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食粮

潒风山巅,萧小炎已退至战场边缘。远眺处,一只黄龙正吞吐坤元龙息,钟离铎显然已倾尽全力。

黑雾消散的速度昭示着韩婴的溃败在即,但少女眉间的阴翳却未减分毫——韩婴展现的实力,远超出她的预料。

“小炎。”一道清冷的女声从她背后响起。

清冷女声自背后响起时,萧小炎的指尖猛地掐入掌心。她缓缓转身,喉间泛着苦涩:“姐姐...“

熟悉的声音入耳,那一瞬,萧小炎万念俱灰。

萧绛娥轻轻将其抱住,带着寒梅般的冷香,灵力如春溪般裹住少女摇摇欲坠的道基,温柔地拂过她的发丝:“对不起,姐姐利用了你。”

“姐姐没有怪你,你能心怀赤诚,这很好,任何一个家族不能只有姐姐这样的人,”萧绛娥擦去少女的泪珠,“不要伤心,小炎,你已经做了你能做到的事,你应该问心无愧。”

可少女眼中的火已然寂灭,变得空洞无比。

“但败局需自己承担,“萧绛娥忽然收紧手臂,耳语化作刀锋,“且看着吧——看我萧氏如何踏着这场棋局,直上青云。“

……

远处,钟离铎将形如枯槁的韩婴提在手中,但目光却刺向潒风山的密林深处:“还要藏到几时?”

“不愧是府君大人,还好找了一个替死鬼,否则遭罪的就是我了。”一位笑眯眯的老翁显出了身形,褶皱里都堆着算计。

“萧师翰,我就知道是你,”钟离铎面带讥讽之色,两人昔年在京城有过一面之缘,“没想到本座竟然栽在了一个小姑娘手里。”

“那孩子...”老翁摇头晃脑,活像只得了便宜的老狐,“府君可误会我家小炎了,她本心是好的,只不过也是局中一子罢了。”

“你还很骄傲是吧,呸,”钟离铎不屑地往地上吐了一口血沫,“所以呢,这玩意就专门养着对付我?”

“府君说笑了,”枯瘦的左手轻叩右手扳指,“韩婴入魔可是三千年前的旧事,就算是府君的父亲,那时都还没出生吧?而当年处置此案的天官...恰巧姓萧。”

浑浊眼珠突然精光迸射:

“先人落子,总得留个后手不是?”

“这些为后辈子孙留的手段,没想到今日启用了。”

金甲神将不屑道:

“我父亲出没出生不重要,你倒是真出生。”

萧师翰依旧言笑晏晏,唾面自干的功夫冠绝全场。

钟离铎手中玄黄之色一闪而过,韩婴彻底化作了齑粉,他冷笑道:

“现在呢,没了血食你还怎么突破?”

他可不像萧小炎一样乱操心,并不担心萧家拿全城人血祭,恰恰相反,这场变局中最安全的就是城中的普通百姓了。

因为哪怕杀了全城的仙官,甚至修士,萧师翰依然可以凭借突破后的地仙修为,重新在大尹外的宗门疆域里振兴萧家,在宗门修士的观念里,修仙界依然弱肉强食。但如果引发屠城血案,滥杀凡俗百姓,全天下都将再无萧家的安身之所。

“血食嘛...”萧师翰突然咧嘴笑了,“可不止这一味,韩婴能消耗到府君您,已经是人尽其才、物尽其用了。”

“况且...”老翁身影如水纹晃动,“要破境的,从来不是老朽啊。”

“我的任务,仅仅是拖住大战过后的您罢了。”

钟离铎脸色一变,已经彻底清楚了萧家的谋划。

“聒噪!”龙吟声中,山岳般的威压轰然砸落。

……

无方城,水云楼。

暴雨丝毫没有影响到主要客户是修士群体的水云楼,一楼的大厅内人声鼎沸,修士们尽情欣赏着女弟子的曼妙舞姿。

只见云台银光浮动,雪色鲛绡缠在臂间。旋身时鎏金臂环叮当乱响,薄纱下胸脯随着旋转微微颤动,脚踝青玉铃铛“叮当”作响。

绛唇吹散云雾,汗湿的锁骨沾满星辉。足尖从头顶划过,染着红蔻丹的指尖勾起月光流苏。后仰腰肢擦过观者鼻尖,桂香混着肌肤暖意涌来,飘飞的衣带抖落金鳞,化作漫天桃花。

看着入神的砚舟,焦珥笑道:“砚兄心情很好啊。”

对方哈哈一笑,从四楼将杯中酒水泼洒而下,似是想浇湿起舞的女弟子,却被对方轻盈地躲过,然后向他露出宜嗔宜喜的作态。

“不瞒焦兄,本次请你来也是为了庆贺此事。”

“哦?”焦珥故作不知。

“乾元府派来的专员已经抵达无方城,明日就会来居贞司提审曹既白,你我只需等着真相被查明,功劳便到手了。”

“那可真是喜事一件,”他连声祝贺,“专员可是仙人?”

“正是。”

他的心放下了大半,笑问道:“敢问专员名讳?”

砚舟介绍道:“萧景明,恰好是如今诛邪司当家萧绛娥的父亲。”

“咦,焦兄你怎么了?”

焦珥如坠冰窟。

……

都督府。

“本官酆都荡魔司马,奉命巡查西境,还不让开?”萧景明冷声道。

“大人…总督不便见客…”守卫声音发颤。

“呵,何必自寻死路?”萧景明五指一收,拦路仙官瞬间被凌空摄起,袖袍翻卷间,血块迸溅满地。

满府寂然,众人僵立如木偶。

“萧景明,你疯了?!”留守都督府的金丹瞪大了眼睛,无法相信自己看到的一幕。

话音未落,他已被无形之力拽至萧景明掌中。那只手如铁钳般扣住他扭曲的面颊,指节深深陷进皮肉。

“费问安,时移世易,该学会低头了。”

“萧...萧大人,为何无故屠戮都督府同僚?!”

“问安,你还是搞不清状况啊,但可以大胆猜测一下,”萧景明将对方提至与自己视线平行的位置,“没错,我叛变了,当然,你也可以理解成——我入魔了。”

没有再多说废话,他一边拖着不可置信的费问安,一边径直走向总督休息的卧室。

病榻旁,僮子颤颤巍巍地看着他,“啊”的一声将手中法器掉落在地,两腿一软瘫倒在地。

玉心真人浑浊的眼珠缓缓转动,枯唇微颤。

萧景明眼中只有病榻上奄奄一息的老者,用另一只手将其提起,玉心真人也不可思议地瞪着他。

“你俩表情还真像呢。”

“为...什么...”费问安露出痛苦的神色。

“还不懂?问安啊…”萧景明摇头,“从你困守金丹那日起,便永远看不懂仙人的棋局了。”

他转向玉心真人,指尖摩挲着老人松垮的皮肤:“如果有突破地仙的可能,想必您也会不顾一切的吧。”

“你说对吗,老真人。”