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卢波，你坐在哪

万向阳突然地进攻式审问让焦躁的李新俊都停下了脚步，安静地认真了起来。

卢波的脸色已经完全白了，自从万向阳问到他为什么求人办事却空手上门的时候，他就已经觉得自己的大脑无法运作了。

后面的这些连珠炮提问，全部都砸中他的心口，让他感觉难以呼吸。

最终他还是忍不住，竟哇地一声趴在桌子上嚎哭了起来。

这是心理防线被突破了的标志，牛队无声地看着万向阳，对他点点头表示了极大的肯定。

大家安静地等着，直到卢波从嚎哭变成抽泣。

“我……我说……”卢波抬起头，眼泪鼻涕挂满脸，哪还有之前的那副斯文样子。

“那个，我还是得说，我真的没杀人，真的！所以，所以我求求你们，我说的能不能替我保密？”

万向阳和牛队对视一眼，牛队发话，“如果你只是单纯证人，你的证词可以不公开。至于到了庭审阶段，那也不是我们警方能控制的，但你可以自行向法院申请。”

“但是你要明白，这是刑事案件，你如果知情不报，同样是可以追究你的责任的！”牛队又严厉地补充了一句。

卢波果然又是抖了抖。

“我……好好，其实……”卢波终于坑坑巴巴地开了口，“我的确去了紫藤街，我去找李科长了。因为这是……我们约好的。”

“嗯，就是，对，我去他家坐坐，他跟我说他老婆正在跟他闹离婚，但是双方家里都不太同意离，就僵着，平时跟他老婆碰面就要吵，但是昨天中午他说他老婆不在家，下午他也休息，所以让我过去找他。”

“我中午在食堂吃完饭，我就去了，但我没打算待太久，所以我下午还是要回去上班的。”

“嗯，总之，我去了之后，他就打开了红酒，我们就一边喝一边聊，可能还没几分钟吧，那个抄水表的来敲门，他给抄水表的轰走了，刚关上门不到一分钟，我觉得不到一分钟，他老婆竟然回来了。”

“那……那我就走了嘛，我没必要留在那的，我就赶紧走了。”

“对了！他老婆不是一个人回来的！他老婆带着个男人一块进门的！所以你们说，我是不是得赶紧溜啊。”

“就这样，我就知道这么多！真的，其他的事真的跟我无关。”

李新俊第一个抢先发问，“你能认出来他带的那个男人长什么样子吗？”

他立刻拿出几张照片让卢波看，卢波一眼就认出了曹培文的照片。

李新俊一边咬着后糟牙地说着“好好好”，一边给牛队递眼色，意思是在说人证有了！

但牛队到底是身经百战的，他不会像李新俊那样冲动，更重要的是他经手案件数百起，他的经验不仅仅在于破案。

刑事案件需要提交到检察院，再由检察院向法院提起诉讼，所以如果公安提交案件时的证据链有任何问题，检察院都是会发回要求重新侦办的。

尤其，这次的案件中杨丽梅来自检察院家庭，可想而知检察院是绝对不会有任何“放水”行为的。

“不对，”牛队耐着性子，慢慢地说，“你这个事不太对，你的逻辑有问题。”

卢波身子一僵，“什么……什么问题？”

“你必须要说清楚你去找李新辉有什么事？你们是老同学？好像不是。工作上，你们也不是一个科室的，交集这么多吗？为什么去他家里找他？你现在不提你求他办事的事了，那么是什么事？”

“这个点如果你说不明白，你后续的证词都有可能被判定不成立。”

卢波就像是一个正在溺水的人，他挣扎着却难以呼吸，直到脸都被憋到青紫。

万向阳心中冷笑，他早已有了笃定的答案，不过因为现在是98年，又是小县城里，所以很多人很难第一时间反应过来。

“呵，你只是在李新辉家里坐坐是吗？那你是在他家里那个房间坐坐的呢？客厅是吧？坐在哪里呢？沙发上？”

说到这里，大家的表情还是没有太大变化，直到下一句炸出来，牛队也终于反应过来，震惊地看了看卢波，又看了一眼李新辉。

“还是说，你坐在李新辉的身上？”万向阳忍着不适问了出来。

如果说大自然是上帝打翻的调色盘，那么此刻卢波的脸就是万向阳打翻的调色盘，千变万化，又红又白又青。

卢波的表情和反应已经说明了全部。

“我……我……”

1998年，在这个即将迎来千禧年的年代，一切都是蓬勃的，有希望的，也是开放的，火热的。

但到底也是没有火热到卢波这种程度。

他只觉得难以启齿，想要钻进地缝里。

而万向阳的这个问题一出，一切都解释通了。

为什么李新辉一直没有孩子，为什么卢波作为农民独子一直不谈对象，为什么卢波单独去找李新辉，为什么李新辉特地换了衣服，为什么红酒杯上有卢波的指纹。

牛队这回又深深看了万向阳一眼，满眼都是孺子可教也的意味。

万向阳一击即中，瞬间打通了逻辑链，关于卢波和李新辉的事情牛队甚至已经无需多问。

牛队接过审讯节奏，清了清嗓子，继续问卢波，“现在你需要好好回答一个很重要的问题，想好再答，不要再支支吾吾。”

卢波的脸色变化终于随着牛队的提问定格在了惨白这个颜色中。

他虚弱地点点头。

“杨丽梅知道你跟李新辉的这层关系吗？”

卢波使劲地抿了抿嘴唇，最终还是艰难地点了点头。

李新俊在一旁猛得一拍桌子，“干！这不就是杨丽梅的杀人动机嘛！”

牛队没有接话，而是让人把卢波带出审讯室之后，这才开口。

“确实解释了他们多年没有子女，杨丽梅又在闹离婚。现在有了卢波的口供，起码可以再次提审曹培文了。”

牛队看向李新俊，轻轻叹口气，拍了拍他的肩膀继续说：“你先别这么急，这不是有很大突破了，你也知道杨丽梅家，证据链得好好做扎实了明白吗？审他两的时候你就别进来掺和了，很可能就差这最后一步了。”

李新俊不说话了，也不知道他到底有没有听进去，牛队也只能无奈地摇摇头，喊上万向阳离开审讯室去做下一步的提审策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