几个人，从门内看出去，乌泱泱的一片。

李新俊站在刑侦队队长兼重案组组长牛刚的身边说着什么。

万向阳和刘睿鹏走了出去，直接走到牛刚面前。

“牛队。”

牛刚点点头，“你小子可以了，还没报到，就直接上任了。”

牛刚的语气听不出什么情绪，万向阳也丝毫不紧张。

“职责所在，也是牛队指导的好。”

这倒是让牛刚诧异了。他印象中，实习期间的万向阳是个有些内向不爱说太多的人，大部分时间都是安静地在一边学着看着，让做什么倒也是毫无怨言地做。

只是此时万向阳突然这么说，倒还有些不像他了。

“行，这去了一趟市局培训转正，觉悟都不一样了。”

此时无暇顾忌万向阳的变化，牛刚更关心的是现场的情况。

李新俊在一旁催促，“先把人带到警局，这边赶快搜证啊！”

牛刚的脸上迅速闪过一抹不快，但转瞬即逝。

“对的，先把人带走。新俊啊，你也跟着一块回去吧，你也不容易。”

牛刚自然是想把李新俊这尊菩萨请走。

李新俊想到刚才反正也看完现场了，不如赶紧回去先打点打点，便也不准备逗留，点点头就准备回去。

走之前，他看了一眼万向阳和刘睿鹏，又走到县局法医队负责人张法医面前，仰着下巴说：“对我大哥仔细点。”

张法医已经50岁了，面对二十多岁的李新俊这般趾高气昂，也没有丝毫办法，只能硬着头皮嗯了一声，就当是回应。

李新俊走后，万向阳明显能感觉到周围的人都稍稍放松了一些。

“里面什么情况，抓紧边走边说。”牛队带着人准备进入房内。

万向阳立刻汇报了他掌握的屋内情况，包括高脚杯碎片，对杨丽梅异常举动的怀疑以及对现场人数的推论。

他的语言简洁又准确，逻辑连贯，让人听起来毫不费劲。

牛刚是真的对万向阳刮目相看了，露出了一些赞赏的眼神。

刑侦队的另一名年轻警员小刘跟随在牛队一旁补充了死者的身份信息。

“受害者名叫李新辉，县计生局宣传科科长，31岁，已婚，妻子杨丽梅，无业，两人名下无子女。”

仅这一句话，就能听得出来李新辉不是普通家庭，31岁就能做到科长级别，这个速度可不慢。李家不仅在警察系统内有错综复杂的关系，恐怕在其他系统也是有些影响的。

“他的妻子杨丽梅在三个月前曾向法院递交了离婚申请，不过一周后她又撤回了。”小刘继续补充他拿到的信息，“一个月前，她又去法院提起了离婚诉讼，这一次仅三天就撤回了。”

就连小刘的声音都越来越弱，他都感觉到了有一丝不对劲。

这关于李新辉的资料，为什么掺杂着这么多妻子杨丽梅的信息呢？

牛队似乎已经习惯了，没说什么，只是摆摆手，表示自己清楚了。

万向阳的注意力并没有在牛队和小刘身上，他一直在盯着走进屋内的人员，有的警员可能因为紧张或者疏忽出现的不规范取证行为时，万向阳都会小声地礼貌提醒。

重生这一世，在万向阳的努力下，紫藤街命案现场总算是没有遭受如前世那般糟糕的破坏。

然而，这只是第一步。

大致安排好现场之后，牛队就准备带队回局里讯问报案人了。第一次审讯的时间距离案发越近越好，因为报案人和目击者的记忆会随着时间的推移持续衰减的。

甚至，记忆会在衰减的同时进行重组再造，且这种重组再造往往还能骗过自己的大脑，让大脑以为自己的记得没错。

这就是很常见的证人证词偏差。

多个目击者甚至都可能看错同一个嫌疑人的衣服颜色。

且这种记忆的重组再造也极易受到暗示的影响，这种影响同样会骗过大脑。

这也是牛队不可能继续留在现场看着证据采集的原因。

“小万，你刚从市局回来，今天本来是休息的，你要不先回家吧，这边有的忙的，明天来报到的时候再跟进不迟。好吧，回家看看去吧。”

牛队当然是出于关心，但万向阳不可能现在回去。

“不用，牛队。案子要紧，不能大家都在加班加点地工作，我自己却跑回家休息。”

牛队没有说什么，点点头，眼神中有着对万向阳的肯定。

倒是一旁刚刚对死者李新辉做完现场检查的张法医走过来，笑着说：“牛队带的兵，确实不错。”

跟在张法医后面的刘睿鹏闻声立刻推了推眼镜，开口道：“张科，我也回检验科，今天收了这么多物证，我也得加班加点地干了。”

张法医哈哈一笑，把手上的手套摘下来，拍了拍刘睿鹏，“行，你也是好兵！一会你就跟车把物证做好登记，送到小曹那边去检测。”

“好勒。”刘睿鹏积极响应。

万向阳看着刘睿鹏这哈巴狗样，心情都跟着好了一些。

电光火石之间！

万向阳的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个字！

曹！

对，姓曹的曹。

是巧合吗？！

联想到前世，控辩双方都拿不出什么铁证，所以并不排除杨丽梅在警方系统内也有人！

报道里一笔带过的名字，曹某某。

万向阳的表情一瞬间变得严肃了许多，他看着刘睿鹏，给他递了个眼色，示意自己有话要问。

两人默契地放慢了脚步，走在各自的领导的身后。

“怎么了？”刘睿鹏率先开口。

“你们检验科的小曹，你熟吗？”

刘睿鹏不知道万向阳为何突然问这个人，但他也没有多问，只是努努嘴，“一般。简单认识而已。”

“这个人听起来不怎么样呀？他多大了？婚恋状况？”

“我只能说一句，这个人比较装。他比咱们大一点，具体不知道，肯定是不到30。没结婚，这个可以肯定，其他关系那我就不了解了。”

刘睿鹏并不是一个喜欢背后谈论别人的人。

万向阳点点头，他没办法直接把自己的怀疑告诉别人，他已经在现场推断过杨丽梅可能有情夫了，现在想要把这个“小曹”与情夫的身份关联起来，哪怕只是怀疑，都是完全让人难以理解的。

“杨丽梅的家庭不一般，虽然她家里的关系在明面上多数是在检察院那边，但是咱们自己内部也不可掉以轻心。如果有证据在鉴证科内遭到意外损坏……这都不是我们想看到的。”

刘睿鹏越来越觉得万向阳的气质都变了，自从他叫停大巴车开始，他好像突然带着一种成竹在胸的领导力了。

“我记着了，今晚不回家了，我会全程注意的。”刘睿鹏顿了一下，又补充了一句，“可是我们毕竟是刚转正的初级警员……”

刘睿鹏的话只说了一半，万向阳已经知道他的意思了。

万向阳看着维持秩序封锁现场的警员，看着不停搬运证物的警员，看着在外围赶来采集第一手信息的记者，这闹闹哄哄却又各成秩序的场面之下，他怎会不知有暗流涌动。

“如果无人为我们打伞，那我们就撕烂别人的伞，身上藏污的并非你我，何惧雨水倾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