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人与人的距离

炖猪头是在大院当中弄了一口大锅，算是站台的一次聚餐。

肉不够就拆散，加了好些萝卜白菜土豆之类，家属们张罗着，小孩乱跑着，颇有几分过年气氛。

一头猪不可能全吃了，少许供应食堂，大部分还是分给职工当福利。

陆成渝不知道站里是怎么弄出钱来的，不敢问，也不想问。

酒是各自出的，陆成渝出了两瓶菊花白，就这样还引起李检票不满，上桌的职工往往会捞起一根骨头，随便啃两口就塞给守在边上的孩子。

李检票只是单身一人，觉得吃亏了。

大家不理她，尽着捞肉，一会儿就没了，这才端着酒杯慢慢聊天。

已经到了夏天，山谷到了晚上最舒服，坐在大院里吹着小凉风，喝着小酒，如同一家人。

物质贫乏的时候，人们交往的反而更融洽，也是怪事。

陆成渝没抢到两块肉，只是听杨宝华和张虎皮唠嗑，车务段已经来人把小偷带走了。

李疑心也跟着去了，这是张虎皮给他创造机会，有了这样的功劳，进步会很快。

张虎皮也说了审讯的事，小偷被关小黑屋后还是招了，手表是他偷的，另外两起案件多半和他无关。

敲闷棍抢劫、偷铁轨零件的案件更严重，杨宝华表示他号召大家义务巡线是对的，还要加强力度！

众人胡乱应着，连小孩都哇哇乱叫，经过今天的事，看到了齐心协力的好处。

陆成渝好奇问张虎皮：“你们这一段真的天天蹲守？那不累散架了？”

张虎皮这时候才透露实情：“哪能啊，我们分析过，小偷白天多半不敢来，夜里咱们站上有值班的，他又不敢打着手电乱晃。最好的机会就是天快黑、天快亮的时间，天快亮可能性最大！”

陆成渝大赞，这样分析不敢说一定准，在人手不够的时候是最优解了。

张虎皮又说：“这是小李分析的，这家伙心细。”

陆成渝点点头，是疑心重吧，果然没有叫错的外号，当警察有这个素质挺对。

张虎皮又说：“我和小李进行了分工，原本是轮流，他坚持要守天亮那段，每天快凌晨的时候起来，等天大亮再睡个回笼觉。小伙子真不容易，他临走的时候还说多亏了你。”

陆成渝明白他这么说的目的，敬了一杯：“放心吧，我们没多大矛盾，都是同事。”

几个老资历平时聊起站里的年轻人，公认排第一的是陆成渝，张虎皮也觉得他大有前途，看来还是一个大气的，主动提出：“还能不能喝？来三杯！”

陆成渝连灌三杯，眉骨处跳的厉害，有些冲动了，连忙捞了一勺汤压压。

吴娟同志悄悄凑了过来，端着杯酒：“陆文学同志，我也敬一杯，你今天表现太棒了。”

陆成渝见她眼里冒着小星星，再看看胸脯，绝对海量啊，连忙跳了起来：“差点忘了，我还要等电话！”

吴娟同志看着他一溜烟跑了，气的重重哼一声。

杨宝华打圆场道：“他真等长途，我听着了，儿童时代编辑来的，让他抓紧写简历要登出去！”

在场众人都“哦”了一下，如被定格了，接着“哄”的一声震惊起来，这是要把简历上铅字了，认识的人当中就没这么有出息的！

话题瞬间转移，大家围绕着陆文学同志如何有文化展开激烈讨论，从进站的时候如何如何，一一掰扯着分析，随便训孩子。

这一场弄的，让大院孩子们很长一段时间对陆文学同志有意见。

陆成渝溜到站长室，抽烟等着时间。

9点一到，电话准时响起，他一把接了起来：“王编辑吗？”

“嘿嘿，你蛮准时嘛。”

“哈哈，随时等待王编辑招唤！”

陆成渝说了一句俏皮话，逗的小王编辑一阵笑，她听出这边有些大舌头，问：“你喝酒了？”

“呃，听出来了？抓了个小偷，站里庆祝一下。”

“怎么回事啊？”

陆成渝简单说了一下，小王编辑立马说：“现在市面治安不太好，火车站更是多发区。”

陆成渝暗赞她心思细腻擅于观察，难怪将来名气那么大，也不对，人家前几年就发表文章了，今年还会发表一篇打出名气的作品，真正的年轻有为！

陆成渝问：“你白天打电话快的像打战，这下有时间了？”

“同志，长途电话贵啊，我在单位可不敢说工作以外的事。”

“现在就不贵了？”陆成渝心里一动，两人的交情没到说工作之外的事吧？

“我现在在邮电局，花自己的钱！”

“那也受不了，你想说什么事？”

“你的《哦，春雪》，写的真好。”小王编辑收到这篇后极为欣赏，就是有些奇怪怎么会投稿到《儿童时代》？年龄段不合适。

她看了陆成渝附的短信，才知道是让自己提提建议，看看有没有合适的刊物推荐发表。

陆成渝在文学界就认识她一个，有人帮忙比自己乱闯，效果会好很多，他知道小王编辑的底蕴极深！

陆成渝也没想到《猪八戒逛星城》会落在她手里，冥冥中似有一丝天意。

他没想招惹人家，只是有这样一位文脉深厚的朋友好处极多，文学界相互帮忙是常态。

果然，小王编辑对小说呱呱点评了一番，话锋一转：“我还给妈妈看了，她很赞赏，提了些建议。”

陆成渝精神一振，小王编辑自己会成长为顶尖大拿，父母也是相当了得，父亲是一名剧作家、导演，导过话剧《霓虹灯下的哨兵》，而电影是根据话剧改编的！

母亲不弱父亲，是从战火中走出来的，还是当代文学史上一位不可忽视的知名女作家！

这样的人脉，陆成渝既然认识了，肯定要交好。

陆成渝竖着耳朵，就听小王编辑说：“我妈妈建议你还是在BJ发表，各地的知名文学刊物有不同风格的，你的小说对北方风物多有描写，不太适合海派刊物。”

“我妈妈可以帮着推荐BJ刊物，你有什么想法？”

陆成渝笑了：“我是新人，寄给你，就是想听你的意见。”

小王编辑心里熨帖，打开话匣子，现在的BJ知名小说刊物主要有《当代》《十月》《BJ文学》。

《当代》注重作品的思想性和艺术性，以中长篇小说为主；《十月》风格多样，以中篇小说为主；《BJ文学》风格较为质朴、接地气，不太拘束于篇幅。

显然，小王编辑建议在《BJ文学》发表，这也全国知名刊物，前身是《BJ文艺》，而且她妈妈有相熟的编辑，这次打电话就是问问陆成渝的意思。

陆成渝能有什么意思，人家都安排的好好的，只有表示感谢。

小王编辑最后说：“那好，我妈妈会写信推荐过去。嘿嘿，转了一圈，又从上海回到你的地盘。”

她性格爽朗，又说：“帮了这么大的忙，我去BJ要记得请客哦。”

“没问题，吃什么你说。话说，我呆的山沟沟，烧公鸡和炖猪头都好吃。”陆成渝在不断开发美食，忍不住又开始推销了。

小王编辑好奇起来，又聊起了青龙桥站的情况，时间一分一分过去，她突然醒悟过来：“糟糕，再打下去我没钱了！”

啪，嘟……嘟……，电话被她直接挂了！

陆成渝长出一口气，真是一个善良美好的女子，期待能有见面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