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01凌家凌栩

凌家村，一座农家小院里传来阵阵喧闹之声，其间还夹杂着丝丝缕缕低低的啜泣声，如泣如诉，令人心碎。

这座小小的农家院子里挤满了人，粗略望去，约莫有十人左右。坐在上首的是一位头发花白的老妪，她的面容犹如被岁月雕琢过的雕塑，布满了深深浅浅的皱纹。在她身旁坐着一位看起来更加苍老的老叟，他的眼神中透露出一种历经沧桑的疲惫。

老妪乃是凌家这一房的大家长凌平安，而老叟则是她的夫郎王氏。凌老太抬头凝视着天空，脸色阴沉得仿佛能滴出水来：“栩姐儿怎么还没醒？”

一旁的王氏闻言，急忙对着角落里的兄妹几人催促道：“云哥儿，你快去催催。”

被唤作云哥儿的男子紧紧地搂着妹妹，他的面色苍白得如同一张白纸，毫无血色，仿佛被一股无形的重压所笼罩。

今天早上他醒来却惊觉阿姐面色潮红，额头滚烫，竟是发起了高热。

他学着之前阿爹的动作给阿姐喂了药。本想着马上出门去寻大夫来看看，可是还没等他安排好妹妹，祖母祖父她们就找上门了。

云哥儿心急如焚，这个时候他根本就不敢让祖母去见阿姐。

要是让祖母知道阿姐生病了，一定会闹起来的。毕竟之前父亲就是风寒去世的，要是再传出长姐发热的消息；一旦祖母等人无所顾忌，他根本就挡不住这群贪婪的豺狼！

眼睁睁看着云哥儿抱着人进了屋，二房的陈氏便按耐不住，阴阳怪气地说嘴：“栩姐儿还说是个读书人呢？这长辈都到了，她倒好，现在还赖在床上，连个人影都不见，像什么样子！”

其实凌栩刚醒来就听见了外面的动静，无奈她现在难受得紧，浑身也没力气，也就没出去。

本想着坐起来缓一缓再出去看看，结果就耽搁了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外面的话已经开始难听起来。

虽然自母亲去后，祖母对她们四房的态度就大不如前，可她们姐弟几个到底还是她凌家的子孙。一家子薄情重利到这个地步，实在令人心寒。

想着凌家的是是非非凌栩就有些头疼，在前世她是个吃喝不愁的，加上亲情缘浅，与家里人不甚亲近，这些个家长里短的事儿她是真没经历过。

没曾想这辈子竟是还债来了！

说起凌家，大大小小一家子算起来人也不少了。

祖母凌平安与祖父王氏共生了六女三子。凌家是农户，家产不丰，所以早些年也活得艰难，因此最后活下来的也不过四女一子。

老大凌佳成，娶夫林氏，生了二女一子，长女凌壬，长子凌天，次女凌文。

老二凌建勤，娶夫王氏，生了一女一子，长女凌晨，长子凌风。

老四凌丁远也就是凌栩的母亲，娶了镇上木匠家的儿郎尹氏春元，两人感情甚笃，生了她们姐弟三人；长女凌栩，长子凌云，次女凌念。

六女凌建平，娶夫李氏，生了三女，长女凌志，次女凌晓，幼女凌原。

都说皇帝爱长女、百姓爱幺女，凌栩的母亲排行第四，长不长、幼不幼的，自然得不到母父多少重视。就连同样在中间的老二也因为娶了父亲的父家人，平时能得到父亲几分关照。

整个凌家唯有凌丁远，如同那被遗忘在角落里的孤草，母亲不爱、父亲不疼的，在家里多受不公。

好在凌丁远自幼便是个有主见的，十三四岁的年纪就敢一个人到镇上做工。虽然要交一部分钱用作家用，但自小主意大的她还是悄悄留下了一部分补贴自己。

时间一点点过去，凌丁远攒的钱越来越多，人脉也越发宽广。此时凌丁远已不再满足给她人做工的活计，想要有一个独属于自己的铺子的念头越来越深。

但深知己身状况的凌丁远没有贸然行动，而是略施小计将自己不小心负债百两的消息传到了大房耳中。

经过一番波折，凌丁远终究如愿同那一家人分了家。

分家后，待事情平息，凌丁远果断地租了铺子，做起了杂货生意。之后顺理成章的，娶夫郎、养孩子，慢慢的生活也步上了正轨。

可惜好景不长，三年前凌母进货途中不幸遇难，如那风中白烛，骤然熄灭。

而凌父从小身子骨不好，突闻噩耗身体更是如那风中落叶，迅速衰败。

由于家里没有了顶梁柱，杂货铺子自然也就开不下去了。

最后还是凌栩拿的主意，将已经买下来的铺子凭了出去，才勉强平衡住了家里的开支。

如今凌父也去了，整个四房就只剩下几个小娃娃，最大的凌栩也不过才十三岁，在凌家人眼中，那个香饽饽一样的铺子，可不就犹如探囊取物一般简单吗？

凌栩一个小娃子，肩不能提、手不能扛的文弱书生，能顶什么事儿？

于是凌家老太打着算盘，带着一家子人上了门儿。

凌云一进门看见起身的阿姐眼圈一红，泪水在眼眶里打转。他努力克制着不让眼泪掉下来，只是小声哽咽地唤着：“阿姐。”

凌栩抬手轻轻拍了拍两小孩的头，轻声安抚：“别怕，阿姐在呢。”

弯腰抱起伸手要抱的小念儿，感受着小念儿的依赖，凌栩对上弟弟担忧的眼神，出声安慰：“放心，阿姐用过药已经退烧了，没事的。”

凌云抿着唇，踮起脚尖抬手摸向阿姐的额头。

凌栩见状配合地弯下腰。

细细感受着手中的温度，凌云终于放下心来。

“阿云，一会儿大祖母要过来，你帮阿姐沏茶好不好？”

凌云用力点头，看到阿姐醒来他的心就安定下来了。

自从母亲去世后，父亲常年卧床，他和阿念年纪还太小，家里的大小事都是阿姐拿的主意。有阿姐在，他们就有了依靠，他相信阿姐一定不会让人欺负他和妹妹的。

凌栩说的大祖母是她们祖母唯一的姐姐凌明华，要说这世上她祖母最怕谁，非这位莫属。更何况这位还是她们这一支凌家的族长，有些事儿有她出面，才真正的管得住手脚。

将小阿念哄睡，凌栩轻轻把人放到自己床上，带着凌云出了房门。

看着满院子的人以及一地的混乱，凌栩面不改色，只对着一旁的凌云嘱咐：“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