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员外,死了!”
秦河是在次日一早,得到这个消息的。
照例完成每日早上的修炼,又提前将今日的蛟蛇劲修炼偿还一遍,秦河吃过饭,正欲前往内城赤蛟帮传功堂,习练入阶战法。
但冷无风的突然到来,打断了秦河计划。
“死了?谁杀的?”
秦河愕然,察觉不对。
自己不曾动手,冷无风也不会暗中下手,这永安坊中,还能谁有能力将张员外置于死地?
“你去看看就知道!”
冷无风神色凝重,没有直接回答。
秦河略一踌躇,他今日早有计划,而且是渴望已久的入阶战法,本能地厌恶这种计划外的变化。
但冷无风不会无的放矢,想了想之后,秦河还是同意了,随着冷无风一起,赶到张府。
远远地,就听到了张府之中传来的哭声。
而且一片混乱。
短短片刻间,秦河就看到了不下一手之数的护院侍女,背着包裹,偷偷从张府院墙之中爬出,随即消失不见。
“张员外一死,张家就树倒猢狲散了……”冷无风摇摇头,有些感慨。
秦河看了他一眼:“不散,总不能留着等死吧?”
这些护院侍女分为两种。
其一是雇佣关系,收着张员外的钱银,给他办事,自然也就来去自由。
另外的就是主奴关系了,如当初秦河亲眼所见的,由于家中借了张员外二两银子,三个月还不上来,只能将家中女儿抵给张员外做侍女,入了奴籍。
这种情况,就不得自由了,连性命都掌握在主家手中。
前些时日,为了让他们闭嘴,张员外就随手命人打死了两个。
如今张员外死了,趁机跑掉,在秦河看来更是应当——当然,入了奴籍,就算跑掉了,日后如何生存也是问题,但这就不是秦河关心的了。
进了张府,一片兵荒马乱之中。
秦河抬眼便看到张员外那小妾,一身白色丧服,怀抱着婴儿,正哭得死去活来的。
听到他哭,怀中婴儿更是嚎啕大哭。
此起彼伏,听得秦河心头一阵烦躁。
冷无风远远看了一眼:“张员外死了,这孤儿寡母的,又是小妾庶子。张员外旁系的亲戚还有一些,加上护院豪奴、管事掌柜,这张府偌大家业,也不知有几分能够落到他们手中。”
“落到了也未必保得住的。”秦河淡淡应了句。
冷无风闻言轻叹:“唉!”
这些都是张家家事,就算他是东城捕头,也不好管的。
当下不再理会那边动静,对秦河道:“先带你去看张员外尸体吧,看了之后你就知道了。”
说着,径直在前方带路,很快带着秦河到了当初停放护院侍女尸体的房间中。
两名捕快正在把守,但神色极其不安,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
秦河脸色一肃,心中隐隐有了猜测:“难道?”
但又有些难以置信。
当日他和冷无风都细细感应过,确认是将对方彻底灭杀了的。
冷无风苦笑,一把推开房门,露出里面张员外尸体。
秦河抬眼望去,只见张员外仰躺在地上,面色铁青,双眼圆瞪。
粗壮的脖子和脑袋连成一片,其实都分不太清,但其上那十只清晰可见的纤瘦手指印,却是极为眼熟!
如此死状,和先前张府死的护院侍女,一模一样。
其凶手,也便不言而喻!
“张小姐……”
秦河轻吸口气,平复胸中激荡的思绪,扭头看向冷无风:“冷兄,这是怎么回事?”
“别问我,我也不知道!”
冷无风一把掀起捕头帽,烦躁地抓抓头发,而后一摊手:“但无论我们是否相信,情况很明显……那女鬼,她回来了!”
秦河皱眉。
……
辞别冷无风。
出了张府,那撕心裂肺、此起彼伏的哭声,还在身后传来。
秦河脚步顿住。
洪三疑惑道:“秦爷,怎么了?”
秦河脸色微微变幻,最终像是下了某种决心,沉声道:“你回去帮中,取三百两过来,我在此等你。”
洪三疑惑,但也没有多言。
对旁边的方豹点头,示意对方留下跟着秦河,他则是依言赶回赤蛟帮驻地。
没有多久,洪三回转,带来了个木盒,其内装着三百两,恰好是当初张员外命人送过来的三百两尾款。
秦河接过,吩咐两人稍等,提着木盒重新回了张府之中,朝着张员外遗孀芸娘走去。
“秦爷?”
芸娘一愣,有些惊疑不定地看着秦河,急忙朝他行了一礼:“秦爷您找妾身?”
秦河朝她和怀中婴儿温和一笑,将手中木盒推过去。
芸娘愕然接过:“这是?”
秦河道:“贵府之事,张员外向我求援,说好了酬劳是三百两定金,事成之后再付三百两,都在这里了……如今张员外身死,怕是那女鬼卷土重来来,此事也算是失败,此笔尾款,按理当退回贵府。”
听闻秦河的话,芸娘脸色刷的一下苍白起来:“那女鬼卷土重来?”
秦河微微颔首,还是多说了句:“这张府怕是不好住人了,张夫人最好还是早作打算。”
“言归正传吧。”顿了顿,他接着道:“如今张员外身死,只留下一根独苗,所以这笔钱也应当退给这孩子,就烦请张夫人代为收好吧。”
见后者犹豫,秦河沉声道:“放心,这笔钱是秦某亲手退给你的,没有人敢打这笔钱主意。”
某种程度上,这算是一种承诺了!
而如今在永安坊中,秦河的承诺,对这孤儿寡母而言,毫无疑问便是一张护身符。
无论是张府旁系众人,抑或是家中护院、伙计,都绝不可能违逆。
芸娘是在欢场中摸爬滚打过的,如何不明白?
三百两也就罢了,但在乱世之中,这张护身符,对他们孤儿寡母而言,千金不换。
闻言她脸色陡然一喜,心中无比感激,“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多谢秦爷,妾身替我家老爷和这苦命的孩子,谢过秦爷大恩大德!”
“起来吧。”
秦河用刀鞘将之扶起:“你张家家事我不管,不过兴盛楼生意受我赤蛟帮庇护,如若没有其他打算的话,可以带着你儿子住进兴盛楼,只要每月按时奉上二十两例钱,在那里我保你们母子平安。”
芸娘喜色更浓。
她今日哭得凄惨,一来是感伤于张员外的过世,但更多的,还是对日后生计的仓惶。
如今有秦河此话,那绝对是高枕无忧。
试问永安坊中,秦河一言既出,谁人胆敢违逆半分?
“多谢秦爷!多谢秦爷!妾身一会收拾一下,今晚就带着孩子,住进兴盛楼中!”芸娘急忙道。
秦河点点头,转身离去。
他能做的,也就这么多了。
片刻之后,就到了张府门口。
转过身来,朝里头深深看了一眼,轻声自语:
“张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